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修仙指南 > 正文 第38章 澐洲五月
    小迷途岛, 或者说四方岛,位于南海往东百里外。

    得知两人是要去那儿后,船夫还有些惊讶“两位客人有所不知,四方岛那块这几年也不知是怎么了, 海面上总是笼着一层大雾, 船行到那里极易迷路, 总是不知不觉便偏离了航向。”

    “尤其是这深秋初冬的时候,雾气大得很,也只有等到春日里,大雾才会散去几分。”

    傅长宁和小何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这一点,赵书生并未提起。

    不过据他所说, 他自己也很久没去过迷途岛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未可知。

    眼见为实,而且,若只是普通雾气的话,有她和问尺在, 问题应该也不大。

    傅长宁和小何商量了几句,两人都是一样的看法, 便转头对船夫道“不打紧,先去看看再说。船家, 麻烦你了。”

    见此,船夫也就不再多话。

    船蒿撑开水岸,向着大海深处前行。

    她们是早上辰时出发的,中午在船上吃的干粮, 夜里则是在一处小岛上停靠休息。

    船夫熟悉水域,走的都是最安稳的路线,一路上风平浪静, 第二天上午,就抵达了目的地。

    只是正如船夫所说,这附近大雾弥漫,白茫茫一片,强行撑船过去,只怕会迷失在雾中。

    傅长宁探出神识,可往常能延伸百尺的神识这回最多也只能探出十尺远,便如碰到了什么屏障般,开始往回缩。

    借雾气遮挡,她唤出问尺。

    问尺飞出去转了一圈,片刻后回来,朝她摇了摇头,傅长宁心里便有了数“先回去吧。”

    第一次出海,无功而返。

    回去后,问尺告诉她“那大雾不是普通雾气,更像是人为布下的阵法,练气六层以下修为恐怕很难通过。”

    所谓流年不利,大概便是如此,按船夫所说,这雾气从前是没有的,也就这几年才开始弥漫起来,偏偏就叫傅长宁赶上了。

    “这几年”傅长宁重复了遍这个用词,语气有些缓慢,“问尺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日来凡界的修士有点多”

    问尺微愣。

    确实,这等要什么没什么的绝灵之地,本不该有修士过来的。修士讲究财法侣地,这地方没一样符合的,结果先是河阳府偶遇的那个金丹修士,再是大隐隐于市的赵书生,现在又多了个什么阵法。

    要不是凡界仍是从前的凡界,它都要怀疑有什么异宝出世了。

    怕傅长宁好奇心太盛,它恐吓道“别想了,就算真有什么,也不是现在的我们能掺和的。你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前往修仙界,寻一个师门,把基础打牢,再找一本合适的功法,其他的事都要退开一射之地。”

    这话话糙理不糙。

    “你说得对。”傅长宁也只是这么一想,她说回正途,“按照那船家所说,明年开春,这雾气便会慢慢消散,保险起见,我们可以届时再上迷途岛。”

    这中间就留在澐洲修炼,左右只差几个月时间。

    问尺也赞同这一举措“这阵法以水系符箓为基础,海水越寒冷,它的效力越强。待到明年开春,气温上升,雾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对了,”它顿了顿,道,“你也别去问那书生了,文儒向来不擅长斗法,他既避世至此,想来也不愿主动招惹麻烦。”

    傅长宁装作没听出它话里的警惕和提防,忍笑道“好。”

    隔天,她就把这事和小何说了。

    小何的神情看上去并不意外,得知还要在澐洲待几个月,也只是点头“没事,反正苏秉辰给的银票还剩有五百两。”

    对这一点,傅长宁深有同感。

    苏秉辰临走前塞了一把银票给她,她当时也没数,后来才发现里边一共有十七张,张张都是一百两面额的。

    这人出门,随身竟然带着几千两的银票,真是不怕被抢。

    从中也可以看出,首富苏家是有多富。

    说起这个,有件事傅长宁好奇很久了。

    “你好像并没有对苏秉辰下手的打算”

    对这一点,傅长宁是真的好奇。

    按照坊间传闻,苏秉辰应该是所有苏家人里迫害他最深最重的才是,结果其他苏家人都陆陆续续遭殃了,苏秉辰居然什么意外也没出。

    伤害已经造成,按照小何的性子,哪怕知道当初只是个误会,也没有这么轻易放过的道理。

    小何默默看她一眼。

    傅长宁一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声音微微抬高“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语气惊异可见一斑。

    小何摇头“不全是。”

    “很多人都说,苏秉辰从小就欺负我,所以我后来才会忍无可忍纵火杀人。但事实上,他除了说过几句风凉话,没做过别的什么,比起其他下药、故意给我吃死老鼠、套麻袋把我往死里打的苏家人,已经好很多了。”

    “对那时候的我来说,那么几句话,真的不痛不痒。”

    毕竟从小到大,骂得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只要能让他吃饱饭,不挨饿,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后来纵火事件后,两人矛盾才算真正爆发。

    但非常遗憾的是

    “虽然他每次见到我就大打出手,但每次,被打趴下的都是他。”

    傅长宁“”

    懂了,不愧是苏二傻。

    “再后来就是因为你了。”

    这段小何没详细说,但傅长宁也大概猜到了。

    以他多疑的性格,大概是觉得她既然救了他们两个,就希望他们能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没眼色地继续搞小动作。

    听了这么多隐秘,傅长宁自觉也应该回报点什么。

    她想了想,诚心道“其实,你以后想绣花,可以不用背着我。”

    方才还一派淡定的少年猛地抬头,声线绷紧“什么绣花”

    傅长宁疑惑“上次在船上,就我去找你那次,你不是在绣花吗我都看见了。”

    她看着他,目光真挚,满眼写着,放心,我不嫌弃你。

    小何“”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当时是在缝眼罩。”

    傅长宁不解“你缝眼罩干嘛”

    待看到他左眼下的疤痕,她反应过来“你想把左眼连同疤一起遮起来”

    小何没说话,拳头攥紧,像是恼羞成怒,又像是气得发抖。

    傅长宁真心提议“一只眼睛不方便看路,以后和别人斗法也会有影响的。”

    回答她的,是猛然合上的大门。

    得,真恼羞成怒了。

    回到房间,她布下结界,进了山洞秘境修炼。

    问尺懒懒抬眼“刚刚不像你啊。”

    它认识的傅长宁可不像这么没眼色的人。

    少女盘膝坐下,语气认真“你不懂,这是我刚学到的,和同伴之间拉进关系的方法。”

    问尺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从哪儿学到的”

    傅长宁不假思索“客栈对面,那两个玩伴之间就是这么相处的。”

    问尺“”

    人家才十岁出头,还是个孩子啊

    等等,它突然想起来,傅长宁似乎也才这个年纪。

    跟同龄人学交朋友,没毛病。

    “”

    草,生了出来。

    虽然方式奇特,但不得不说,这招居然诡异地起了点作用,至少之后再见到傅长宁,小何明显没之前那么公事公办了。

    同时,大概是察觉到傅长宁的不靠谱,再遇到事,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一味沉默着由傅长宁出头了。

    傅长宁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你看这不挺有效的。”

    早在几天前她就发现了,小何这人似乎特爱走极端,

    那次在船上,她不过就提醒了他一次,她没他想得那么不谙世事,这人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悟出了什么,直接由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遇人遇事全由傅长宁来处理,自己一声不吭宛若隐形人。

    她是找遇事儿的时候能商量能担事的同伴,不是找跟班,要这么个傻杵着的影子做什么

    现在这样,不就刚刚好。

    问尺默默无言。

    你开心就好。

    解决了同伴间这点小龃龉,剩下的,便只剩下修炼和等待了。

    傅长宁如今的修为卡在练气四层,有了上次境界虚浮不稳的教训,她这回相当稳扎稳打,灵气都是压缩再压缩后,才汇入气海。

    为了防止体内五行灵气失衡,除了日常用一枝春转化木灵气修炼外,她还坚持着观想化生灵气的法子。

    期间,傅长宁也想过,能否让小何跟着一起修炼。

    毕竟多一个人,过界域的时候便多一份力。

    可这并非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好的事,这其中需要处理的东西很多。

    首先,一枝春和天河珠是肯定不能暴露的。

    其次,也没法确定小何能否通过观想化生灵气,毕竟照问尺所说,她这种修炼方式,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更甚至,她连小何有无灵根都没法确认,更别说引气入体之前的药浴了。总不能让小何像她那样,仗着根骨瞎胡来,随随便便就在棺材里引气入体吧

    于是这个念头只好打消。

    五个月时间转瞬即逝,这期间,傅长宁除了闭关修炼,还修习了几门新的法术。

    一般而言,修仙界的法术大多由前人自行摸索而来,保存在玉简或是其他能储存法术神念的容器里,机缘巧合下为后人所修习。

    或者干脆就是由师长教导。

    傅长宁是个野路子,没亲人,也没师长。

    问尺一个器灵,一时之间也没法给她找到什么好法术,便只能将自己记得的基础法术都教给她。

    到现在,除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法术,傅长宁已经学会了九个五行基础法术。

    其中生木诀和火球术是她最常用的,其次是削铁如泥和滴水成冰。

    水球术和雨如针相对而言攻击性较弱,化雾诀有点接近迷阵,土遁诀消耗灵气最多。

    最后一个,也是最特殊的,名为万木生发。

    有点像生木诀的进化版。

    严格说来,万木生发已经不算是基础法术了,问尺也是在确定她木灵根至少有七成纯度之后,才教她这个的。

    万木生发,顾名思义,施用时四周所有植物都会被带动,开始疯狂生长。

    乍一听起来,除了操控的植物变多外,和生木诀似乎没有区别。但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万木生发下,植物生长时所抽用的灵气并非来自施用者,而是来自对手。

    甚至,植物在吸收对手灵气时,还会将其中一部分反馈给施用人。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专门损人利己的法术。

    这也是傅长宁目前所学的法术里最具攻击性的一个,但同时灵气消耗也很大,轻易不会动用。

    期间,傅长宁也度过了离开李家村后的第一个新年。

    大概是天高皇帝远,没人来管,相比较内敛含蓄的内陆人,澐洲人民性格里很有几分阔达彪悍的气息,对于礼法也不怎么拘束。新年的时候,澐洲知府直接带头在码头放爆竹,拜仙鱼庙。

    当晚无宵禁,大街小巷里挂满了红灯笼和爆竹,舞狮子舞龙的吹吹打打绕了澐洲城一圈,本地人也不管自己身边站的是谁,随便拉个人就能热情唱起来。

    就连第四坊,赵书生说书的那个茶楼,都摆上了红绸,热热闹闹地请附近百姓吃了一夜免费的流水宴。

    傅长宁混在其中,那点短暂的乡愁很快就吹散了,有次兴起,甚至拉着小何去拜了趟仙鱼庙。

    也就是这时候,傅长宁才想起,那本两年前启蒙了她修炼之途的游记上所记载的澐洲鱼。

    不过她似乎和那老道人一样,也没什么碰见这鱼的缘分。

    这五个月里,她出海了至少七八次,硬是一次也没遇见过那传说中身长两丈、通体雪白的澐洲鱼。

    本地船夫对此倒是颇为信服,时常说,有时候船翻了、触礁了,又或是遇上了大风浪,澐洲鱼便会带着仙人的旨意降临,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平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二月,这天,发生了一件不太美妙的事。

    客栈小二问她们准备再续租多久,两人正准备掏银两,却发现,苏秉辰给的一共两千多两银票,居然用完了。

    傅长宁呆了数秒,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吃过的无数佳肴海鲜,收集的各类古书孤卷和残本,和包船出海的次数,默了。

    小何则想起自己定制的兵器,和买的各类武功秘籍,同样默了。

    两人相对无言。

    傅长宁挠了挠头发“要不,我下午去找找,澐洲应该也有镇南王府的产业。”

    五个月时间相处,足够小何知道她和镇南王府的关系了,他也终于知道,当初在船上,她的消息从何而来。

    闻得此言,他默默点头。

    结果傅长宁还没出门,先有人找上门来了。

    当看到苏秉辰穿着一身闪瞎人眼的金丝云纹袍,喜滋滋地问客栈掌柜,店里有没有两个分别叫做叫傅长宁和苏何的客人的时候,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苏二傻是怎么找过来的

    而在得知傅长宁和小何确确实实在这家客栈,并且还没续租、即将被赶出客栈后,苏秉辰大手一挥,一百两银票拍上。

    “没事,我帮他们出了”

    傅长宁瞬间露出笑“欢迎欢迎。”

    小何点头“感谢付账。”

    而就在澐洲闹得鸡飞狗跳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李家村,也在发生着另一场变故。

    这是对李文晴来说,人生最灰暗的一天。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原来人心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二月底,她的心却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冻得发抖。

    爹娘得知一切后惊怒的眼神,弟弟怒其不争的面孔,姑母那张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脸,还有村人指指点点的异样目光,难堪与耻辱如抹不去的阴影,在她脑海里不断回现。

    她以为姑母视自己为亲女,疼爱有加,自瞒着她与表哥在一起后,便一直愧疚不已。

    却从未想过,就她们那点拙劣伎怎么可能瞒得过姑母,姑母分明是有意纵容甚至有意帮她们瞒过了爹娘。

    她以为自己和表哥是海誓山盟非卿不娶,拼尽全力为她们的未来做打算,为此甚至向素来傲气的养妹低头,鼓起勇气去跟姑父姑母坦白自己的感情,接受周家人挑剔的审视。

    却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娶他为妻。

    在他们眼里,十九岁的秀才老爷,前途无可限量,儿媳自然也要是最好的,要出身书香门第,要为人知书达礼,要大方知进退,这样才能教养好下一代。

    但这样选出来的儿媳难免死板,要是儿子不喜欢怎么办

    简单,再给他挑一个温柔小意的貌美妾室就是。

    于是,他们将目光瞄向了她。

    那夜听到的话依然历历在目。

    “文晴性子温柔腼腆,既识得字,又与我相知相许,红袖添香最适宜不过,可惜性子到底太过烈性了些。我与她暗示过几次,她也不愿体谅我的难处,为我退后一步,想来还需母亲好好磨磨。”

    哈体谅他的难处,凭什么

    要她体谅他的难处,就要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去给他做妾

    他怎么不体谅体谅她的难处

    从前最是心动的温润嗓音,在那一刻,竟变得如此令她憎恶和恶心。

    李文晴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她素来是爱哭的,自幼时发现眼泪可以为她讨来更多好处后,她便总是忍不住这样去做。有时候甚至自己都控制不住,哪怕并没有那么难过,也总会下意识双眸微红,将自己放在弱势那方。

    可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伤心。

    她曾真心喜欢过的表哥,她曾诚挚期许过来的美好未来,似乎都随着这场大哭远去。

    以至于事后,她甚至觉得,可能她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周业辰。

    她喜欢的是那个待她温和关心的翩翩少年郎,是那个与她花前月下的温柔恋人,是他为自己许下的秀才夫人的光明未来。

    是他一手为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

    唯独不是周业辰这个人。

    所以在发现美梦破碎后,她如此轻易地便从爱过渡到了憎。

    可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

    她以为自己识破他们的真面目就好,以为自己不傻乎乎被周家人骗就好,却唯独没想过,眼见事情败露的姑母和表哥会彻底撕破脸皮,将一切摊开在人前。

    她与表哥私相授受、私定终身的事瞬间传遍乡里。

    聘为妻,奔为妾,无媒苟合,便连外室都不如,这是哪怕再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懂得的道理。

    村人震惊八卦的眼神,乡里疯传的流言蜚语,父母不敢置信的目光和那歇斯底里的两耳光,让她彻彻底底明白,她的名声毁了。

    毁了啊

    她曾经所期盼的一切,通通都没有了。

    她的姑母和表哥,她曾经最爱最敬的人,竟然如此狠心。

    他们就是逼着她,要么死,要么嫁给表哥为妾。

    李文晴好恨。

    她真的好恨啊。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三天没出门,期间李三胜和吴氏心情一不痛快,便冲进来对她非打即骂,说自己在村里如何如何抬不起头,说她如何如何让他们丢尽了脸面,让老李家蒙羞。

    她通通听不进去了。

    这三天里,只有在一开始,弟弟李文汉进来给她送过饭。

    到后来,李文汉也不进来了。

    她看着铜镜里眼眶红肿、形容枯槁的自己,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的人生,彻彻底底被周家人毁了。

    所以当初为什么不听弟弟的劝

    为什么看不懂养妹眼底的欲言又止

    傻傻地信着一个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到最后,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赔了进去。

    她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注意到,随着她的情绪越发激烈,脖子上那颗玻璃珠,正散发着清浅的淡蓝色荧光。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