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班普通的回乡客车上,孙翊和所有人一样看着司机同志放的那俗得不可再俗的小品录像节目。而悬在客车顶上的那台有些破旧的小电视,总是会让人不禁会担心它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不过对于孙翊来说,这些都并不觉得多无聊。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头兵。在部队的生活总是太多的乏味,除了训练,执勤,巡逻,就基本上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那么娱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节目,更能说是节日。看着这些逗人喷腹的,却很是庸俗的小品倒还算是勉强对得上只求一乐的心态。
不过在他内心中还是很期待快点回家的,他太想见不到日夜思念的父母,还有自己离开时还在缠着自己讲故事的小弟。他们是否也在翘首期盼自己的归来?
不自觉地孙翊就站起来,想去拿放在行李架上的大军包,里面放着孙翊给家里带回来的礼物。他自己都想瞅瞅给小弟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不知道小弟看见这些小飞机,小坦克的模型,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呢?
当孙翊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常,一直身在部队所锻炼出来的敏锐感让他平时格外地小心,他眼睛的余光已经开始看到了周围所有的情况。
好家伙,那同时站起身来的有五个彪形大汉,甚是凶神恶煞。总不可能他们也想拿出给自己小弟买的玩具,比一比谁的漂亮吧?孙翊自己在心里暗嘲了一下。
但是其实他清楚得很,看来是出状况了。
只听车上响起一声暴吼。
“停车,停车,快点,给老子快点停车”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已经靠近了司机,他手中的那柄砍刀也发出了寒光。
另外几个大汉也迅速的占据了客车走道上的位置,敢情还是老手了。只见一个瞧上去格外魁梧,让人生惧的大汉又是大吼。
“都给老子坐下,想活命就老实点,否则,看老子这刀能劈烂你的脑袋吗?”
伴随着一阵刹车,在摇摇晃晃中,所有人不论惊魂未定不知所措的,还是死藏着自己钱包想混过一劫的。都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天,什么事不好碰,还真的就给碰到这万恶的打劫了。
本来这车就是去往很偏僻的一个小镇,现在在这穷山恶水间,被打劫的现象虽不是人人都那么倒霉地碰在上面过,却也是至少都听说过。
随着车子停了下来,开始还有些许声音的车厢,现在,大伙却都安静得像小蚂蚁一般。司机同志也是识趣的把电视录像给关了,仿佛是生怕会打扰到这些强人们的工作。也是,反正司机心里是清楚的,干那行,一般是不会抢司机的,这是规矩。那么灾难临头,各安天命吧。
这时的孙翊呢?
他依然直立在他的座位旁边,一双眼睛透射出来的是冷峻的光芒,根本无法让任何人看晓到他心中所想。
孙翊有着一米八零的身高,一身的肌肉线条即使掩盖在威武的军装里,也还是能让人隐隐看得大概。这实在是让这生长在南方山区的恶匪们有着一丝顾忌。
最开始冲到他旁边的那一名劫匪,其实也是五大三粗的,平时一看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但是今天在孙翊的面前,甚至会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只是用尽力气抓住手中的那柄砍刀,好像生怕自己只要一个不小心,这把刀反倒要被驾到自己的脖子上来了。
不过打劫就是这样,如果车上碰巧就有那么个难缠的人物,劫匪一般也不会去为难他,而是互不相关的为最好,或者这该叫互行方便,你打你的劫,我坐我的车,只是抱歉,耽误你几分钟电视娱乐时间。
“兄弟,你先坐下。”
那个格外魁梧的大汉走近说道,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格外清晰。很明显这个大汉就是劫匪中为首的那个人,他的旁边还跟着另外一个面露凶相的大汉。
“你不阻我财路,我也绝不会为难兄弟你。”
为首的大汉继续平静的说完。
只是一瞬间,他眼中凶光再次突然地显现,恶狠狠的说道。
“只是你若不晓得进退,硬是要强出这个头,那么就不要怪我们,咱兄弟手上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说话之间大汉就已经以一种难以阻挡的气势逼近孙翊。
周围的乘客都已经把头垂了下去,恨不得自己的座位下有个地洞,钻了进去,那么就不让旁人看得到自己的脸色变化。
其实从一开始孙翊就已经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了,本来要他妥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没办法,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虽自知不是嫉恶如仇的好汉,却也容不得任何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嚣张。那时刚刚到部队去的时候,本来新兵谁都是老老实实,安心地给老兵驱使,但是孙翊就是不干,硬是靠着自己一身力气,以及那份打死不怕的胆气,生生把那群老兵镇住。
只是此时孙翊寻思着自己一个人是绝难以斗过这数名劫匪的。本想在他们动手时的那阵混乱,激起大家一起反抗。可这些龟儿子也太耸了吧,直接就认栽了,都已经有人开始掏出自己那不多的身家,乖乖要给人鱼肉一把了。
“真是一群饭桶,人家还没动家伙弄你们呢,只是一看就做乌龟去了,真是一群无胆的鼠辈。”
孙翊的心里在暗暗地骂道。
不过也怪不得别的乘客不拿性命相博,他们本身带得财物就不多,在这穷山恶水间,谁没早打了个心眼啊,心里是万般恐惧,却虽说这次是万般不愿地栽了,但是也只是一些钱财。若是性命丢在这里,还真是犯不着。
孙翊则不同,他几年来好不容易回趟家,想着就是要给父母小弟带去自己的一片心意,再说多年未归并不料想会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碰到这样事情,所以身边财物也是带了不少。
现在劫匪老大都发话了,只要自己也学着老实得像只小乌龟一样,就不会惹祸上身,自己就可以跟没事人一样度过这一劫。
虽然心里又在暗暗嘲笑自己得向乌龟兄学习一下缩着脑袋,但是已开始倾向于明哲保身了,毕竟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心里想着,孙翊就缓缓坐了下来,虽然那凌厉冷峻的眼神还是会让人不敢靠近,但是劫匪们要的也就是这样的效果,不靠近你,你还咬我啊,各行其是吧。
就这样,一次打劫就在这列归乡的客车上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有些像是在市场上的交易一样平淡,甚至在这里还没有任何人会讨价还价,抱着侥幸心理的人看来都已经经过挣扎,保命为先了。只是有些许不同的是在市场上的是平等的交易,而在这里却是用自己的血汗钱买自己已在人家刀俎上的性命。
现在孙翊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把头低得那么下,大概除了害怕,还有着一种别的东西。所有人都逃不过这一劫,似乎也不把这当成是一劫,只是付出些财物。他们低下头更加是因为一个人血性的那点东西还在心里翻滚,他们不敢起来,不敢反抗,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能选择懦弱。
那么自己呢?
孙翊想,自己难道就比别人好吗?人家顺手丢给自己一块护身符,自己出卖的呢?
是一个男人的血性!!!
但是家中的父母,可爱的小弟,现在都在等着自己呀。
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他们那期待的眼神似乎穿越丛山,近在眼前。
不停的对自己说。
千万要冷静,冷静!!!
正当万千思绪在孙翊的心中浮动,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响起一名男子带着哭腔的声音。
“求求你们,这钱真的不能动,这是给…给我爸救命治病的钱!求求你们,我爸爸没有这些钱会死的。求求你们了!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们好不好?”
孙翊看向这名男子,不忘又在心里苦笑一身,你这一身所有东西给人,也不如你那死死拽着的钱一零头呀,虽然你钱也不多。
孙翊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找这件事里的可笑之处,以此自嘲,心里却在自嘲之后无比坚定,再苦再累,都要做下去,才会苦尽甘来。
当看到这名男子被劫匪狠狠地踹倒在座椅前,听见他痛苦地还不断说话。
“求求你们,我们一家都指望这点钱了,求求…求求你们”。
可是那名暴打他的劫匪并未有丝毫留情。
“老子让你活了,老子喝西北风去啊,草,给老子松手”。
没有征兆,孙翊猛地站了起来,一脚把劫匪踹翻,大吼一声。
“给老子住手,老子抽死你”。
不过话一说出口,心想,人都给踹飞了,他能不住手吗?看来多此一说了。
转眼间,围上来了几名匪徒。
孙翊只觉得几把砍刀在自己的身上招架。他奋力冲向那名已被自己踢翻的劫匪,雨点般的拳头打在那人的脸上。
哈哈,老子说过要抽死你的,老子…
孙翊再也看不见旁边的东西,只觉得自己在一块空地上被人围砍。
当他最后还能看清周围时,他突然发现。
真的是一块空地,除了围砍自己的劫匪,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