1
美丽的华胥，神秘的仙乡，
她到底位于大地何方？
那是神母造人的所在，
也是人类第一个聚居地。
只能从那里走出而决不能回去，
乘车、骑马、步行，抑或漫游，
所有想到的方法都无法到达，人们啊，
只能徒劳地将她想象，向望与传扬－－－－－－
2
村东有无尽绵延的群山；
村南有无边的广野与牧场；
村北的山头有一棵万年古藤，
女娲的青藤就是从那里扯下；
村西有日夜动荡的大泽，
泽神——人类的守护神在那里安居，
他的父亲就是太阳城中的金斧手，
被称为廷胡余的十日之父的守卫。
3
住在这里的人有福了，
他们全是女娲钟爱的子孙。
据说他们走在半空脚不沾地，
走进水火却不溺不燃。
他们睡则安闲自在，
却不知何谓安闲自在；
他们醒则无忧无虑，
却不知何为无忧无虑。
若婴儿初生，似新荷出水，
他们的性情一尘未染。
不知天为何明，地为何暗，
不知人为何生，又为何死，
不知何谓对，何为错，
不知何为尊，何为卑，
只知晓欢乐与悲哀，
只知晓喜爱与厌恶。
5
只知晓饿了便吃，困了便睡，
只知晓醒来就玩，闲来就闹。
他们不知为何为，为何止，
嬉戏时口含佳果，游玩时忘了饥渴，
每日在大泽边戏耍，累了就睡在田野。
哪知世上君子与小人，哪晓天地间
善良与邪恶。只是合乎于天性，
顺从于上天下地昼日夜月。
6
芦笙让他们着迷，夜会让他们欢愉，
果实让他们不饥，清泉让他们不渴。
同兽群混居一处，
根本不知晓自己到底是什么，
同牛卧在一起便吃草，
混然认为自己便是一头牛。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早年盛世，
是现在人人向往的岁月。
7
他们不知晓自己活了多少岁，
也不关心自己将活多少岁。
他们根本不必为自己的寿命担心，
因为寿命的长短与私有财产一样
无关轻重。反正每个人都要死，
这很平常，死后就用蒿草包好任其风化。
上弦月死的扔村南，下弦月扔寨北，
生命就是这样，如此而已。
8
那是多么快乐而漫长得时光啊，漫长得
让走到大地上的神帝在衰老中离去，
漫长得让村东的坟堆排满了一个个山坡，
漫长得让看护子孙的神母来了又去，去了
又来－－－－－－人们已不再住在山洞，抛弃树屋，
大泽东侧已建起密密排列的茅屋－－－－－－
美与丑被万物引导着在心中产生，
善与恶被喜怒指引着在心中叛分－－－－－－
9
又到了梧桐花开的日子，
整个村子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女王娥陵的大屋空空荡荡，
朝阳将希望的晨光塞满了每个角落。
隔壁，公主圣氏的住处，
一群孩子正静静等待着，
公主一直没从楼上走下，
孩子们谁也不敢随便出声。
10
楼上，依然是空空荡荡，
只有窗口的皱菊在独自开放。
公主圣氏独自坐在阁楼的平台上，
巨大的楼台铺满朝阳的金光，
她已经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清晨，
从起床到现在没讲一句话！
晶莹的泪挂在俊美的面颊，
这让站在一旁的云英暗暗担心。
11
公主一定是想母亲了，
不辞而别的女王已离开整整一个冬季。
“公主，女王是去了天庭，
正与我母亲在那里学习天庭的音乐。”
“你信她吗，云英？
大巫何时讲过真话？”
圣氏望着朝阳喃喃着，
她根本不相信巫师的鬼话。
12
云英是公主的贴身侍卫，
她深知公主此时的心意。
“公主，放弃吧，
连天老也没斗过大巫！”
几蘧的女儿再次劝说，
可公主却望着朝阳再不开口。
“公主，还是等女王回来吧，
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3
依旧是无语的沉默，云英默默地
将目光移向晨光中绽放的小皱菊。
朝阳渐渐褪去惹人的红色，
越来越亮的神人让人渐渐不敢仰视。
“公主，公主！”楼下传来急切的喊声，
公主的泪眼由天空缓缓移下，
十多个孩子讨好地仰望着美丽的公主，
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荷叶与大泽的泥巴。
1
“干吧，钦丕，
去，到祭坛那里。”
公主在楼台上轻声下令，
名叫钦丕的少年兴奋地应诺而去。
广场上，四根石柱立在祭坛四角，
石铺的祭坛当中立着神母的石像，
孩子们欢叫着随钦丕跑到那里，
在神母的石像下忙碌起来。
15
“云英，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楼台上，云英开始为公主梳理长发，
在这里可以看到祭坛上欢乐忙碌的伙伴。
“泥人，公主，你又让他们捏泥人了！”
云英望着伙伴们说着，
这可是孩子们最爱玩的游戏。
“不，是神人！”公主盯着伙伴们说着，
“神人？”梳理的动作在惊疑中停止。
16
“对，二十三位神人，天皇与地皇，
他们曾是仙乡最早的守护神！”
“天皇？地皇？”云英喃喃着，轻轻的
梳理让公主感到她对此并不感兴趣。
“他们曾是华胥的守护神，
是大巫将他们赶出了仙乡。
这次我要让他们成为我的侍卫，
去夺取巫师手中的权杖！“
17
梳理的动作再次停止，
几蘧的女儿好久没一丝回应，
四周在晨光中一片寂静，
静得只余下梧桐花甜丝丝的香气。
“可能吗？”梳理的动作又继续了，
那轻轻的声音让公主露出微微的笑!
“这是秘密，云英，
只有藤条可以使泥人活过来！”
18
“走开，带着你们的泥巴滚，
不要弄脏神圣的祭坛！”
孩子们正一个个低头忙碌，
突然身后传来暴雷般的吼声！
满脸怒火的大巫已站在面前，
孩子们全吓得如泥人般不敢出声。
“这是公主的命令，大巫，
是公主让我们在这里玩的！”
19
钦丕像勇士般站起，
梳理完毕的公主早匆匆赶来。
“公主，不要闹了，回去吧，
祭坛可不是玩的地方！”
巫师被公主特有的香气惊动，
老脸上顿时堆满令人讨厌的笑。
“我们会离开的，大巫，
不过得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
20
公主没一丝退让的意思，
巫师的笑变得更是难看。
“公主，祭坛可是神圣的地方，
你这样做神母可是会生气的！”
“我做的正是神圣的事，
所以才会到这神圣的地方！”
和缓的语气换来生硬的回答，
大巫的笑一时间僵在脸上。
21
“不要逼我下令，圣氏，
我可不想让你有一丝的不快！”
“你没权利命令我，大巫！
这权杖本应是我的！”
权杖在巫师手中微微晃了几下，
公主立时像怒狮般盯住老人！
“云英！”陡然间一声大吼，
脸色难看的巫师将权杖颤栗着举起！
22
“赶快带公主回房去，
把你们的泥巴全给我带走！”
“走吧，公主，这是女王的命令，
我们谁也改变不了。”
同样是孩子的云英对公主低语着，
委屈的泪早噙满公主的双眶！
公主扭头向自己的大屋跑去，
胆怯的孩子们赶紧慌乱地收拾起来！
23
“公主，那权杖本来是该给你的，
女王不该把它交给大巫！”
手捧各式泥人的伙伴们随后跑进，
满脸气愤的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可不是吗，权杖应由女王传给公主，
从来就没听说是给大巫的！”
“可这不是传给大巫，
是让大巫暂时保管！”
2
“傻呀你，升天就是死去，
女王是再不会回来了！
她不回来就不是暂时保管，
女王是将权杖传给了大巫！”
“不对，女王是到天学歌舞，
她一定不是死去了!”
孩子们互不相让地争论起来，
一旁的云英气得连连跺脚。
25
“不要说了，你们知道什么！
滚，都给我滚回家里去!”
几蘧的女儿陡然间吼了起来，
大屋中顿时静得如石击蛙塘。
一双双小眼小心地望向公主，
圣氏还在伤心地抽泣。
“我恨大巫，公主，
我们大家都是恨她！“
26
云阳走到公主身边轻声说着，
可抽泣的公主却没有理会他。
他就是几蘧的儿子，
是立在公主身边云英的弟弟。
“我恨死大巫了，公主，
上次她逼着我喝很苦的药！”
云阳在公主身边继续安慰，
公主的委屈让他也是一脸的愁苦。
27
“那是大巫在为你治病，云阳，
没有大巫的药你怕是早死了！”
“有她这样治病的吗
有多少人喝了她的药就死了？
她这分明就是害人，
她不配手握仙乡的权杖！”
云阳对着插言的钦丕吼开了，
钦丕的怒目顿时瞪得像牛眼一般。
28
“可巫师正是因此赢得了尊敬，
谁不知道他的药可以起死回生！”
钦丕振振有词地反驳着，
突然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满脸泪水的公主正忿然盯着他，
少年胆怯地在公主目光中垂下了头。
屋子中顿时一片静寂，
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再次小心地望向公主。
29
“听话，公主是仙乡未来的女王，
这是女娲赐给公主的权利！”
云英在静寂中开口了，
俨然已经是仙乡的女王的侍卫。
“懂吗？你们做的错事休想瞒公主，
就连做了不该做的梦公主也知晓！
听从公主，她会保护你们，
不然，就只有惩罚！”
30
“公主，这是我最喜欢的石子，
给，把它摆在你的窗口吧！”
“公主，看，多好看的羽毛，
一口气会让它飘很久。”
各色奇异的礼物跪着呈送上来，
一双双虔诚的眼睛讨好的望着公主。
所有孩子跪在公主身边，
唯有云阳呆呆得站立着－－－－－－
31
跪下！云英狠命地向弟弟使着眼色，
可云阳竟垂头不予理会！
“我只收你们一个人的礼物，
并且我要让这个人一直跟随我！
我要任命他做我的卫士，
在我成为女王后他就是我的巫师！”
噙泪的公主并没将目光移来，
可她的话分明在讲给云阳听。
32
几蘧的儿子迟疑着，终于云阳
摘下自己的骨笛跪着呈送上来。
掌心陡然一轻，可恶的云英
已将骨笛交到公主手上！
“舍得吗，云阳？”
公主端详着精致的骨笛，
谁不知这是云阳的命根，
这骨笛他从没让任何人摸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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