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寒门贵女 > 正文 95. 第95章(三合一) 【兼济天下】……
    周夫人虽然年过三十了, 却仍有几分不该有的天真浪漫性情在身上。

    她的夫君本来是南京卫下的指挥佥事,这次被外调做了徐州卫的指挥佥事,却因为夫妻之间门情分浅薄没有带周夫人外任。

    周夫人的父亲是江南大士, 因为家资雄厚一直懒得做官,就爱在家里写诗作词。

    周家历经多代一直是江南的大族,据说祖上能追溯到东吴的周瑜。

    所以即使生逢乱世,周夫人一辈子也没有吃过实在的苦,性子又被养得有些歪,嫁人后更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个性。

    刚成婚时她的丈夫见她美貌泼辣还愿意听她的话多哄她一些,日子长了,情分就淡了, 于是周夫人的丈夫曹显宗就自然而然地有了妾室通房。

    没想到, 周夫人对此反应特别大,等曹显宗一出去当差, 就立马折磨他的两名宠妾, 曹显宗回家就发现自己的妾室都被周夫人逼死了。

    他不能理解周夫人的妒性,就与周夫人大吵了一架,从此两人彻底情薄了。

    然而周夫人依旧如此, 曹显宗一纳妾, 她先不动声色,等曹显宗一出门就把这些女人要么逼死要么发卖弄走了。

    时间门久了, 曹显宗也习惯了就帮她遮掩了,再美的妾到他手里时间门久了也厌弃了, 周夫人帮他处理掉也省得他应付那些多余的女人了。

    旧的不去, 新的不来,曹显宗是这样想的。

    对周夫人的行为也不怎么生气了,毕竟周夫人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 那些爱妾在身边久了就是花瓶器具,就当家里人有个砸贵重花瓶的爱好罢了,有什么好置气的。

    周夫人摔坏了旧的,他再买新的回来不就行了吗,左右他不吃亏,反正周夫人也不会害他。

    摔摔打打下,两个人竟然能够诡异又平和地做了多年夫妻,可怜的是那些来来去去的妾。

    曹显宗又看上了从良的红眠,红眠这个女人妩媚多情,一双浅色的眼眸格外勾魂,一开始红眠拒绝他,曹显宗也没有放在心上,太容易得到的花瓶不值钱。

    红眠是他花心思最多的女人,他什么好的都给红眠,还有各种高调看起来深情的求爱之举,日子长了,红眠就被他打动了,态度软了些,做了他的外室情人。

    曹显宗得到了红眠,心里很得意,觉得是自己太会拿捏女人。

    红眠没有跟他前性格冷冷的,一跟了他各种柔情似水、温柔小意,日子长了,曹显宗也开始好像把红眠当成了一个人,谁能拒绝一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女人呢

    为此他开始保护红眠,没有把她纳回去当妾,红眠跟了他之后才隐约知道了他夫人的厉害,神情有些哀怨,看起来有些怨他。

    他心里一开始还有生气,心想,一个玩意儿,我给吃给穿的,还敢怨自己。

    他打算渐渐冷落了红眠然后纳回家给周夫人一样处理掉,结果红眠说自己不害怕周夫人,只是怕自己不甚死了不能与他厮守了。

    曹显宗一听又飘了,他又觉得红眠爱自己爱得命都不要了,他这么想的时候没看见对面红眠眼神下藏着的戏谑。

    然后他更花心思藏着红眠,他得通过保护好红眠来证明自己是一个真正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心里的天平也渐渐偏向红眠,在红眠小院里他感觉到真正的娇妻在怀是什么滋味。

    然后就想到了自己真正的妻子周夫人,心里不由可惜,如果周夫人三从四德一些,自己以后贤妻美妾的才算真正过日子了。

    可惜周夫人不是贤妻,红眠只能做他的外室,等他要外任了,就问红眠愿不愿意一起去,到时候也正式给个名分。

    结果红眠跟他说了一通,情状可怜,他被红眠的迷魂汤灌得又觉得为了红眠好就该好聚好散,带回去成了妾,落在周夫人手里是迟早的事情。

    说实话,他已经不忍心了,于是放了红眠,还送了不少珠宝财物,等红眠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真爱”了,很为自己的深情自我感动。

    红眠给他当外室塑造得都是有情饮水饱的氛围,叫他真的陷进去了。

    然而曹显宗放走红眠之后,周夫人这才打听到自己夫君在外居然有个宠了多年的外室,一直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舍不得送她面前,生怕自己会害死他的宝贝。

    周夫人于是恨透了红眠,就打算上门治她一治,然而红眠早已人去楼空了,周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却不肯善罢甘休。

    她一定要报复到这个善于蛊惑男人的外室,于是她打听了半天,才隐隐约约听说红眠好像有一个妹妹,连曹显宗也不知道,想来对这个妹妹宝贝得很,这才是她的软肋。

    然而她找的人去红眠家附近蹲了很久,一直也没有人上门,周夫人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个妹妹是否存在了。

    这回好不容易蹲到了,却失策了,没把人抓过来叫她看看红眠妹妹到底是谁。

    周夫人心里是不肯放弃的,找不到红眠算帐,拿她的妹妹抵也是一样的,所以她想着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红眠的这个妹妹来。

    “应天城就这么大,再藏能藏哪里去呢”周夫人垂下眉眼冷笑道,她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给她梳头发。

    丫鬟心里觉得周夫人没必要和红眠的妹妹置气,红眠都已经离开了,她妹妹也不认识曹显宗周夫人的,何苦呢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只是问“您要是找来了红眠的那个妹妹,您是要”

    周夫人懒洋洋地说“先打死不论,叫我好好出出气。”

    丫鬟抖了一下,周夫人就笑了起来,对着眼前的镜子看向丫鬟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样”

    丫鬟连说不敢,周夫人就语气里带着不满“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又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姐姐,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动不动打死人呢

    “不过是喊过来给我瞧瞧,性子好的我就放过她了,不好的我就留几天在家里做做客”

    说完她瞥了一眼丫鬟“你最近越来越爱做我的主了。”

    丫鬟不敢说话了,沉默地给她梳头发,额头上沁出汗来。

    周夫人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心想,笑话,就算真打死了又能怎么她。

    从来没有吃过苦的经历养得她目下无尘,所以周夫人从来不在乎底层人的死活。

    她未必真的会打死红眠的妹妹,她只是能够在这种事上享受到拿捏别人生死的快感,天生的傲慢让她喜欢拿这些东西做消遣。

    梳完头,周夫人就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脸颊,拿起案上的佛珠捏手里,说“今天的经还没有念呢。”

    另一个丫鬟迎上来,笑着说“夫人心善。”

    周夫人又嘱咐前面的丫鬟“红眠以前在倚云楼卖唱的,你去找找她有没有什么故人,总能找出些痕迹来。”

    然后她感慨了一句“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也不是我非要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过不去,红眠造了孽没有得到报应,这算什么因果不空呢我是遵了佛礼才这样。”

    说完,她就很高兴地捏着佛珠去菩萨前虔诚地念经了。

    因为之前祝翾神来之笔救了一下明弥,这几天夜里祝翾就和明弥一起睡觉聊天。

    她们之前考试的时候就是被分到一个屋子的室友,只是那时候明弥对祝翾是假情假意,心里还在取笑祝翾的一身村气与单纯。

    如今夜里再睡一块,明弥早就多了真情实意出来,不再在心里腹诽祝翾会下蛊了。

    因为祝翾救了她,她心里很是感激祝翾的侠气,但是夜里睡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那天巷子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

    祝翾就点头保证,说“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的。”

    两个人一起拥有了一个秘密,关系都拉近了些。

    她们本来关系就很近了,之前就一起吃饭上厕所玩花绳,小姑娘之间门能一起做这些事情,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但是明弥觉得那时候自己的心还不够实在,现在才算真的拿祝翾当好朋友了。

    小女孩夜里躺一块就喜欢聊天说话,讲的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祝翾跟人熟了,话就会很密,如果不让她停,她能讲到天亮都不重样,一样的日子在她眼里总有许多新鲜的地方值得讲。

    明弥以前会觉得祝翾这样很啰嗦,但是现在她就很羡慕祝翾这样心无挂碍的姑娘,同时也觉得很新鲜。

    明弥从小到大没有过几个朋友,她小时候还是有父母的,但是太小了,记不清在养父母家里的日子了,但是应该与祝翾家里差不多吧。

    后来呢,养父母不在了,她就被卖掉了,那段经历她也记不清了。

    但是卖掉的地方有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她们都挺活泼的,那时候应该也有过短暂的好朋友吧。

    后来,明绯来接自己走了,给她起名明弥,明绯说她们的娘叫明珠,没有姓,她们拥有同样的母亲,就以明珠的明为姓吧。

    明绯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她私下就喊自己这个名字。

    她在恩客前的名字都是别人取的,什么红眠的,那不是她自己。

    进了养生堂的时候,明弥一开始记得自己是有朋友的,是养生堂一个眼角有痣的比自己大一点的女孩。

    这个女孩知道自己的父母,她是被家里人扔过来的,因为下头还有七个弟弟妹妹,说是“养不起”。

    那个女孩的名字明弥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她的长相还有她跟自己说的话。

    女孩说自己在家里的时候的情形,就是怎么帮着带弟弟妹妹,她又告诉明弥本来她的阿爹是想把自己直接卖掉的,是她的娘不同意,才送到了养生堂里来。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里一点憎恶父母的情绪都没有,明弥就好奇“你难道不怨你的父母”

    女孩就说“怨恨是最没有必要的行为,我才不要想这些,父母生下我给了我命,就是无上的恩德,我怎么能去抱怨呢

    “我出来了是报了父母的恩德,这辈子吃尽了苦,下辈子才有更好的日子过,我所受的福祸神仙都看着呢,下辈子我就享福了,怨恨心就不诚苦就白吃了,所以我不怨恨。”

    明弥越听头皮越发麻,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呀。

    然后她才知道女孩家里以前信过那个什么光明道,她自然而然也受了影响,偶尔还“光明在上”的。

    这玩意在大越朝建立之后确实已经成了邪教,但是法不责众的,以前信的人太多了,朝廷没办法全杀了,就只能砸神像让大家从此不再信这些。

    但是以前信魔怔了的私下里还会偷偷信,一些老百姓不懂为什么不能信这些,他们还是会被光明道那些教义吸引,怕突然不信了失掉了虔诚,然后下辈子的孽障增多。

    明弥这个朋友家里就还在偷偷信光明道,家里还有光明王母的神像呢。

    明弥听完代入一下,要是她被卖了一定会先举报了他们供奉邪神,大家都别活了。

    但这个女孩对明弥确实很好,明弥那时候和她就成了好朋友。

    养生堂来做事的嬷嬷其实有时候很凶的,明弥一开始还被骂过打过,后来明绯来看她给了钱,她就没人打了。

    但是这个女孩还是被针对被骂,她被骂了也不生气,只知道自我反思,然后度化苦难。

    后来她生病快死了,面容还是平和的,觉得自己要去天上的王国了,明弥看着她消逝没有哭,她那时候太小了,不懂离别。

    后来想起来才会觉得莫名地难过与伤心,心想哪有什么所谓的“光明在上”啊。

    再之后她就没怎么交过朋友了,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了。

    祝翾还是她在女学里交的第一个朋友。

    两个女孩躺一块聊天,明弥就一直听祝翾说自己的事,祝翾很久没人聊得这样畅快了,说了一堆没营养的话但是明弥还很认真地在听,这让她很高兴。

    在学里,其他人也是朋友,但是又有些不太一样,比如她可以和谢寄真聊学问,可以跟蔺慧娥她们聊诗词,但是她们之间门的一些私密话她是插不进去的。

    她们有时候会坐一起讨论布料首饰,百金一匹的布被说得跟白菜一样,祝翾当然是参与不了这种话题的。

    还有出身见识造成的很多的差距,祝翾也不好意思在她们跟前说自己的事,她们的一些生活超过了祝翾的想象,祝翾从前的生活也超过了她们的想象。

    明弥和自己出身差不多,所以祝翾可以和她说这些没什么主题与作用的闲话。

    祝翾聊累了,就问明弥“你不要光听我说呀,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呢”

    明弥也很想告诉祝翾自己的那些秘密,但是她还是做不到心无挂碍地开口,连祝翾她都没做好本事告诉,双娘与明绯日常说的那些还是刻入了她脑壳里了。

    明弥意识到她从前跟双娘说她不怕被人知道就只是说大话,不然她怎么连祝翾都不敢告诉呢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害怕自己出身暴露之后所面临的流言蜚语,明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给了她一个最正常的环境往上走,身世里的那些苦与恶都被明绯自己吃干净了。

    “你的苦姑娘都帮你吃了,你这辈子不会有苦了。”明弥想起了双娘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果然自己还是很懦弱的一个人。

    自己的身世不能说,明弥就把在养生堂遇到的那个眼角长痣的事情告诉了祝翾。

    祝翾就很认真地听,听到这个女孩到死还相信自己会上天国,相信所谓的”光明王母“会保佑她,祝翾就叹了一口气。

    明弥问她为什么叹气,祝翾就说“我只是觉得她可怜。”

    然后她又说“我们都念过书有了见识,知道光明道那些就是妖言惑众,信了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只能得到一些虚无缥缈的盼头。可是,有时候人就是需要盼头的。”

    这话再说下去就有些危险了,明弥捂住她的嘴,小声说“你少评价光明道吧,光明道就是害人的物事。”

    祝翾说“我当然不信光明道,我只是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信这个。我如果没有见识,可能也会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盼头自我安慰。

    “正是因为我有了见识,我才有了更实在的盼头,不,也许我的盼头也是虚无缥缈的,只是我不愿意去信命了。”

    然后她又忍不住说“光明道确实坏,老百姓太苦了,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被骗走的东西了,他们还要骗走他们身上最后一样的东西希望。

    “他们要老百姓信自己,然后利用他们的无知给予一份不存在的蜜糖,骗得这些可怜的人信以为真,要将自己的今生来世都抛进去,然后一起干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明弥静静地听着祝翾说,她总觉得祝翾是小孩子的时候天真可爱,可是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就不像小孩子了。

    她的神情总是带着一丝悲悯,她好像一直在思考很多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祝翾仍然躺在明弥身边说“所以,我不要信命,我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虚无缥缈的存在上,我要相信我自己的力量与学识。”

    明弥说起她那个朋友的时候,祝翾忽然想起了阿闵,她心里的悲伤又涌现了上来,她还是不能悟透这个世界的本质。

    “其实我们想要的只是成为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光明道,名字很光明,可却是假的。

    “可是倘若我们也一无所知一无所有,也会可能被骗的吧。

    “想成为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又有什么错呢我也想成为一个真正光明向上的人。明弥”祝翾忽然转了过来,她看向眼前的女孩,问她“你有想过你的将来吗”

    “将来”明弥皱了一下眉头,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因为她一直沉溺的东西叫做过去。

    明弥就有些羞愧“我没有想过。”

    ”那你为什么会考女学呢”祝翾继续问她。

    明弥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考女学是明绯要求的,她的将来是别人帮自己想的。

    她反问祝翾“那你想过吗”

    祝翾点头又摇头“我想过,却想不出真正的所以然来。我十岁了,也没有闹明白我具体的志向是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弥就忍不住笑了“你才十岁,人一生的志向不是十岁就能想明白的。”

    祝翾就说“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门却不是很多的,三十而立,说得是男人,不是我们。

    “好在我们考上了女学,时间门又充裕了起来,可以慢慢想些本不该我们想的事情。”

    明弥大概知道了她所说的时间门不多是什么意思了,女子到了年纪被关心的不是志向如何而是婚嫁之事。

    长公主再厉害,全天下也就那几个人是女爵不受束缚,可是全天下那么多的女人呢,她们没有办法去想自己的志向。

    就像女爵只有几个,应天女学的学生只有两百多个,祝翾知道自己获得了喘息的时间门,时间门暂时充裕了,但是也只有这么多女孩子才能这样,全南直隶其他女孩可以吗

    她家里四个姐妹,祝翾自己出来了,但是她的姐姐呢

    祝翾这时候会感谢自己的幸运,又会觉得难过。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把她所认识的命运都下意识背负在自己身上,虽然她知道她其实不该为此负责。

    她想起阿闵,随着年纪的增长,心里又对阿闵的死亡多出一丝愧疚了。

    阿闵当年会死是因为没有吃到没有药性的药,她那时候却花钱给阿闵买糖吃,她现在才知道那也是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天真与残忍。

    阿闵缺的是药,她给人家糖抵什么用,她如果早知道了,就应该想办法给阿闵买药吃让她活下来,可是她没有钱买药无能为力,那时候的年纪还异常天真。

    现在她没有那么天真了,可是她也救不回阿闵了。

    也许救阿闵从来不是她的责任,可是祝翾总是会去想别人的处境,她自己幸运了向上走了,难道就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了吗

    所以她在巷子里看见明弥遇险,才会鼓起勇气救对方,她突然又有点明白了,我向上走我学习我练武,不仅是为了救自己,还想帮助别人。

    我可能永远都变不成真正的“肉食者”了,祝翾想。

    因为她的眼睛不仅能向上看了,也能低头向下看了。

    明弥看着祝翾又在陷入沉思,她在发呆的时候总是这副神情,就问祝翾在想什么。

    祝翾就说“我觉得女学里的人还是太少了,整个南直隶才两百多个人,可是别人怎么办啊”

    明弥听了,觉得祝翾好心到了一种泛滥的地步,自己都没活明白,去想去管全天下那么多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的死活,难不成她还真是什么圣人

    明弥就说“难道女学人收多一点是好事,才是公平那科举状元凭什么只有一个不该人人都是吗

    “咱们女学收学生的目的是为了招学有所成的女孩子,不是为了拯救谁改变谁,只是一个入学的机会,大家凭本事争。你脑袋瓜才多大,不要想那么多了。

    “有些事我们没有能力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想明白。”

    祝翾当然也不是做梦女学要把全南直隶的女孩子都收了进来,只是越品尝自己的幸运就会越去思考别人的不幸。

    她觉得明弥说得对,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根本想不明白这些太难的事情,就连那些大人物都未必能想明白,她还是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再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睡吧。”祝翾跟明弥聊天聊得蜡烛都烧没了,就打了一个呵欠,也就放假没课敢这样。

    等祝翾闭上眼睛,明弥却睡不着,她看着枕侧的女孩的睡颜,心里还为祝翾发愁呢,觉得她的心这样软可不行。

    虽然祝翾之前救了她,她很感动,可是心里也为她操心。

    祝翾太莽了太善良了太讲义气了,万一她为此受伤了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祝翾是怎么养出这种性格的,明弥就根本不会想这些。

    虽然她在这里上学性子阳光了些,可是她之前根本不在乎她与明绯双娘以外的其他人的死活。

    她不仅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她还非常记仇,想起巷子里追着自己的那几个男人,明弥的神情阴狠了起来。

    在明绯家附近还骂自己娼妇,那不出意外的话,是明绯那个男人的大妇弄的事情。

    她自己的男人不守贞,凭什么怪到明绯姊姊头上来,明弥非常护短地想。

    她对自己亲生母亲明珠也没有印象,但是明绯说也是被人家大妇赶出门逼死的。

    人与人之间门都有自己的立场,不论男女,都会在自己的立场上和别人互相倾轧。

    这个世上有人是狼,注定就要吃羊,有的人生来就是羊,注定会被狼追着吃。

    谁愿意成为羊,被人吃掉不给吃掉难道反而是羊的不是了

    可是不做羊只能做狼,狼不吃羊会饿死的。难道要逼着狼吃素吗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利益与道德,所以明弥放弃道德只在乎她与她在乎的人的利益。

    她有时候觉得祝翾天真,她看明白了祝翾想要的是一种世界大同,可是人与人之间门注定会自相残杀,这怎么大同呢

    她发愁地看了一眼祝翾,心里却已经把祝翾放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了。

    祝翾,也已经是她在乎的人了。

    但是明弥又在想巷子里的事情,她还对付不了那个大妇,连人家叫什么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一个当官人家的夫人,总不是她现在能硬碰硬的人物。

    不要紧的,总有一天现在还是保护好自己不被发现了。

    她总会长大的,会想出办法解决的,之前那个买她的暗娼馆的女主人不就被她想办法送了进去了吗

    明弥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周夫人终于打听到了红眠的故人的消息,丫鬟告诉她“红眠以前当妓子的时候,有不少认识她的同行,其中有一个叫绿挽的,妓馆关门后开了一家暗娼馆,她好像知道红眠妹妹的事情”

    周夫人抿嘴笑了,说“那把这个绿挽的喊过来,我找她问话。”

    丫鬟说“绿挽已经被投入大狱了,夫人您找她可能不是很方便。”

    “入大狱了”周夫人惊讶地瞪了丫鬟一眼。

    “都已经入大狱了,你跟我说”她气得摔了丫鬟一个耳光。

    丫鬟捂着脸立马跪下来了,说“夫人恕罪,知道红眠妹妹的只有这一个啊,其他人我也悄悄打听了,都说不知道。”

    周夫人就问丫鬟“好好的,怎么就进了大狱了”

    丫鬟说“朝廷不许开暗娼馆,被发现就是一个死,她是直接被人举报了。”

    “笑话敢做这生意的背后哪个没有靠山,随便被举报了就能进大狱她背后那些人能坐视她进去”周夫人听了只觉得荒谬。

    什么法律啊那都不是来约束像她这样的人的,所以周夫人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样。

    长公主是弄了不少刑罚新法出来,但是对她来说就是废纸,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得到她

    绿挽既然敢开暗娼馆这种要命的生意一做许多年,就不可能这么容易栽进去。

    周夫人继续看着丫鬟,丫鬟也不明白,只说“现在案子到了提刑按察使司了,到了这一步几乎是判死了,按察使司盖了死戳,这案子就投入京师了,成了大案了,夫人您”

    周夫人也知道到了这一步她是没有能量去捞绿挽了,为了找一个人她也不值得花大力气去捞一个绿挽冒这风险,心里正为难呢,但是听到按察使司又活泛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丫鬟立马乖巧地说“您是上官按察使的表妹,虽然不能徇私,但是见一面绿挽估计也不难。”

    周夫人有一个姑姑就是护国公上官肃的夫人,陛下开国立的那些勋贵大多为草根出身,但是上官家不是。

    上官肃在前朝就是官宦人家,上官肃在前朝做过太守,在陛下起事时就慧眼识珠投了陛下,上官肃是儒将,所以是陛下早期最得用的大将和谋士。

    出身良好的上官肃的原配妻子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出来的,就是周家的女子。

    上官肃如今待在京师养老,但是他的第三子上官渡就在应天当南直隶的按察使呢,掌整个南直隶刑狱之事。

    周夫人想了想,觉得都打听到这地步了,就上门看看表哥表嫂吧。

    于是喊人备好礼上门,上官渡的夫人乔氏招待了她。

    乔夫人心里不太喜欢周夫人,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礼貌与得体。

    周夫人没开口就说自己的事,而是问乔夫人“之前听说灵韫考上了什么应天女学,现在过年呢,回家了没有”

    乔夫人就喊丫鬟带上官灵韫过来陪客,然后对周夫人说“早回来了,在我们身边待不住,今年还想自己一个人去京师看国公呢,你知道的,她从小养在国公身边多些,毕竟是国公唯一的孙女,骄纵得很。”

    周夫人就笑着应和“在父母身边待习惯了就好了。”

    “哪里有那么多机会待我们身边呢假期结束,她横竖还是要回去上学的。好在学里是她姑姑管,也不怕她在里面被欺负了。”

    她刚说完,上官灵韫就一身华服打扮得格外亮堂地跑了过来,然后看见了周夫人,很得体地朝周夫人行礼。

    周夫人看上官灵韫出落得漂亮一身灵气,心里也有点爱,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灵韫长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可以跟你曹表哥成亲了。”

    周夫人自己有一个儿子与上官灵韫差不多年纪,上官灵韫不喜欢周夫人的儿子,就直接说“我还要念书呢,才不要。”

    周夫人眉毛皱了一下,但是还是说“这孩子害羞呢,大了就是这样,念书了总有念完的一天,等你念完了不还是要嫁人的吗”

    上官灵韫听得不耐烦,见乔夫人不动声色就知道阿娘也不满意什么曹表哥,就继续说“谁说我要嫁人了我要学我姑姑”

    乔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神情里多了几分不赞成。

    上官敏训是上官家的奇葩,年轻时家里给她定过一门亲,然而成了望门寡。

    上官敏训直接就说要守望门寡不嫁人了,家里横竖劝也没用,外人还说她守节呢,实际上她就是不想嫁人。

    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望门寡像她这么守的,年纪轻轻在外面四处周游,等上官肃投了越王她就跟着在越王部下做些文吏主簿的事情,中间门陛下还想撮合过她和蔺玉呢,但是上官敏训死活不同意,就说自己志不在嫁人。

    蔺玉那样的金龟婿都看不上,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等开了国上官敏训就直接在外面做官了。

    乔夫人虽然支持女儿去女学,却是不太愿意她和上官敏训一样的。

    周夫人听上官灵韫的“志向”,也歇了让自己儿子娶上官灵韫的心思了,她虽然眼馋上官灵韫的家世,但是上官灵韫主意太大了,还是弄个和顺些的儿媳好些。

    两个夫人坐着又聊了一会天,上官灵韫在旁边听得无聊,就借口自己还有什么作业要写,就离开了。

    打发走女儿,乔夫人面上在笑,心里却在思量周夫人什么时候进入正题,果然周夫人左右看看,问乔夫人“表哥快下衙门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原来是找上官渡的,乔夫人心想,却笑着说“可能被公务绊住了。”

    “表嫂也要对表哥上点心,这男人回来晚了,谁知道是被公务绊住了,还是被别的什么绊住了。”周夫人酸溜溜地说。

    乔夫人听到这里大概有点猜到她来的目的了,肯定是和曹显宗那忘宗的东西纳的什么小妾有关了。

    可是这事能找到他们家,该不会是要徇私枉法吧

    乔夫人内心提起了警戒,但是面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我家官人我一直很放心。”

    周夫人看了她的笑脸,只觉得刺眼,就说“谁知道呢像我们家曹显宗再老实不过的人,都敢在我眼皮底子下养外室呢。”

    哦,养外室了。乔夫人在心里想,这不奇怪。

    只是她听到“再老实不过的人”差点笑出来了,好容易忍住,旁边丫鬟看出来了,就递了新果盘来,乔夫人一边吃一边看起来很关心地问她“妹婿又做了什么呢”

    周夫人就拿起帕子开始抹眼泪“我这些年嫁到曹家,家里大小事从无失责的地方,就是有点喜欢拈酸吃醋些,嫂子你不懂我的苦,你与表哥和睦。

    “哎,虽然我爱吃醋可是我也不是什么母夜叉,哪里想到他还敢背着还有一个家呢

    “和那外室小门一关直接做了夫妻呢,什么好的都往她那送,我是被蒙在鼓里的瞎子聋子,他在外面还有夫人都不知道。”

    然后她又装模作样地继续说“要是那个妹妹是个良家,我们家爷喜欢我也认了,一定八抬大轿纳了进来,风光抬举了她。

    “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儿子也立住了,他们恩爱他们的。可是那个外室以前是在倚云楼卖过笑的花魁,这如何能让我和她共事一夫”

    “是是是,是不太像话了。”乔夫人一边听八卦一边敷衍应着,心里还是在想,可是这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周夫人又说“如今我们爷外任了不带我,要带那个妹妹走,我听闻那个外室还有一个妹妹,从小骨肉分离。

    “我就想着我要是能帮她找回亲妹妹,到时候她有了我的恩情,就会答应我不再缠着爷,也算两全其美。”

    乔夫人高深莫测地“哦”了一声,然后周夫人终于进入主题了“我也不是坏人,能看见人家骨肉分离,就四处帮忙打听她妹妹的下落,她伺候我男人伺候得好,她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我打听了半天,听说之前倚云楼的有个叫绿挽的知道些眉目,可是这个绿挽”

    “哎,真是造孽,这个绿挽被下了大狱了。我也不想救她,只是期盼表哥行个方便叫我见一面这个绿挽。”

    乔夫人终于懂她的目的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什么找人家妹妹骨肉团聚,乔夫人觉得周夫人估计是想抓人家妹妹威胁外室。

    她于是面露难色“这外面的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周夫人就笑着说“所以我想着表嫂您能不能在表哥面前帮我说说,行个方便我不做多余的事情,就是见一面绿挽。”

    说着她拉着乔夫人的手故作亲热“亲戚间门抬抬手帮帮忙的事情。”

    乔夫人看起来答应了,心里却有些头疼,这都是些什么事。

    于是她忍不住朝周夫人说“曹显宗好色的毛病这么多年了,你今儿弄走一个外室,明儿还有别的外室呢,每次这样多麻烦。

    “不如和离了吧,你表哥同僚下属里也有不少年纪相仿的鳏夫,品行都正得很。”

    乔夫人也是发自肺腑劝诫周夫人的,这么多年了,亲戚家这些事,她看着都累了,还不如索性和离了舒服。

    那个姓曹的也就那样,巴着也没意思,周夫人还年轻呢,不愁二嫁。

    然而周夫人却不领她的情,有些生气了“我夫君这次只是一时糊涂,其实平时对我还是不错的,表嫂何故拆散我们”

    乔夫人觉得她不识好歹,就不说了,依旧只是笑。心里想,那也行,就白头偕老吧。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