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求魔 > 正文 魇魔梦境八(小蝼蚁,你敢噬主了?)
    魇魔谷中的浓雾凝滞许久, 阒然无声。

    直到酆业从显影玉石上挪开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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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薄到极致的讥讽弧度,从魔的唇畔微微翘起。

    酆业指骨勾抬玉笛,杀机便迫得魇魔面色惨白如纸、更栗然仰起,而他漠然如视狗彘地睥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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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魇魔声音尖利“天机阁占卜从未出错被至交亲友背叛杀戮乃至粉身碎骨的血海深仇, 一万年了, 你还没有尝够吗你今日若不信, 将来悔之晚矣”

    “吾便信又如何。”魔低哑又冷漠地笑了。

    那双漆眸俯低,可怜似的望着她, 偏眸子深处冷意沁骨“即便她真是什么紫辰, 也只能被吾亲手杀死, 轮得着你么。”

    “亲手您下得去手”魇魔恨恨瞪着他,眼神接近癫狂,“别以为我没察觉,从紫辰一入谷内我便发现了她身体里分明掺入了混沌之血如今你就能以血饲她, 等到来日, 她若真要杀你,你确知自己不会引颈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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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偏过侧颜, 他低低睨下来,漆目脉脉如深情, 墨意里却端是一副古怪又谑笑的眼神, 像听到了三界里最大的笑话。

    “引颈受戮你真当吾是你们这种会受困于七情六欲的俗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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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位三界至恶之魔,她虽做不到蛊惑,但看穿那双墨眸里萦的究竟是遮掩还是真意, 并不难。

    因此对视几息后,魇魔却是一愣, 她怔怔仰他。

    “你竟,竟真对她无情无欲”魇魔失神,“可你明明万年前你就从不留近侍,而今你既留她在身旁,又不吃她,如不是已经有了些喜欢在意,还能是什么”

    “孤身久了,难免想养点活物逗弄,”魔低低嘲弄地睨她,“神也怜爱众生蝼蚁,莫不是喜欢哪一只么。”

    魇魔咬牙,仍是持有一丝希望“她于你,难道就只是普通蝼蚁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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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业不等魇魔眼底燃起光亮,薄凉笑了,“你也说了,混沌之下的唯一神物,死了多可惜养在身边,总比其他蝼蚁有趣得多。”

    “至于混沌之血,”魔垂了眸,淡淡扫过笛骨到手腕,“想饲养一个听话的小侍女,总要付出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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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颓然地松开了紧握在身侧的手。一颗细小的,宛若种芽般的小豆子,从她掌心跌下,咕噜咕噜地滚过地面。

    所过之处,原本不毛的干涸土地竟然争先恐后地冒出青草,它们抽根发芽,细叶轻摇,直到一路成茵

    那颗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种子,也滚停到了酆业脚前。

    天檀木,完整体。

    魇魔梦境依托它而成型。

    只要捏碎了它,梦境中一切人、事、物,便将一息俱灭。

    酆业冷淡瞥过,似笑非笑起眸“不留来保命了”

    魇魔无力又苍白地勾了勾唇“主人既不在意她,我便是以覆灭梦境相胁,又有何用。”

    浅白色小种子离地而起,摄入酆业掌心。

    他没表情地望着。

    魇魔提了提眸“可惜,最后几息将过,主人您即便现在进去,您的小侍女也醒不过来了。”

    “是么。”

    魔低声笑了,眸子却凉“那我进去替她收尸好了。”

    “琉儿,你堂姐她们都下山历练去了,你怎么还是不肯跟去呢”

    夕阳垂暮的紫江阁,副阁内,靠窗的华服女子摆弄着桌上的插花,眉眼温柔地望着桌旁的少女。

    “娘,我不想下山,我想陪着您。”

    少女双手托腮,看妇人摆弄花枝,她怔了几息,然后仰脸灿然笑着“琉儿想一直一直陪着娘。”

    “说什么傻话呢。”妇人轻笑,拿花泥蹭过女孩鼻尖,“你这样一直不上进,等你爹回来,又要说你浪费天分了。”

    “没事儿。”

    时琉摸摸鼻尖,却将花泥抹开了,弄得钻泥潭的小花猫一样,她还软软塌塌地垂着眼角,没脾气地笑“有时璃在,父亲最多训我几句,也不会难为我的。”

    她趴到手背上,仰着脖,从花叶缝隙里看妇人温柔姣好的容颜。

    就这样不说话地看了一会儿。

    “而且,还有娘在呢,”时琉轻声,“万一爹要凶我了,我就跑来娘这里躲着,您可要替我拦着爹才行,他抽人可疼了。”

    “又胡说。”

    妇人停下手,无奈地拨开花枝,看她“你爹什么时候舍得对你动手”

    时琉怔了下。

    一两息后,她笑着跌下眼睫,抻着懒腰转向凳后“哎呀,是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娘您可千万别跟我爹告状,不然他又要罚我多挥一百剑了。”

    “”

    妇人愣了下,歪过身看,却又被时琉朝另一旁躲掉了。

    她一顿,柳眉轻皱“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

    “我才没有呢。”

    “你实话说与我,”妇人放下花枝,声音微微恼了,“你爹真跟你动手了”

    “真没有。”

    “好这个时鼎天,他竟敢打我女儿,反了他了”华服妇人一改端庄,扔了花就要撸袖子,没等离桌,被慌张的时琉转身拦下

    少女仰着脸儿,眼圈果然通红。

    乌黑眼瞳更是湿漉漉的,细长的睫上也缠着潮气。

    妇人皱眉“还说没哭。”说着,她却忍不住抬手,擦掉时琉眼角下将落未落的眼泪珠子。

    “我就是,做了个梦,很不好很不好的梦,吓着了。”

    “嗯”妇人一怔,无奈失笑,“我还当什么事。能把我们琉儿吓着,怎么,梦见什么了,说给娘听听。”

    “没什么,真没什么。”

    时琉强撑着笑,但最后在妇人温柔又心疼的眼神里,她还是没能忍住,跌下颤栗的睫去

    “就是梦见娘、娘不在了不肯陪着琉儿了”

    少女声线颤得厉害,几不成音。

    “打打到她说为止”

    她只是从未看过。

    “时家主母,你亲生母亲十年前便死了”

    身周。

    时琉心神震颤,尚未来得及拦,忽听得一声呵斥

    好像生怕一松手,面前人就变成幻尘烟雾散了。

    “我时家自然没有为虎作伥的至亲”

    而她身前,紧张心疼地望着她的妇人又气又怒,剑指窗前,倚着窗柩凌空侧坐的白衣少年“你到底是何人与琉儿相识吗你在对她胡说些什么”

    “你胡说”

    “娘”她慌张得声音都颤,仰头抬手去挡妇人的目光,“您别看他,求您了,您别看”

    她孤身一人。

    凌厉的杀机,自夕阳而来,自窗外雾气而来,自他身后天地而来

    时琉一僵。

    一个冷冰冰的嗓音,在窗外响起。

    难以言喻的怒意从空荡的胸膛里烧起。

    少女闭着眼,泪水涟涟,站在云雾弥漫的魇魔谷间。

    惊雷自九霄落,轰然一声,天地都阒然死寂。

    “嗤。”

    “到底是我骗你,还是你自欺欺人,你真不知道么。”

    他站在她身前,护着她,低声说一句,有爹在。

    “原来你早已醒了。”

    他随手一拂长袍,转身落进窗内,翠玉长笛缓缓在他指骨间显形。

    只是在他抬笛的前一息,倏地,那个死也不肯转身的少女回过头,她抬起纤细胳膊,拦在了妇人身前。

    “既如此,我将这时家一剑斩给你看,你便知她是不是梦了。”

    兀地。

    时琉彻底僵在那儿。

    “”

    “怎么,小蝼蚁,长了点修为,就敢噬主了”酆业松散笑着,眼底霜意却纷繁如一场盛大将落的雪。

    染成红鸢一般的眼尾睖着酆业。

    少女终于泣不成声。

    有爹在。

    “哪来的小辈敢在我时家作祟”

    酆业偏过脸,薄凉无趣地哼了声。

    一两息后,少女垂下手,背影不可抑止地颤栗起来。

    “你今日不说,我时鼎天就算亲手弑杀至亲、也绝不会对你有一丝纵容顾忌”

    “你敢为了区区梦境虚像,与我为敌”

    一滴泪从少女颤栗的睫间坠下。

    妇人怔了许久,她无奈又心疼地笑着,把泪水涟涟的小姑娘抱进自己怀里“傻女儿,娘怎么会不在呢,娘还得保护我们琉儿呢。你看你,修为这么差,心又这么软,娘要是不在,这世上坏人那么多,再让人欺负了我们琉儿可怎么办”

    中年男人提着长剑,背影高大而伟岸,声音沉稳“琉儿,别怕和你娘去阁外等爹。这里有爹在。”

    魔声线沉冷如霹雳雷惊。

    “”

    她当然记得,记得神魂欲裂的死生之痛,也记得男人提剑刺入她心口的入骨之寒。

    剑凉如雪。

    “你、不、许、杀、她”

    话声止时,一道背影闪入,护在了时琉与母亲身前。

    “”

    所有人、事、物,亭台楼阁,青山白日,在她阖眼那一瞬寸寸成灰。

    直欲扑杀面前一切可笑造物。

    时琉终于阖上了眼。

    酆业冷冷睨着时琉,他不知缘由,只是看着她这样站在他面前,与他相敌对,身后护着旁人单是这样一幕就叫他怒意冲天难以抑制。

    “我不信,你胡说,”她死死闭着眼,任凭泪涟争先恐后涌出睫睑,“我娘活得好好的,你骗我。”

    “她不是梦”

    却挡不下那人冷淡薄凉的声音入耳“我便奇怪,九窍琉璃心,破幻术三界第一,即便是天檀木能化虚为实,魇魔梦境也当对你构不成威胁怎么会三日未醒。”

    时琉蓦地栗了下,回神。

    “时琉”

    长鞭落影。

    “”

    “好,好。”

    时琉再忍不下,反手抱住身前比自己还高了些的妇人,她眼泪汹涌得视线都模糊,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

    到底是假的。

    “娘,”她固执地低声重复着,“娘,琉儿一直陪着你好不好,琉儿不走,琉儿什么都不要”

    妇人回过神,冷眉相对,左手一垂,长剑便从旁桌飞入掌中“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时家”

    时琉怔在原地。

    他睥睨着她,冰冷的魔焰丝丝缕缕地缠上他琉璃石似的眼眸,如雪夜里映着清月的湖,寒凉沁骨。

    果然啊。

    酆业终于敛淡去了最后一丝笑。

    她埋在母亲怀里,不敢抬头,指节攥得生白。

    眼泪就扑簌簌跌下去。

    “娘”

    “你不许杀她。”时琉字字颤音,又字字坚厉。

    魔怒极反笑,袍袖一扬,伴着轰然巨响,半面阁楼墙壁都被他一记笛声轰碎了去,尽化尘作土,嚣然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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