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再生欢 > 470. 二更君 与有荣焉,一掷千金
    江太监时不时地盯着暖阁那边儿, 得到消息便忙回来告诉杨仪。

    他悄悄地在杨仪耳畔道“听说俞大人醉的不太像话,都吐了呢幸亏已经送走了那些人。”

    杨仪很意外,俞星臣不是这么没有数的, 轻易怎会喝醉

    但她关心的还有一件,那就是银子到底“捐”了没有。可是俞星臣醉的不轻的话, 自己似乎不该在这时候问此事。

    于是问江公公“给送了醒酒汤了没有”

    江太监眨眨眼“这倒不知道。”

    “吐了的话”杨仪吁了口气,道“去做一碗葛根橘皮汤吧,用葛根, 陈橘皮, 人参, 檀香”

    她慢慢地说了一个方子,江公公拼命记住。

    刚要走,杨仪又叫住“等等。”

    江公公忙问还有什么吩咐,杨仪垂眸“别说是我就说你自己的主意, 或者是小甘提的。”

    小甘在旁边瞥了她一眼, 一笑道“对, 是我提的。”

    江太监笑着答应,走了。

    吩咐人去药铺子赶紧置买齐全, 回来熬制妥当,江公公亲自带人送去。

    一个侍从撑着伞遮着零零落落的雪片, 一个端着汤, 随着江公公到了俞星臣所住的院落。

    才进门,上台阶的时候,便听到里头灵枢道“何苦又白受了一场罪,大人怎么就喝多了呢,素来都不这样的。”

    俞星臣的声音道“我高兴。”

    灵枢道“什么高兴为了这千把银子,万一亏了身子, 那可不知哪头合适了。”

    “合适。”俞星臣淡淡地。

    江公公抿嘴,就见里头小乖摇着尾巴迎了出来,原来听见了他们来了。

    “这小机灵鬼儿,”江公公倒是喜欢这小土狗,又抬头问“俞监军没歇着”

    里头灵枢出门“公公”

    两个侍从止步,江太监接过托盘,亲自送了入内。

    里间俞星臣正躺在一张藤木躺椅上,脸上还有些微红,眼神迷离,显然是酒力未退。

    地上的博山炉里冒着袅袅的烟气,檀香气在屋内弥散。

    因之前吐过,俞星臣厌恶那个气味,所以窗户都是开着的,风卷着雪,有的落在地上,形成一点点水渍。

    入骨冷风跟室内的暖香之气交织,纠缠不解。

    江公公放下托盘,把里头的汤碗取了出来,送到俞星臣跟前“这是这是我听说监军喝醉了,所以叫人煮了一碗醒酒汤。对肠胃有好处的,监军不如且吃一口。”

    俞星臣听见“醒酒汤”,看看江太监又看看他手上的汤碗。

    灵枢过来将他扶起。

    俞星臣欠身,亲手接过来“多谢,有心了。”

    江太监笑道“公事虽要紧,俞监军也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灵枢将那汤碗的盖揭开,一股药香散开,俞星臣本就疑心江公公为何这样心细,看是“药”,便明白必然不是他的意思了。

    只是他并未流露出来,只低头慢慢地喝了口。

    葛花跟陈皮、檀香等物交织的气息,格外奇妙,好像难以下咽,又好像甘霖玉液,根本无法形容。

    江太监道“这一路过来,只怕不那么热了,大人不如一气儿喝了为好。”

    俞星臣闭上双眼,果真一口气喝光了,长长地吁气。

    把碗递给灵枢,他重新躺了回去,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没有出声。

    江公公见状便也没说话,悄悄地只退了出去。

    灵枢跟小乖送到门口,叮嘱“地上滑,公公留神先前我们大人醉了,差点就滑了一跤呢。”

    “是吗”江公公很惊讶“没伤着么”

    灵枢道“大人倒是没事儿,就是旁边的沈太守不小心崴了脚。幸而不算严重。”

    江太监笑道“这北境真是恼人,这个天气,京城里只怕还没下雪呢。”寒暄两句,叫灵枢好生照看,正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几个人,捐了钱了没有”

    灵枢不由笑了“捐钱公公再也想不到是怎样。”

    江公公听见这个语气,吓的打怔“总不会白吃一顿,一毛不拔吧”

    灵枢哼道“把大人喝成这样,若一毛不拔,我也不会放他们出这个门。”

    先前杨仪退席后。众人又吃了一会儿,话题转到了杨仪弄“回元汤”的事。

    是何六爷先开口,老爷子捋着胡须道“永安侯是奉旨而来,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

    俞星臣道“这不好说。我想至少要等北境平靖。”

    何六爷颔首道“永安侯真乃当世奇女子,之前总听说有关她的种种传说,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倾倒,她虽医术高明,难得的是能够普惠百姓,这回元汤饺,难为她怎么想出来的只是,不晓得要供给到何时”

    俞星臣垂眸“按照她的意思,恐怕是要到除夕。”

    “除夕当真”众人都大惊。

    原来这些日子里,百姓们虽欢喜,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汤饺就没有了。所以惴惴不安。

    如今听俞星臣开口,几个人都震惊。

    关于饮食,元和居的许掌柜自然最懂,他立刻算计着说道“这几日我听人说起来,每天来领回元汤饺的,总有两三千人,虽然每人只限领两只,但按照武威这里一天的开销,至少得用七八只羊不止吧”

    俞星臣道“至少十只。”

    许掌柜屏息。皮货山行的骆四爷道“我怎么听说威远以及卫城那边,也开始弄这个了这一天怕不是要二十只起头”

    旁边的天成银号的樊三爷震惊道“这可是一笔极大的花销是朝廷批银托底的”

    俞星臣一笑“不,这是永安侯自己出钱。”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的脸色简直难以形容。

    他们本都是武威响当当的人物,一个个见惯大风大浪,本不是这么容易色变的人,但这会儿却都难掩惊愕之情。

    邬三娘道“永安侯自己出这这不是得倾家荡产么多厚的家底也架不住”

    虽然只是她开口,却也是众人此刻所想。

    邬三娘话一出又觉着冒犯,忙道“俞监军莫要在意,我只是关切之意罢了。”

    俞星臣道“无妨,只怕永安侯便是存着要倾家荡产的心思了。”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都是一言难尽。

    这话若是别人说,他们未必肯信,可看着俞监军这清雅端庄的脸,只觉着那疑心的念头稍微冒出来,都似亵渎。

    而放“回元汤饺”而自掏腰包这种事,若是别人做,他们怕是会怀疑有什么蹊跷,但那可是永安侯。

    忽然,何六爷叹道“永安侯为人,真真地让我们这些须眉男子都自惭形秽。”

    众人无声,邬三娘却道“罢了,何老爷,倒也不用说这话,横竖这种事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是了永安侯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与有荣焉。”

    邬三娘说着眼圈儿微红,却又豪迈地一笑,对着俞星臣道“这样吧,俞监军,我也没有别的,就捐五百两的银子吧。另外,我知道永安侯来北境,是皇上的旨意,但同时也是领着太医院的差事,我顺和号没有别的,参是最多的,我邬三娘在这里说一句,以后永安侯在北境这里,想用参,不用她花一分钱,我顺和号全包了。”

    众人听邬三娘说捐“五百两银子”的时候,脸色还是寻常。

    毕竟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家底,五百两,对于寻常百姓家里是天价,但对他们而言,不过一件古玩,或者一件衣袍、一顿饭的价钱。

    可是太医院在北境所用的参这可是没法儿说了。

    俞星臣也很意外,背上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由邬三娘开口,俞星臣心中有一种预感今天这一顿饭,只怕会超乎他的预计。

    果真,邬三娘说完后,环顾众人,笑道“各位掌柜,我一介女流,只能做这么点儿了,各位不表示表示可别叫我看扁了呀。”

    元和居许掌柜点点头“说的不错,这会儿自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也不能落后,嗯,我也出五百两”

    他说到这里一顿。

    众人蹙眉,显然都觉着不太多。

    邬三娘笑道“当真”

    许掌柜笑笑“另外,武威这里,我们元和居每天出六只羊。“

    骆四爷笑道“每天出六只,到除夕,那也不过是三百只不到吧”

    许掌柜道“别急,另外威远,卫城那里,一个地方三只,在北境,但凡有元和居分号的,只要永安侯要施回元汤饺的地方,皆都一天供应三只,决不食言。”

    元和居是北境第一的饭庄,武威这里就有两家,其他各地,多多少少也得有七八处的分号。

    俞星臣抿着唇,他一向是个镇定内敛的人,此刻竟忍不住咽了口唾液,不太敢喘气。

    倘若是他自己要用钱或者怎样,可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许掌柜说完后,笑着吃了一杯葆春酒,看看邬三娘“三娘觉着如何”

    邬三娘笑敬他一杯“许掌柜豪气,佩服”

    许掌柜又看向骆四爷,骆四爷很识趣,笑道“哟,轮到我了那好吧,我也出五百两,另外,再为军中供应一千套的衣袍。”后面这句,他是看着俞星臣说的。

    俞星臣扬眉。

    他还没吱声,许掌柜却摇头笑道“不可不可,区区一千套,不衬四爷的身家。”

    骆四爷啧了声“老许,你是故意拆我的台来的”

    旁边银号的樊三爷笑道“不怪他说,确实有点少了,四爷别小家子气了。”

    骆四爷皱皱眉“好吧,那就两千”

    邬三娘笑道“你也太小气了,谁不知道谁我替你说,五千吧”

    “不不不”骆四爷几乎跳起来,摆手道“三娘,当着俞监军的面儿,别让我栽跟头。三千,不能再多了”

    许掌柜笑道“五千是极好的,四爷,又不是要你的狐狸皮或者猞猁狲大衣,也不要你那铺子里的精致贵价货,只要棉衣而已,您自个儿收一收,做件好事,传出去也是你的美名啊。”

    俞星臣终于开口“这,若实在不成,还是不要太过为难了四爷吧,别叫人以为是我俞某人”

    骆四爷本来是还要“讨价还价”的,听到这里,双掌一拍“罢了就冲着俞监军跟永安侯的面子,五千就五千大不了这个年勒紧裤腰带”

    何老爷笑道“四爷,这可不是玩笑话。”

    “六爷,瞧不起我是么我骆某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邬三娘笑道“对,四爷还是很一言九鼎的。”

    许掌柜也笑说“我们都盯着,他敢赖账”

    此时典当行的蒋掌柜呵呵笑了两声“几位都这样叫小号很难做啊。”

    大家闻言都看蒋掌柜。

    素来都知道蒋掌柜为人有些小气的,最不舍得花钱。所以都想听他要怎样。

    骆四爷才出了血,肉疼,阴阳怪气地道“蒋掌柜,连我都打算这个年不过了,你好歹也要意思意思,在俞监军面过得去啊。”

    蒋掌柜叹了口气,道“小号家底薄,不像是几位一样财大气粗,也没法儿跟大家相比,就出两千的银子罢。”

    许掌柜才喝了口茶缓和,闻言几乎喷了“多少”

    其他几人也都呆了“两千两,蒋掌柜,你说真的”

    当初马浜在的时候,时不时地要敲他们的竹杠,蒋掌柜是最难被敲的那个,他总有法子哭穷,不肯松口,气的马监军背后骂他铁公鸡,恨不得把他的店铺封几家。

    这次却是怎么了

    蒋掌柜举杯向着俞星臣敬了敬,笑道“我呢,虽没多少钱,心里也还明白,俞监军不像是先前那位,光看永安侯的做派就知道了。两千两的现银,咬咬牙,也能拿出来。给俞监军用,我心里甘愿。”

    俞星臣缓缓吁气,举杯示意“多谢。”

    这蒋掌柜素来吝啬,这次却如此大方,一掷千金,在座众人不由都刮目相看。

    连骆四爷也有点过意不去,举杯“我小看蒋掌柜的了,我自罚一杯”

    大家也纷纷举杯敬蒋掌柜。

    剩下何老爷道“我出五百银子,五百担米粮,再加五百套衣袍。”

    他年事已高,只是还有几个庄子,倒也能拿出这些东西来。

    最后是天成银庄的樊三爷,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樊三爷笑道“你们倒像是怕我跑了这样,我出两千银子,再追加两千套衣袍,你们没话说了吧”

    这个,真没话说。

    众人多都是经商的,知道拿现银是个什么意思,比如邬三娘出人参,许掌柜出羊肉,骆四爷出棉衣,那都不是一下子就能交出来的,所以还有缓和的时间。

    但是银子,那是几天内就交割的。所以众人都信服。

    蒋掌柜闻言笑道“这很公道,那么,我就再追加五百套,跟骆四爷的五千套和何老爷五百套加起来,正是八千套,大家略尽绵薄之力吧。”

    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侯席面上只有一位,如坐针毡,那自然就是沈太守。

    沈笙这才明白俞星臣先前那句“请自己来怕不便”是什么意思了。

    偏这会儿,俞星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扫了他一眼。

    沈太守咬紧牙关“我、我只能出二百两。”

    他又不是个贪官,虽然官至太守,钱也不是成千上万的,何况还有家眷家奴等,二百两已经是硬着头皮了。

    樊三爷在旁笑道“还是我替沈大人出吧。”

    “不不不”沈笙忙制止“各人还是算做各人的。”

    他很有操守。

    见他如此,俞星臣却有点赞许了,他举杯,肃然正色地说道“我替北境的众将士,百姓,多谢各位”

    一饮而尽。

    俞星臣先前跟杨仪说,这些人,他们一个足可以供给百的士兵,却实在是太过保守的估计了。

    一个士兵一个月的饷银,大概是在五百钱到七百钱之间,这其中光是现钱就有六千,那么算起来,至少可以供给八千左右的士兵。

    更不用说那些一应给的人参,羊,衣袍,米粮了,都是必备必需之物。

    也难怪俞星臣会一时“高兴”,喝多了。

    江公公一路脚底打滑地“溜”回杨仪院中,迫不及待把这场宴席的“累累硕果”告诉了杨仪。

    杨仪听后,不由也觉着浑身酥麻“那、那么多的吗”

    江太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可不是么真是没白伺候他们”

    小甘也十分喜欢“这太好了,我听竹子说,士兵们可缺棉衣了,所以冻疮发的很厉害要是人人都有新的就好了。”

    一句话,让杨仪又冷静下来,是啊,八千套的棉衣,说起来已经够多了,但是整个北境可有至少二三十万的将士。

    怪不得俞星臣现在削尖了脑袋的想钱。

    江公公见她本来满脸喜悦,可不知为何又减了笑容,隐约就猜到她的心思,便道“这六个人,是武威顶尖的,但他们之下可还有些差不多的呢只要他们开了头,那些人必定会跟上总之,一切都会好的。”

    杨仪道“对,一切都会好的。”

    傍晚时分,太守府来了一位主簿,跟杨仪禀告案子的事。

    原来沈笙虽然崴了脚,本职不忘,叫人找了一位行家,果真那只蝎子跟素日入药的山蝎不同,乃是一只毒性极强的黄尾蝎。

    普通的蝎子蜇了人,定多是伤口红且肿,疼痛难当,很少出现因而丧命的。

    但是这种黄尾蝎子一旦蜇人,不消一刻钟,那人必死。

    最奇怪的是,这种黄尾蝎子一般不在北境出现,所以是怎么混入那些山蝎里的还要进一步审问王家的人。

    当天晚上,江太监送了药给慧娘,回来跟杨仪说了她的情形。

    私下里,杨仪才把慧娘如何告诉了小甘。

    当时杨仪不想小甘听,是因为小甘也有了身孕,所以叫她避讳。

    因怕小甘不明所以,才悄悄地说给她。

    小甘道“这女人的命,真是难说”忽然一阵悚然后怕,又抱住杨仪道“假如我不是遇到了姑娘,我恐怕也跟慧娘”

    兴许还不如慧娘呢。

    杨仪忙啐了她两口,又推她道“你别在这里嚼舌了,要抱回去抱你的竹子去。”

    小甘脸上一红。原来薛放这次离开,屠竹本要跟随,可他腿上有伤,便给薛放骂了一顿,留在了府里。

    杨仪打发了小甘,又把千金方中的“妇人方”一卷翻看了会儿,才有些困倦。

    风吹着窗,有的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本来江公公要把窗户封住,杨仪并没许,觉着那样太闷。

    她本就浅眠,模模糊糊睡了会儿,感觉窗户被轻轻地打开,有什么“走”了进来。

    床帐被轻轻地撩开,杨仪急切中看不清,心里却朦胧觉着是薛放,半是惊喜地问“你回来了”

    那人不答,杨仪挣扎着想去拉他,冷不防看到他身上滴滴答答地向下流血,仔细一敲,竟是好几处血洞。,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