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玛丽苏和金手指和三国 > 138. 第九章 邺城的春风
    雪停了, 春天的脚步近了。

    铜雀台建成时似乎也在一个春天,不过是建安十五年的春天。

    曹植的铜雀台赋里, 详细描绘了铜雀台下, 万物复苏,一片春光的美丽景象。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仰春风之和穆兮, 听百鸟之悲鸣。

    但又是一个春天,邺城世家却没什么心思赏玩春景。

    因为除却春天,诸葛亮的脚步也近了。

    不需要多老练的斥候探马便能探查到蜀军运粮动向, 这一个冬天, 蜀军一直在不断的向弘农前线运粮, 现下魏国人所需要猜测的,只有蜀军究竟何时出兵,而大都督曹真又能抵抗到何时了。

    这个问题, 陈群也很关心。

    他三番五次派遣最好的医官去洛阳照看, 但每一名医官带回来的消息都不甚乐观。

    魏国不得不做出最坏的准备,宗室名将已大多凋零,若曹家最后的这位名将不久于人世, 他们还能仰仗谁

    婢女不晓得主君的忧愁, 悄悄走到角落里,打开香炉,添了一把那几年暮春时节, 制香名家所调制出的香料。里面除了世家用惯的几味名贵香料外, 还添了些薰陆、甘松与占糖, 香气甜美,沾染在夏侯泰初那般光彩照人的美少年身上,妇人遇者, 莫不连手共萦之。建威将军贾逵曾笑言,见到夏侯玄这幅模样,便知摽有梅作何解,从此这份香料便有了“摽有梅”的美称,意指闻到它便会让人想起春心萌动的美丽少女。

    坐在案几后沉思的大司马陈群是没什么兴趣欣赏少女的,他家中虽有美姬,不过用来款待宾客,现下国事忧心,更没了宴请宾客的兴致。

    但这一缕甜美澄澈的香气飘到陈群身侧时,倒确实令他想起了一件小事。

    逯三行刺不成功,诸葛亮仍然活着,他却将自己折进去了。

    当然,折耗一个死士算不得什么,陈群也不关心逯三会如何死,死得有多凄惨。他只是有些感慨天命或许真的不在大魏了。

    蜀国的丞相活了下来,而魏国两位大都督,一则降,一则病入膏肓。

    数月之后,谁能御之

    难道靠夏侯玄这般“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的宗室子弟吗

    “逯三的事办得如何”老人叹息着丢开手中那几封密报,靠在凭几上揉了揉眉心。

    老仆迟疑了一下,“衣冠冢已立。”

    这一点迟疑并未逃过老主人敏锐的感观,尽管他此时正在为老眼昏花而烦恼。

    “如何”

    “那逯三不过是个无赖,他既已在蜀授首,便不必再将那两名”

    “我不过千金买马骨罢了。”陈群又揉了揉眉心,眼前却仍是模糊一片。

    曹家之千里驹亦不再有,伯乐又有何用武之地呢

    他长叹一声,“说这些又如何你料理毕琐事后,将马政官寻来,问他渑池军马缺额可曾补齐”

    得了令后,管家悄悄的出了书房,挥手招来一名仆人,悄悄吩咐了几句。

    待仆人欲离开时,老管家有些不忍心,又将他叫了回来。

    “莫为难了那俩女孩子,不若还是用鸩酒吧,好歹体面些。”

    居于邺城之中,室内同样点起“摽有梅”,并且与陈群关心着同一件事的,还有任城侯曹彰之子曹楷,不过他与来客晓得门窗紧闭,又命心腹守于院落之中,而后才在内室悄悄聊起了这个魏人十分关心的话题。

    “消息当真”

    “魏王听了那老匹夫的谗言,未曾公之于朝堂,但,有弟相熟的小黄门悄悄告知,自然是真的。”

    “经此刺杀事,那诸葛亮必然恨极了大魏,如何还肯宽柔待降”

    “此事皆陈群自作主张,与我等有何干系大都督曹子丹现下病势微沉,恐将就木,陛下虽天资聪睿,却为那般奸臣所惑,我等还有何可倚仗处”

    曹楷虽讲得激昂慷慨,夏侯儒却仍犹豫不决。

    “便是真要降,也该待洛阳城破后再表奏王上,由魏王定夺,现天下十三州,我大魏仍据其七,中原仍在我手,怎能轻易言降”

    “两年前雍凉亦在我手,那时天下十三州而魏占其九,不也如此这般了”曹楷急急忙忙地说道,“现下降蜀,我等爵位不失,魏王亦能不去王爵若待困守孤城,欲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夏侯儒抬眼看了看这位小表弟。

    身为曹彰之子,曹楷却并未继承其父的勇烈,反而十分热心权势享受。他数次欲留京师,皆为魏王所斥,只好在任城与都城间门寻找理由,不断往返,时间门久了,曹叡也就懒得逐他离开了。

    但不管他如何经营,朝政皆被那班老臣把持得水泼不进,尤其陈群还是个风格峻整,动由礼节的人,当初能弹郭嘉不治行检,现在对这等闲散宗室也没什么好脸色。

    因此陈群虽未意识到与曹楷有仇,曹楷却早已将他记恨上了。

    夏侯儒叹了一口气。

    “大司空亦是一片忠心,贤弟原不必如此计较。”

    曹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不过是我家的一条老狗,而今也敢蔑视其主,何谈忠心”

    性情优柔寡断的夏侯太仆内心总觉得不该如此评价陈群,但他也不好同这位表弟辩解,只好又叹一口气。

    “无论如何,也要看大都督的病情。”他最后仍然安抚了一句,“弟心中之忧虑,愚兄自然明了,若大都督当真药石无效,以你我之才,再做处置亦不迟”

    洛阳的大都督府中,倒是不曾点起“摽有梅”。

    曹真病重,只觉胸口如垒巨石,呼吸不顺,一概香料皆撤了去。

    于是内室中只剩下汤药的苦涩气息。

    这位大都督虽面若金纸,却仍然强撑着在听郭淮讲述布防情况。

    在郭淮看来,失了潼关之后,形势虽不利,但也未差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以渑池为前军阵地,洛阳城墙高厚,又广积钱粮,悉心经营下,蜀军便是年亦未必能攻下,同时在虎牢关亦伏重兵,出兵可退敌,取守势亦能保邺城不失。

    郭淮这幅布防图本以太行山为倚,虎牢关为辅,洛阳为饵,步步为营,不曾有半点松懈。

    不须加以时日,曹真想,他已经有名将之风了。

    但远不足够。

    “伯济以为,这场蜀魏之战,我军能支撑多久”

    “最少三年,最多五年。”郭淮不假思索道,“若诸葛亮蚁附攻城,以蜀国眼下的兵力,恐怕也打不了三年的仗。”

    曹真微微眯了眯眼,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郭淮连忙递上了一杯温水,送他服下,又缓和了许久后,曹真才开口。

    “伯济错矣。”

    郭淮有些发愣,他做这幅布防图时,除却季节与地势,几处兵力也反复查验过,称得上天时地利人和都考虑了进去,如何曹真看了看便说他错了

    “司马仲达为何落败”

    “潼关有失,断绝大军归路。”

    “既如此,他何必出战,将大军留在弘农岂不稳妥”

    曹真看了看他,有些不忍心地说道,“伯济,大魏危矣。”

    这位方策精详,谋略于胸的智将大惑不解,“我大魏尚有数十万兵力,大都督怎如此灰心”

    “我非灰心于兵力多寡,而是灰心于朝堂。”

    改朝换代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越快完成,麻烦越少,越晚,就越麻烦。

    因刘协逃至成都之事,魏武王不得不重立刘懿为汉帝,至今经历三代魏王,但名义上仍奉汉帝为天下共主。

    这就导致了一个十分可怕的问题曹家已经尽力将世家与自己绑在一起,却始终未能用进位来满足所有人的政治需求。

    到了此刻,外敌当前,曹家甚至无法满足宗室内部的需求了。

    若魏王始终不能登基,曹叡为王,其余诸夏侯曹不过封侯之位诸葛亮在檄文里也十分大方的告诉他们,早日归降,亦有封侯之位。那么,这些宗室又为什么要拥护曹叡呢

    当年追随魏武平定天下的曹家儿郎们渐入尘土,而今剩下的不过一群纨绔。

    不,曹真想,若当真只是无能纨绔也就罢了,但这群宗室既无建功立业之志,又有佞邪奸柔之心,而他们又是魏王实实在在的血亲。

    要知道,司马懿当初威逼利诱夏阳和临晋世家,不惜血本南下攻蜀,就是因为他深知这一点,不敢再拖延下去

    现在整个大魏都在曹真一人身上,他既是三军统帅,又是宗室,威望之高,邺城自无不可。但,待他撑不住的那一天,纵有郭淮这等外姓将领忠心为国,又怎能在掣肘之下全心施为呢

    “魏王虽年轻,亦是英主,稍加时日,不逊于魏武”

    “我不是小觑他。”曹真叹了一口气,“天下间门除非再有一名能征善战的曹家儿郎,否则恐怕压服不住宗室,魏王虽为英主,却未临过战阵,如何能与魏武相提并论”

    况且,哪里还有“时日”呢

    从未经过战阵便当了统帅,又能大破敌军的,此时天下间门倒也有一个。

    甚至还是个女子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将郭淮精心所制的布防图交还给他。

    “事到如今,也只有看魏王与大司空”他叹息道,“若能制住邺城的宗室,大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若不能呢

    他自觉一生谨慎,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屋之士,遇敌向前,蹈履忠节,现下时日无多,若向上天祝祷,他竟不知该祝祷哪一桩,是求郭淮能拒敌于渑池,还是求魏王能如其父一般,大开杀戒,压制住宗室

    不管哪一桩,他都隐隐觉得,当他的生命走到尽头时,大魏的气数恐怕也将尽了。

    曹真心中突然有了陈群一般对“天命”的怨怼之情,但他最后只是叹息,不再多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