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铁骑绕柳京（五）
长安崇仁坊，安家酒楼。
这酒楼是长安西市少有的几家高级酒楼，老板是一位胡人安全义，专门招待四方宾客。今天却迎接来了一群古怪的客人，他们的打扮和其他胡人很不相同。头带白色的大顶巾，甚至连脸都遮住了，长长的大袍子扎了条宽皮带，皮带上挂把大弯刀。
安全义让伙计把这几位客人迎了进来，为首的一位说着很别扭的粟特语，夹杂着海法的口音：“找两间干净的房子。”
安全义急忙把这几位客人请进了雅间，趁机暧ei地问道：“请问还需要其他服务吗，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很温存的。”
为首的人不耐烦地摇手。
等闲杂人等退了去，这几个人开始举起双手手心朝面，选择西方念叨着什么，然后跪拜一下。
“各位，我们尊敬的哈里发欧麦尔陛下已蒙安拉召唤陪伴先知而去了。”为首的人说道，众人默然祈祷为欧麦尔的灵魂为大声赞美。
“此次我们出使隋尼，正是遵循先知的指示。这里是丝绸的故乡，我希望大家要保持一个穆斯林应有的修养，不要让那些邪恶的诱惑蒙蔽你们的心志和对安拉的虔诚。”为首的人叫伍麦叶利，是受哈里发欧麦尔一世的嘱咐到中国来，任务是要和中国交好通商，当然还有劝说中国不要干涉阿拉伯帝国对波斯人的战争。当然他们现在还没有把教义传播到中国来的想法，毕竟中国对阿拉伯人来说是一个太遥远的地方，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就好象是在世界的另一头。
先知曾谆谆勉励弟子：“求学吧！哪怕是去隋尼那样遥远的地方。”
“赫索尼，你去那些商人那里了解一下隋尼的情况。”伍麦叶利说道，虽然欧麦尔去世了，但是他的命令还是必须遵守。根据往来的商人传说，隋尼不仅富有而且强大，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冒犯的存在。
赫索尼是个高大的大迁士，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先知忠实的信徒，跟随着先知一路从麦加又到麦地那，并没有反叛过，犹豫过。
赫索尼虽然样子威猛高大，但是却是商人出身，祖父和父亲都是先知的赞助者。自己的哥哥在哈里发的军队里效力担任将军，而做为家里最小的儿子，赫索尼更向往大海，所以这次他参加了使团到遥远的国度来看一看。
赫索尼了解那些商人，而商人的消息是很灵通的，倒不因为其他，经商的人都知道掌握比别人更多更快捷更准确的信息就意味着能赚取更多的利益。
商人对权利是很景仰的，胡商大多知道知道那个正在崛起的阿剌颇政权，有眼光的人意识到它会取代波斯成为主宰东西方贸易最大的掂客，所以基于这个原因，商人们对其使者都是非常地客气，对使者想了解的信息也是很慷慨地解答。
“伍麦叶利长使，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赫索尼说道，“隋尼的哈里发现在正在他的夏宫躲避酷暑，所以我们不能马上见到他。而且他的继承人好象在和东边的某个国家作战，听说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隋尼的哈里发继承人？”伍麦叶利当然也和一般人一样喜欢以己度人，在那个时代，阿拉伯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帝国，哈里发也是从长老会里选出来的，虽然一般上任哈里发会指定几位候选人，但是在高层基本上哈里发要做什么决定都必须召开长老会，没长老会支持哈里发也是调动不了任何人的。在老哈里发归真后，大家便要投票来选择新的哈里发。第一任哈里发是先知的岳父阿克麦白尔，是在欧麦尔等实力派的支持下当选的，而做为回报阿克麦白尔在去世前又指定了欧麦尔担任下任哈里发。所以伍麦叶利认为隋尼的哈里发肯定也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武将，受到了隋尼哈里发的器重而被选为继承人。
在长安定居胡人的指引下，阿拉伯人找到了专门的负责机构鸿胪寺。
义国驿。
鸿胪正卿令狐德棻对伍麦叶利一拱手：“乌贤使，有礼了。”
被唐人称为乌因师的的伍麦叶利单手抚心口鞠躬回礼，经过这几日的接触他也对隋尼的礼节有了了解。
唐人官员华丽的袍子吸引了乌因师等人的眼神，他们虽然不能明白补子的意思，但是他们还是聪明地总结出一个规律，那就是衣服越花哨的地位越高贵，隋尼这个国家真是奇特啊。
“陛下正在东都，所以各位使者要到东都去才能见到我们的陛下。”令狐德棻接受了这些人的财物，看在“家兄”面子上他才出来见一下，否则什么阿剌颇，听都没听过的胡人国家，他才懒得理会。然后带了位专门的官员来教习使者礼仪，告诉这些人，这是天朝上邦，讲的就一个规矩，别到了见皇帝的时候黄手黄脚的，闹了笑话。
那个官员叫独孤谋，荫官到了鸿胪寺担任一个小小的流外，要不是看在他父亲独孤恩的面子上，只怕也要放出去外郡吃苦。
独孤谋便给这些使者讲解起了礼仪，当然也聊天为主，顺便打听一下这个什么阿剌颇的情况，否则到时候皇帝问起来自己一问三不知，那就不好了。要知道皇帝的印象最重要，考个状元有什么用啊，那孙伏伽不是拦马进言，现在还不是当他的从六品屯田员外郎，一进言就到了四品团甲，少了二十来年的水磨功夫。独孤恩生前镇守西域，所以独孤谋也留心上了西域那边的情况，他心理渴望证明自己，总有一天自己也要西出玉门关。
乌因师现在终于弄明白了隋尼的哈里发和他的继承人的关系，原来隋尼的哈里发可以传给自己的儿子，和波斯一样嘛。
乌因师在回国后经常向子侄讲解他在隋尼的见闻，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的侄子阿里伍麦叶利在这些古老故事的启发下野心膨胀，在成为哈里发后变决定改变哈里发继承的“不合理”制度，终于缔造了新月第一王朝伍麦叶王朝，成为了第一个阿拉伯人的现世神。
“高句丽人根本就不是我大唐的对手。”独孤谋提到高句丽是那样的不屑，正如伟大的统帅苏米拜尔谈论萨珊那支腐败丛生的，能力低下的波斯骑兵一样。乌因师从唐人的眼睛里感应到了他熟悉的东西，那是正在旺盛增长的自信，正如那些虔诚的贝因都骑士一样。
在独孤谋的叙述里，乌因师等人也脑海里也逐渐浮现出了那位英勇而年轻的隋尼哈里发继承人的英姿。
那是一个寂静地黎明，东方的启明星还挂在半天，迟迟不肯落下，高句丽人营地的火把还没有熄灭，哨兵困顿地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日出前的那段时间是一天里最寒冷的时刻，人要是不活动腿脚都会僵硬。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高句丽士兵们正在酣睡，他们前几天才告别了温馨的家，告别了老迈的父母和一脸泪痕的妻子。
该死的唐人破坏了他们安宁的生活，他们会把自己的亲人变为奴隶，他们会杀死一切活的东西，他们会把高句丽全部毁灭，他们的大人是这么说的他们也这么想。如果不是唐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打过来，他们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一切的罪过都是唐人。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派兵侵犯新罗，抄杀唐国百姓，他们却是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因为那些大人压根没想让他们知道真相。
一只灰色的松鼠在枝头窜动，它自然是不会理解树下那些自封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什么那么喜欢品尝同类的鲜血，它也理解不了，它所要做的就是尽量采摘新鲜的松子和菌类，它要做父亲了。当然还要警惕那些阴险不怀好意的松貂，那些家伙可是非常不好对付。
“哗——”鸟群从林子里飞起，引得高句丽人营地里的战马轻声叫唤，不过长途支援让战士们疲惫不已，没人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唐人也很疲惫，他们已经恶战几场。所以大家放心睡觉，那些家伙不会那么快攻击过来，因为这里有山，有林子，唐人的马在这里没有什么优势。唐人的统帅也认识到他们不能长久支持下去，所以他们也不打算和高句丽勇猛的战士直接面对，他们提出来让泉氏下台来交换唐人退兵。愚蠢的唐人，泉氏大人可是大神所钟爱的伟人，神所钟爱的人是不会屈服的，但是这又和这些高句丽战士有什么关系呢。大家来到这里只是为保护家园和父母妻子，至于泉氏在否不在，实际上真的没人在乎，不过没人敢那么说，否则会被杀头。
震动，大地在颤抖，天空中划过红色的光芒，那是什么东西？没人见过，那是神迹吗？
这个时候东方终于泛鱼肚白，大地也似乎被那剧烈的颤动摇醒了过来。
“那是什么？”高句丽士兵很快爬了起来，他们看到了天空中划过的红色光亮，那是神啊！大惊失色的高句丽士兵纷纷匍匐祈祷，这个天空出现古怪的景象，难道是神的警告，还是神的什么信息。
“杀贼！”山一样的呼喊声传来。
“唐人，唐人袭击我们啦！”一声惨烈的喊叫，终于把高句丽人惊醒了。
“反击，反击。”高句丽士兵揉着惺忪的睡眼，他们的穿戴尚且还不整齐便勉强爬上了马，整个营地乱烘烘的。
“嗖——”如雨下，那是唐人的箭，无情地收割着人命，狂饮着鲜血。
高句丽人遭遇这迎头一击顿时乱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唐人已经冲进了营地，可怕的拍刀寒光闪烁，有的人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已经被一刀斩为两断。
血与火，呐喊声，惨叫声，马匹的嘶鸣，火焰吞噬林子的劈啪声，交杂在了一起。
“天啦！”仓皇逃跑的高延寿回首望了望那火光冲天的营地，心里惨然，自己为什么不听郑朗老对卢的话，为什么，是自己害了这数万高句丽人啊。
“大薅辱，快走啊。”高突勃狠狠地用鞭子抽打了高延寿的坐骑。
唐人，该死的唐人，他们无处不在，到处都能听到战鼓的声音，到处都是唐人的骑兵和弓箭，难道唐人带来百万大军吗？
天终于亮了。
终于高惠真勉强收拢了军队，带领他们向安市城出发，并找到了失散的高延寿。
“报。唐人驻扎在马首山，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多少人？”高延寿被打怕了紧张地问道。
那斥候说道：“大约万人，好象还有几个大官。”
“看清楚了，有谁？”高惠真问道。
“一个穿黄衣服的年轻人，小的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也没穿铠甲。”
“唐人的太子。”高惠真一咬牙，“马上进攻，拿下唐人的太子，咱们就是打光了莫离支也不会怪罪。”
马首山
“十面埋伏，”李治当初提出使用疑兵加奇兵的时候也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在李世勣等高手的操作下，这本来很幼稚的方案居然就成了，而且目前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高句丽人不断地冲击，而唐军居高临下，又加上高句丽人一夜疲惫。马首山根本成为了绞肉机，杀得鲜血长流。
“杀贼！”高延寿听到背后的喊叫声，长叹一声：“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怎么可以投降？”高惠真恨恨道。
高延寿无奈地说道：“我们不降，人家就不投降吗？”
高惠真看了看身后一个个惊恐万分的酋长们，无奈地挥手：“投降。”这些人已经到了心理底线，如果再不投降，很难说刀会从背后砍来。
高惠真这才明白什么是乌合之众，虽众无益。
各位酋长一看大喜，拼老本可唐人对碰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不管这个国家姓什么，他们仍然可以当他们的酋长大人，也许跟着唐人还比跟着高句丽强些呢。
太宗对此战非常嘉纳，命改马首山为太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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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尼：阿拉伯对中国的称呼。
哈里发：阿拉伯君主。
阿拉伯使者是贞观22年才到长安，本小说提前3年，欧麦尔一世的确死于6年也就是贞观18年，是被波斯的景教信徒所刺杀。即便是欧麦尔派出的使者，根据计算走海路，最快也要到贞观20年左右才会到达，实际上使者是奥斯曼哈里发派遣的。这里系小说，大家不要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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