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为你情根深种[快穿] > 正文 第40章 公子世无双(2)
    宗阙按压过他一只脚, 换了另外一个,公子樾指尖微微收紧,浑身却觉得松缓了很多。

    宗阙放下另外一只脚时, 公子樾收回了腿道了“多谢。”

    “腿伸开。”宗阙看着他的举动道。

    公子樾有片刻的茫然道“腿也要按”

    “腿部发抖是过于疲劳所致,松缓一下会休息的更好。”宗阙面无表情道。

    公子樾伸出了腿,任凭那双手捏上了他腿腹的肌理, 极酸的感觉传来, 让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轻,轻一些。”

    “松缓到位才会有效果。”宗阙抬眸道,“觉得难受就咬住衣角。”

    他的话语不留情面, 手上也毫不留情, 公子樾捏紧了衣角,终是将一处送进了口中才勉强忍住那种酸疼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男人认真的神色上,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两腿按过,宗阙起身将那双鞋子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出了山洞。

    拨水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公子樾缓缓收着腿, 本以为会疼痛难忍, 却发觉当真是轻松畅快了很多。

    鞋子穿上, 公子樾看着头顶的石洞星光,靠在了山洞的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希望明日能够见到人烟。

    宗阙洗手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依靠着墙壁睡的极沉的人, 他的双腿不再如之前一样跪坐,而是伸开了, 即使头因为睡着而轻轻在石壁上颠簸着, 也没有唤醒极深的睡眠。

    行走一日, 担惊受怕,对于这位贵公子,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宗阙拿来了石板,将在一边的火堆移开,露出了被烘烤的极其干燥的地面,干草清扫过,确定那块地面没有火星之后将厚重的干草铺了上去。

    地面的热度透过干草源源不断的传上来,宗阙走到了熟睡的人身边,扣住他的腰背抱了起来,放在干草上解开外袍才将他缓缓放平。

    外袍盖住,熟睡的人愈发放松了身体,呼吸也更沉了几分。

    宗阙往火堆里扔了些枯木,靠在山洞壁上闭上了眼睛,睡意渐起。

    一夜暖风烘烤,鸟鸣声中洞口的火堆只剩下了些许起烟的灰烬,公子樾微微蹙眉,拢紧了身上的外袍,可即便腿蜷缩起来,仍是觉得有冷意不断的从上面渗透着。

    他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从干草上起身带起了外袍,看到了身下的干草堆时也看到了靠在一旁石壁上静静睡着的男人。

    他昨夜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但绝不是在这里睡的,是阙把他挪到这个地方来的吗

    公子樾起身,昨日抖的不停的腿全然没了酸痛难忍的感觉,他拿起外袍走向了靠在那里的人影,将将要盖上时却对上了对方蓦然睁开的眼睛。

    一时四目相对,竟从那双黑眸中看不出丝毫的睡意,反而充斥着戒备。

    公子樾拢起外袍道“抱歉,吵醒你了”

    “到该起的时候了。”宗阙看着拎着外袍的人眸中戒备淡去,试图撑起地面起身,却是伸展双腿蹙起了眉头。

    公子樾看着他按着腿的动作,穿上外袍蹲身问道“腿麻了”

    宗阙手下动作未停,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其实你昨夜可以一起睡。”公子樾说道。

    虽然晨间觉得冷,可这一晚他却睡的前所未有的踏实。

    “躺下容易睡的太沉,需要有人守夜。”宗阙按到了麻劲过去,起身走到了快要灭掉的火堆旁,重新添了些干草点燃,将栗子往缝隙里塞了几颗,走向了山涧旁。

    公子樾看着他的动作,怔了一下跟出道“抱歉。”

    本该两个人轮流守夜,他却睡的很沉,辛苦的只有宗阙一人。

    “无事。”宗阙洗着脸清醒着,抹去脸上的水对身旁的人道,“抓紧洗漱,一会儿要赶路。”

    公子樾不见他脸上丝毫责怪之意,撩起衣摆蹲身山涧清泉旁,却看到了头顶和发丝上沾染的干草,清水净过面颊,他照着泉水将发丝上的干草一一取下,可头上的发带解开,碎屑仍扑簌簌的往下掉。

    公子樾略有叹气,也不过用手梳理了之后重新扎了起来。

    栗子重烤,仍是带着甜香,只是带了几分干硬的感觉,宗阙吃的面不改色,公子樾吃了数枚,喉咙干涸难咽,喝了许多水才解了那种干涩。

    剩下的栗子包裹,宗阙如昨日一样弄湿了火堆,只是那些干草却无从处理,怎么都能够看出人来过的痕迹。

    “走了。”宗阙辨别着方向,踩上了山涧的石头。

    公子樾未发一语,持戟跟上,昨日是丛林,今日是山涧,地势愈发的陡峭,山路也越发的难行,遇到地势陡峭处,他即便提起衣摆腿也难以迈上去。

    “来。”宗阙朝着提起衣摆无处着力的人伸出了手。

    公子樾将长戟递上,宗阙拉住了另外一端将他拉了上来,只是即便如此,他落地时踩到了衣摆,也险些摔了个踉跄。

    “抱歉。”公子樾也知是自己拖了后腿,“不如将衣摆剿掉吧。”

    “随意乱丢会留下痕迹。”宗阙看着他颇长的衣摆,伸手将其全部撩起,扎进了他的衣带之中,“这样走路会方便很多。”

    此法是方便,只是亵裤直接露了出来,公子樾看着腰间的衣摆欲言又止,轻轻泄气跟了上去。

    他这两日叹的气,比往常一年加起来都要多了。

    山涧难行,每每需要宗阙牵引,而待到了休息喘息的地方,宗阙剥着栗子裹腹,公子樾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山涧碎石掉落,便觉眼晕不已,只是吃了几枚栗子便没了胃口。

    “还要走多久”公子樾问道。

    “再一个小时。”宗阙用手接着水解渴道,“休息好了吗”

    “一个小时”公子樾疑问道。

    宗阙思索了一下道“半个时辰。”

    公子樾跟上“为何说一个小时是半个时辰”

    “有的地方将一天划分为24个小时,更精确一些。”宗阙说道。

    “原来如此,阙真是博学广知。”公子樾夸赞道。

    再度起身,翻过山涧之后坡度便不如何的高了,丛林掩映之中,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村落,因为还处于饭时,处于山坡上也能够看到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

    “终于见到人烟了。”公子樾在看到炊烟时呼吸重了几分,眸中浮现了几抹难以遮掩的喜意。

    风餐露宿便罢,处于丛林之中时刻都是担惊受怕的,不是从缝隙中爬出什么虫子,就是有一些野兽隐没在草丛之中,即便身上并无明显异味,公子樾已经有些受不了自己了。

    “等晚上再过去。”宗阙看着远处的村庄道。

    “为何”公子樾询问道。

    宗阙看向了他的一身华服,虽然上面处处破损,可是这是只有各国贵族才能够穿上身的丝绸,即便是官身也不能轻易上身“衣服太扎眼。”

    公子樾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夜晚去也是会看到的。”

    “不会。”宗阙说道。

    “那便先在此处等待吧。”公子樾还是决定听他的意见,放下了衣摆席地而坐。

    此处丛林仍然茂密,即使是有日头,也十分阴凉,宗阙打量着周围,听着声音,寻觅着各处草深的地方,以石头堵住了一处洞口,在公子樾诧异的目光中从草丛里掏出了一只不断蹬腿的兔子。

    那兔子极大极长,因为被拎着耳朵,牙齿不断打磨着,看起来颇为凶悍,与贵妇们豢养的小兔子截然不同。

    “我们晚上要吃它”公子樾询问道。

    “不。”宗阙按住了地上不断挣扎的兔子,直接掏出匕首割断了喉管。

    血液流出,原本挣扎要咬人的兔子瞬间没了声息,只是腿还会抽动两下。

    公子樾话语一滞,看着男人将其伤口用草塞住,捆起四肢的动作,觉得背后有些微汗“你要用它做什么”

    “换点儿东西。”宗阙看着渐落的日头,将捆好的兔子挂在了长戟上起身道,“该走了,一会儿天黑了。”

    “好。”公子樾跟上。

    之前看到的炊烟距离不远,可他们走下山坡却花费了很长时间,等看到近在眼前的屋舍炊烟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道路不平,两个人皆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沿路还能够闻到动物的粪便味儿,偶尔踩上一脚软的,宗阙倒没什么,公子樾却是闻着那草腥轰臭的味道只觉得头疼。

    “这是什么”公子樾勉强看清鞋底的黑影时问道。

    “应该是牛粪。”宗阙回眸看了一眼道。

    公子樾闻言一滞,在旁边的地面上蹭着,几乎要晕厥过去“粪便怎可洒上道路”

    “村庄无路。”宗阙看着他的动作静静等待。

    这个时代不比他身处的时代,即便是村庄也是秩序井然,道路畅通,这个时代的村庄更像是他幼时所见,人聚集在一起,走多了的地方就成了路,不管是牧羊还是放牛,都走的是同一条路,而一到了下雨天,泥土组成的道路直接软烂,踩出深深浅浅的坑,干透了之后只会更坎坷,然后靠人慢慢踩平。

    “那平日如何行走,如何驱车”公子樾问道。

    “你见的都是淞都百姓”宗阙问道。

    公子樾回答道“是。”

    “可以自己看。”宗阙转身朝村落走了过去。

    淞都是霖国的国都,国都之地自然富庶,生活在淞都的百姓也比随意的小村落富庶的多,各国贸易往来,当然会规划修建官道,而公子樾以往出行,应该多走的是官道。

    公子樾跟上,这次行走比之前更小心了一些。

    村子近前,能够看到一些错落的田地和数间相隔甚远的茅草屋,黑暗的环境中倒是有火光,只是从锅灶之中传出,不足以照亮黑夜,只能闻到烟雾呛鼻的味道。

    两人走过,隐隐能够闻到鸡鸣或是牲畜的叫声,偶尔能够看到有人抱了草喂羊的身影,在看到两人经过时也是匆匆进了屋掩上了门。

    宗阙借着天上的月光,在一家有着院落,带了两间屋舍的院落前停了下来,推动了扎起的篱笆门“有人在吗”

    院子里的鸡咯咯叫了两声,有牛的声音传了出来,透着火光的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一人问道“谁啊”

    “我家主人是过路的商人。”宗阙扬声道,“希望能在这里借住一晚。”

    公子樾待在宗阙的身侧并未说话,伪装成商人确实比身份暴露更加安全。

    “家里没地方,走吧走吧。”屋主人摆了摆手道。

    “不是白住。”宗阙说道。

    “我如今身无分文。”公子樾小声说道。

    屋主人探头回去,似乎商议着什么,半晌后就着月光朝着门口走了过来,宗阙也将身旁的人拉到了身后。

    公子樾有些不解,只听那屋主人问道“行商,只有你们两个”

    “路上遇到了山匪,货被劫了。”宗阙将布包的栗子和兔子递了过去道,“只有一些从山间获得的吃食,希望能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

    那兔子在月色下十分肥硕,屋主人眼睛都亮了几分,伸手接过邀请道“你们这有点儿本事啊,能从山匪手里逃脱。”

    “舍了所有金银才脱身的。”宗阙跟他进去,将公子樾与屋主人的目光隔了起来,“多谢。”

    “遭难的,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只是我这里地方也只能勉强住人,别嫌弃。”屋主人没去探头看公子樾,而是引着他们去了另外一个漆黑的房间打开了房门道,“这里是堆杂草的地方,干净,别嫌弃。”

    “多谢。”宗阙将身旁的人轻轻推进屋道,“我们的衣服在赶路的时候撕碎了,能不能借两身”

    “行,等一会儿。”屋主人提着兔子兴高采烈的去了,旁边的屋子里探出了两个小脑袋,又随着兔子进了屋,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给了只兔子,这山上的兔子可是难抓的很,是猎户”

    “是商人,一个应该是护卫,不过可有肉吃了。”

    “娘,吃肉,我想吃肉”

    “好,娘明天就给你们做,这可够吃好多天了。”

    “不过他们说遭了匪,给拿两身衣服”

    “去呗,哎,他们这么晚来应该没吃东西,给盛碗饭去。”

    话语消失在宗阙关上的门外,月光透过窗户照入,让他们看清了屋子里堆放的各种木柴和干草,满满当当的,没给人留下太多的地方,但起码遮风挡雨。

    宗阙将草整理了一下坐了上去,公子樾打量着低矮的房屋,学着他的样子想要跪坐在草垛里,却是险些一个踉跄,只能无奈的坐上了极为厚实的干草,除了有些扎背,倒是意外的舒适。

    空气中弥漫着草屑的味道,还有从院子里透进来的牛粪味儿,公子樾轻轻屏着呼吸,却没有问出如之前一样的问题。

    此处村落人烟稀少,田地宽广,经过的屋舍皆是低矮,从外面便能够看到里面的床,说是床,更像是土石堆砌起来的。

    人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皆有补丁,即便这个最大的院落中有一头牛,屋主人身上的衣服同样有好几处补丁,且在月光下也能够看到颜色不一。

    而在淞都,只有极贫困的百姓或是路边的乞丐才会如此穿着。

    他霖国的百姓过的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许多,在他未知的地方,他们得到一只兔子都能欢呼雀跃许久。

    门被敲响,宗阙起身打开了门,屋主人胳膊上搭着两身衣服递了过来“都是旧衣,别嫌弃。”

    “不会。”宗阙接过道。

    “还有这个,你们一路应该没吃饭,吃点儿东西,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屋主人将一个碗递了过来道。

    “多谢。”宗阙接过,遮挡住对方的视线关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宗阙将衣服和碗放在了公子樾的面前道“吃点儿东西吧。”

    公子樾捧起了碗,碗沿是热的,月光洒在上面,照亮了其中搅拌的谷物和菜,绿色与黄色交织,他将碗送到了唇边,扒了一口进嘴里,淡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盐味掺杂着豆子和未知名的菜,味道十分苦涩怪异不说,还掺杂着咬不烂的壳,甚至还有碎石子崩牙。

    碗被放下,公子樾起身打开了门,将那一口食物吐了出去,同时伴随着些许干呕。

    宗阙换衣服的手一顿,转眸看着他的背影道“先进来。”

    公子樾回眸看他,沾染着湿润的眸中有着不可置信。

    “娘,这个东西真好吃”旁边屋里传来了孩子雀跃的声音。

    “甜甜的,娘,这个里面是不是加糖了”

    “哪有糖,等你爹秋收交完了粮食,还得买盐呢。”

    “娘,我没吃饱。”

    “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屋子里传来了问询的声音。

    在屋主人出来前,公子樾转身进了身后的屋子关上了门。

    “没人呀,可能是牛在动,一天天疑神疑鬼的。”

    “那我不是怕有人偷我的鸡”

    公子樾靠在门上,宗阙则系好了衣带,端起了他刚才放在地上的碗送到了嘴边吃了起来。

    这是煮熟的麦子,只是其上的壳没有舂干净,以至于有的没有熟透,嚼起来需要留意不要崩牙,其中掺杂了豆子和苋菜,因为只有盐做调味品又煮的太过,充斥着苦涩的味道。

    宗阙吃了半碗,看着站在门口久久不动的人道“还吃吗”

    “你未觉其中掺了石子”公子樾靠近询问道。

    “只是没煮熟的麦子。”宗阙将碗递了过去道。

    公子樾看着面前的碗,腹中饥饿和难受交错在一起“你不介意”

    “这就是他们平时吃的东西。”宗阙问道,“吃吗”

    公子樾一怔,双手捧过了他递过去的碗,重新放在了唇边。

    苦涩干噎的味道重新充斥着口腔,比之前吃到的那条鱼不知道难吃了多少倍,公子樾蹙着眉头有些反胃,却是捂着嘴硬是咽了下去。

    这就是他霖国百姓平日所食之物,难怪他们得了些栗子就那么高兴。

    公子樾吃的有些慢,宗阙靠在草垛上等着消食,目光却落在他艰难吃着食物的侧脸上。

    虽然养尊处优,却从未真正嫌弃过他的百姓,而是尝试着去共情,去体会。

    宗阙目光收回,缓缓闭上了眼睛。

    公子樾吃完,捂着唇半晌才将碗放了下去,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发觉房间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他就着月光转眸看向了身旁的人,却发现他的呼吸已经沉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还在唇间充斥,公子樾起身宽下了外袍,轻轻拿起放在一旁的麻衣,将其轻轻套在了身上。

    虽有亵衣在内,可摩擦在手腕上的触感还是相当粗糙,其上充斥着干草和作物的味道,公子樾轻轻屏息系上了腰带。

    百姓所食,百姓所穿,他不过吃了一次,穿了一回就觉得难受,他们日日食此,日日穿此又作何感

    院落已经陷入了安静,公子樾轻手轻脚的将脱下的衣袍盖在了宗阙的身上,见他未醒来,才松了一口气靠坐在了旁边的草垛上,听着旁边沉稳的呼吸声。

    目光微侧,男人在月色下的睡颜十分安静,呼吸一起一伏,被月光勾勒的俊美轮廓并不像他清醒时表现的那么成熟稳重,而是带着些许青涩的味道,让公子樾意识到他的年龄可能跟自己是差不多的。

    一路奔波,面前的人才是最累的,拖着那样几乎要命的伤势,又守了几乎两夜,辨路,找寻食物,避过野兽的地盘,寻觅落脚的地方,避免他被发现,几乎什么都是他做的。

    两天的时间,他几乎是习惯性的依靠他,却忽略了他的年龄。

    公子樾的手伸了过去,在那张面颊上落下了些许阴影,将将要碰到时他握住拳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等到回了淞都,他必然要去求父王的丹书,免了他奴隶的身份,这样的人,不该被任何人践踏。

    夜色渐深,虫鸣的声音有些吵,却让公子樾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很沉,沉到不知天地是何岁月时,身体被轻轻推动了。

    公子樾睁开眼睛,困意极深,而周围的环境还很暗,话语将要出口,却被推醒他的人伸手捂住了“嘘,有人。”

    他们躺在草堆上,几乎是瞬间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错落的脚步声,人很多,而本来很暗的天色中有火光传了过来。

    “是什么人”公子樾示意,被松开唇时小声问道。

    “官兵。”宗阙起身走到窗口处往外看。

    连绵的火把照亮了村口的道路,穿着盔甲的官兵牵着马,吆喝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霖国的兵甲。”公子樾从窗边看出去,眸中浮现了轻松的味道,“阙,我们可以回淞都了。”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宗阙回身收拾着外袍,将其裹在换下的旧衣中扎成了包裹,然后将碗和睡觉弄出的痕迹全部堆砌在了草堆之中,打开了门道,“先离开这里,静观其变。”

    公子樾看着他的举动,眸中不解一闪而逝,心神提起,跟着他出了房门,绕到了屋后。

    不过瞬息的功夫,那些火把已然到了近前“都起来,都起来,抓捕逃犯,所有房屋都要检查。”

    院落里的鸡鸣叫了起来,连牛都发出了几声声音,院落通明,屋子里的主人带着困意,套着衣服打开了门“谁呀,这是干什么”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官兵掏出了羊皮展开,其上的画像虽然简陋,却一眼能够认出是谁的神韵。

    公子樾瞳孔微缩,看向旁边的宗阙时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抓捕逃犯很正常,可拿出的却是他的画像,霖国中有人想要他的命吗

    “怎么办”公子樾做着口型。

    “噤声。”宗阙看着屋子后宽敞的田地,这里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

    对方能这么快找到这个村庄,只怕是发现了他们中途留下的痕迹,只能赌一把。

    “这”屋主人看着画像有些迟疑。

    “要是窝藏逃犯你这一家子人都别想活,见过没”为首的官兵推着人问道。

    公子樾的心提的极高。

    “没,没见过,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借宿,但这一代匪患多,就让他们找别家去。”屋主人吓的坐在了地上,“真,真的。”

    “头儿,要不要搜一下,就这家比较大。”有官兵打量着房屋道。

    “别别,我婆娘在里面睡觉呢,这么多外人,要吓坏孩子的。”屋主人惊慌失措道。

    “你这不让搜,是不是真藏着什么”为首的官兵用刀拍了拍他的脸背道,“去,把各个屋子都搜一遍。”

    “是。”持着火把的官兵无视屋主人的阻拦,直接抽出了刀冲进了屋子里。

    其中传出了女子和孩子慌乱的声音“这是做什么”

    “娘,娘我害怕”

    鸡窝里的咯咯声做响,母鸡被士兵直接拎了翅膀提了出来“你这鸡不太听话,啄了我。”

    “别,官爷,家里就这么一只下蛋的母鸡。”屋主人跪在地上看着对方拿刀抹了鸡脖子,眼睛都红了却不敢妄动,只是视线瞥向了柴房,呼吸急促起伏着。

    公子樾听着声音拳头握紧了,却不敢擅动。

    “那间。”为首的官兵示意。

    几个官兵闯进了柴房,用刀捅进了草堆里,在屋主人忧心的视线下出来汇报道“没有。”

    可屋主人的心还没有放心,主屋里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声音。

    “娘的,敢咬我”

    火光乍现,传出了女主人惨叫的声音,她被人提着从屋里拽了出来,浑身只着了里衣,旁边还跟了两个孩子哭叫的声音,就这样置身于所有官兵的围观之下瑟缩发抖。

    男主人几乎目呲欲裂,脱了自己的衣服盖上在了女人的身上,驱赶着拉人的官兵道“你们干什么”

    “怎么回事”为首的官兵问道。

    “我们正搜着屋里,这婆娘冷不丁的咬我一口。”那官兵被推开,抽出了刀道,“真是找死。”

    “搜查哪有往人被窝里搜查的”女主人抱着自己的手臂,眼里全是泪水。

    “官爷我什么姿色没见过,还能稀罕你这样的”那官兵提着刀不屑道,“你就是送到我床上,也不惜的看上一眼,有什么好挡的。”

    公子樾闻见惨叫声时已是拳头握的咔哒作响,此时更是呼吸微重,直接起身就要出去。

    然手臂被拉,他想要回头说话时却被宗阙捂住了嘴,对上了对方充斥着冷意的目光“留在这里。”

    “他们未必敢要我的命,我不能”公子樾试图说说话,却看到了男人打开的包袱,“你要做什么”

    “待在这里,我引开人以后往那个方向跑。”宗阙贴着他的耳朵轻声指着方向,“我要是能逃脱,会去跟你回合,别轻易相信别人。”

    公子樾眼睛瞪大,看着他套上自己外袍的动作心脏都在颤抖,却只能强忍着声音制止道“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不能这样,那么多官兵,他那样出去会死的。

    “冷静,你该知道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宗阙看着他,系上衣带,将衣摆扎入了腰带中。

    他的身体要比公子樾强健的多,这种时候他去,两个人活下来的概率会更大。

    因为他们而连累到的人才能求生。

    “阙。”公子樾抓住了他的手腕,手背上青筋绷起,浑身都带着颤栗,语气像是在要一个确定的答案,“要活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但他真的很怕,怕这个人就此没了性命。

    “嗯。”宗阙应道,提起了一旁的草框罩在了他的身上,沿着房屋旁边朝着远方奔了过去。

    想要逃生,要先进树林。

    “敢咬我们,要么命留下来,要么给我们解解闷”一个官兵的手伸了过去。

    玉白的衣衫即使在黎明的漆黑中移动,也十分的显眼。

    “头儿”发现的官兵指向了远方。

    为首的官兵看向了远方,玉白色一般是丝绸才能染出的颜色,他一时顾不得这里,直接抬起刀道“别玩了,人要跑了,追”

    有人上马追赶,有人则收了刀举起火把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站住”马匹跑在大路上,宗阙却专门挑着小道走,马臀被抽,马匹倒是跑的飞快,只是每每来不及转向,反而是举着火把奔跑过来的官兵追的更快些。

    田地远去,丛林越来越近,宗阙以匕首劈过树枝,勉强拦住了追来的官兵一瞬,没入了更深的丛林之中。

    马蹄嘶鸣,破风之声响起,宗阙转身闪躲,箭羽擦着他的胳膊划了过去,箭头沾染了血迹,剧痛的触觉传来。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官兵下马,看着那彻底没入丛林的玉白身影道,“真是能跑,我看他能跑到什么时候。”

    “是”举着火把的官兵涌入丛林之中。

    宗阙从衣摆上撕下了一块布,缠住了伤口往密林之中而去。

    漫山遍野的火光交错,却已经彻底的远离了村庄,女人啜泣的声音进了屋子,男人暗骂了几声,到底关上了门,让这座村庄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

    公子樾掀开了头顶的箩筐,眺望着远方的火光,摸向了暗袖之中的簪子,那是他身上唯一遗留下来的有价值的东西,可若想留给这户人家,只怕即便他们卖了也会被诬陷偷盗,反而惹来麻烦。

    手指松开,公子樾朝此处房屋作了一揖,就着渐亮的天色记住了此处环境的特征,朝着宗阙之前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不能辜负那人舍生为他引出的生路

    日头渐升,天光乍亮,丛林里虽因树木茂盛而显得有些阴暗,却已经不需要火把就能够视物。

    灭掉的火把被舍弃,二三组队的官兵用刀劈着杂草和树枝,在其中搜寻着那道身影。

    “真是麻烦,刚从林子里跑一遍,现在又得再搜一遍,这公子樾也太能跑了。”

    “可不是,命大呗,从悬崖上摔下去都没有摔死,不过这次他可跑不了了。”

    宗阙的身影在丛林之中穿梭,这里的路他来过,想要跑掉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可山涧近在眼前,前方却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宗阙转身藏于树后,看着前方提着刀同样搜着山的官兵屏住了呼吸。

    前往那个村庄的很明显只是先头的人,想要杀公子樾,对方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原世界线应该就是他们把公子樾送回淞都的,为的自然不止是要命,还要让他彻底失去继承权,可惜棋差一招。

    宗阙握紧匕首挪动着身体,可那两道身影还是缓缓靠近,在发现彼此的时候,一人提刀砍了过来,一人喊道“找到”

    匕首挡过了劈下来的刀,直接刺入了那呐喊之人的喉咙,另外一个被宗阙的手拧住,同样是瞬息之间抹了脖子,再无人声。

    血液喷洒,宗阙呼吸微重,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液略有出神。

    他的这双手救人的时候也曾沾染上血液,只是时候是让人生,这个时候却是亲手夺去了两个人的性命。

    血液滴落,宗阙将匕首换了个手,拾起了地上的刀箭负在身上,朝着前路跑了过去。

    系统没有警告,说明他的作为不违反本源世界的规则,威胁到性命时自保为上吗

    只是即使他及时处理,那一声还是引起了同样搜山官兵的注意,脚步声飞速聚拢,呼喊声也传了过来“这边,快,别让他跑了”

    追赶的人步伐很重,宗阙看着从前方提着刀包夹过来的人,刀反手挡住时,匕首已经抹了对方的脖子。

    这些官兵的确是成年男子,力道不弱,但是他们是集体训练出来的,大多只会靠着蛮力挥刀,想要直接击到致命处不难。

    宗阙侧头,以身前人的刀挡住了后面劈来的刀,匕首反手刺入,两具身体分开时,溅出的鲜血沾染到了脸上,肩膀上也多了一处血痕。

    身后的步伐声和呼喊声仍络绎不绝,宗阙将身上的衣袍脱下,从上面撕下一条包裹住肩膀系紧,将衣袍裹上一人的身体扔下了山涧,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追”

    “他好像跳崖了”

    “下去,上面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子樾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君子六艺中可是有射的。”

    “一队人守在山外继续搜寻。”

    脚步声匆匆,朝着山涧下奔跑了过去,有人往山林外搜寻而去,脚步声渐渐散落。

    直到周围寂静无声,那一处山涧缝隙攀上了一只带血的手,宗阙身体落地,按住了伤口朝着与之相背的地方而去。

    血液滴落,杂草丛生,宗阙到了边缘藏身一处看着守在外围的官兵微微蹙眉。

    他们为了寻找公子樾,派来的人恐怕不止数百,王权争夺比想象中更加残忍和狠绝。

    宿主,这个世界对您来说会不会太勉强了1314看着那几乎将山外围的水泄不通的官兵道。

    这种争权夺势的乱世,又讲究尊卑有道,不管是碰上乱象还是在太平的城里,宿主的身份决定了他可以轻易被人所杀,且对方不会论罪。

    不会。宗阙坐在那处藏好了自己的身影,静静看着外围。

    这种情况,他需要等待天黑,那时会更好脱身。

    天色转到了黄昏,山林之中的官兵汇聚,纷纷聚集在了山坡之上,汇报着消息。

    “死的那个根本不是公子樾。”

    “摔的骨头都碎了,这仁善之君也不过如此。”

    “头儿,找了一天了,明天还找吗”

    “他不知道还在不在这山中应该是受了伤,跑不远才对。”

    “那现在怎么办”点燃了火把的官兵问道。

    天色渐暗,火把一一燃烧了起来,照亮了这片空地。

    火光跳跃,为首的官兵抬头看着手上的火,又看向了这片山林道“我们的人都撤出来了吗”

    “这种深上老林晚上狼多,正在让人都撤出来。”旁边的士兵道。

    “这晚上找人不好找,火把不小心掉在了树林里也是有可能的。”坐在马背上的官兵勒着马缰道。

    “头儿英明。”旁边的人很是上道。

    宿主,他们好像想放火烧山。1314担心道。

    放心。宗阙靠在那里,看了一眼正往林外撤的官兵,目光定在了那骑在马背上的人。

    本就是秋来落叶深,一旦火焰落地,定会瞬息蔓延开,整座山林和其中的生命都会化为灰烬,若是有人身处其中,也难逃一死。

    一片山林养一方水土,手下敢如此做,就是料定了即使汇报上去,也不会被申饬惩罚。

    为了权势毁自己的国土,全然不将一众生命放在眼里,有这样下梁的为首者的确不应该坐上君王的位置。

    宗阙从箭篓里抽出了箭,搭在了弓弦上,指向了那在马背上洋洋自得的人。

    这里的弓箭跟他所处时代的弓箭不太一样,能不能射准,要看运气。

    火光映在眸中,那双眸底却是一片的冷意寒凉,坐在马背上的人乍见林中冷光闪过,正疑惑时已被那疾射而来的箭羽贯穿了眉心,睁着眼睛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