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潋春光 > 正文 39. 情人 他们算不算情人?
    左盈听他说完, 沉默片刻“将军说这等疾病,奴婢此前却也并未医过。应当是有些棘手的。”

    祁宴眉心微皱。

    左盈道 “这病需要再翻阅医经看看。将军如方便,下次将那友人带来便可。”

    身后远方传来狱首的催促声。

    探望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左盈作礼告退。

    祁宴道“左大人与我一同去晋国吧。”

    左盈转头看他。

    若说在这话之前, 左盈一直面无波澜, 此话之后不由轻笑,不是讽刺祁宴, 而是自嘲。

    “将军莫要折煞奴婢, 奴婢是罪臣,一介匹夫, 有何本事能入将军的眼”

    少年策马靠近。

    “大人有何本事入我眼,大人自己不清楚文则入晋国拜相, 谋则搅天下风云。大丈夫之才,怎能久困于浅滩, 只在此受辱”

    少年的眸子自高处俯视下来, 那里面炽热滚烫, 却没有一丝倨傲, 却叫人甘愿在他面前垂下头。

    左盈抬起手, 慢慢拨开颈边衣襟, 脖颈上“囚”字刺青暴露在光下。

    “将军,自来此地, 我已被磨平性子, 这么多年只央求能苟活一命, 将军要我北上离开囚地, 无异于直接要我一条命。”

    他拱手再次做了一个礼,瘸着伤势未愈的右腿,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可这天下又是谁人之天下, 罪臣又是谁定的罪臣”

    身后响起祁宴的声音。左盈的脚步一慢,祁宴已到他身侧。

    祁宴道“你不是蛰伏这么多年,想为左家复仇吗不是一日都忘不了受的屈辱,想迎回你被楚王送去别国为侍妾的养妹吗”

    “楚王既负了你左家,那你便颠覆了他。”

    左盈的身子一僵。

    他缓缓抬起眼,对上那一双眼睛。

    祁宴一身劲装,身形被骄阳所照,眉眼间锋芒毕露。

    “我从不知晓畏惧为何物,只知时势造就英雄,投身于乱世,才不枉男儿八尺之躯。”

    “你入我帐下,成为我的幕僚。从前楚王的天下,又算什么天下”

    “我们去真正的天下看一看。”

    他熠熠明亮,双目满是锐气,犹如那身后的烈阳,仿佛能叫人身上一切晦暗面无处遁形。

    那句句笃定透着力量,字字拍打在人的心上。

    左盈相信。哪怕自己不追随他,他到了晋国,也会有一众人愿意前仆后继拥着他。

    这样的人该如日月一般,被众星拱着。

    祁宴松开了他的肩膀,淡淡道“牢狱那边我会安排好一切,我没有太多时间与你耗着,半个时辰之后,我在祁家军营之外那棵梧桐树下等你。你若想通了便来追随我。”

    祁宴坐直身子,调转马头。

    左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脚跟处的伤痛再次袭来,提醒着他这些年的遭遇。

    家族覆灭,被流放边疆,无一人生还,而唯一还活着的养妹,被充入楚宫中为奴为婢,

    五年来,他跌进泥土,被打断骨头,被践踏尊严,被如狗畜般驱赶,他摸爬滚打,狼狈不堪。

    他一直在等,他在蛰伏,等着再爬起来的一天。

    现在祁宴给了他一个机会。

    左盈再睁开眼,那眸子里多年不化的冰,慢慢消融了那么一点。

    祁家的军营之外,一棵高高的梧桐树冠,在河边投下浓密的阴影。

    祁宴没有等太久,当他牵着马儿在湖边饮水时,听到身后一道清脆的马蹄声近。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山坡上驰来,青年策马而来,到湖边勒马停下。

    左盈跪于马下,表示愿意追随。

    祁宴便知果然没有看错他。

    “走吧,我们得趁着天黑之前,追上大部队。”

    他翻身上马,眺望远方,群山之外更有群山。

    祁宴于旷野上策马扬尘,一座座连绵的山峦被抛在身后,四野长风飘荡,身后天幕光影变幻,从朝霞吞吐灼灼的薄雾,到绚丽燃烧的火烧云,再变成明亮的星子。

    月色下,少年的身影被月光一点点拉长,清透的月色落满身。

    “少将军回来了”

    一道呼喊声,打破营地上的宁静。

    众士兵只见那星野白驹急如闪电,从灌木丛中疾驰而出。

    一天一夜地赶路,祁宴昼夜疾驰,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回到营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卫蓁。

    他坐于马上,酝酿几刻,轻叩车门,“卫蓁。”

    竹帘被人从里撩开,少女看到他一愣,随即眼中绽开灵光,“少将军去哪里了”

    祁宴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但话到口边又停住。眼下无论是卫蓁的身世,又或是其眼疾能否医治好,都没有一个定论,他也深知此时最好不要给她希望,以免最后失望。

    祁宴道“我回去了一趟,带来一人,他精通医术,你前些日子不是水土不服吗,可以让他给你调养调养。”

    他开口,才发觉喉咙哑得厉害,有一口淤血堵在那里。

    卫蓁却全然没在意这个,只问到“你嗓子怎么了”

    祁宴道“无事,不过是方才赶路回来呛了风,嗓子隐约。”

    他转身欲骑马离开,然少女不是愚笨之人,一向心思敏捷,聪慧过人,她一下便猜到了内情。

    “你去给我寻那能治眼睛的医工了”

    祁宴一顿,她已经从窗户中伸出手来,一把拉过他的袖摆,祁宴心头猛跳,害怕叫人撞见,又靠上马车车厢。

    他的手在卫蓁掌心中,被翻过来,露出一条赫然的红痕,其上血丝蜿蜒。

    “手都被缰绳勒红了,你不会一天一夜都在骑马吧”

    卫蓁的指尖轻抚上去,抬起头望着她,满目眸水晃荡。

    “小伤。”祁宴懒洋洋道,欲将手抽出,被卫蓁再次握住。

    她才沐浴完,长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就,乌黑的青丝落在他腕上。

    “少将军此前说过,无须我为你做些什么,其实我也一样。”

    凉风吹拂她的面颊,少女碎发摇晃,目光清亮。

    她道“我不用你为我而受伤,不用你为我这样奔走,只需要你护送在我马车边。”

    她凑身而来,顿了许久才道

    “就像这样,陪在我身边,那便够了。”

    祁宴心一静,看着她的眸子,随即整颗心都剧烈地跳动起来。

    天地间所有的光辉,在这一刻,在她那双眸子面前,好像都黯然失色。

    少女侧过身子,取出柜子中的药瓶,抹了一指尖的药膏,动作温柔地覆上他的伤口。

    祁宴看着她因为上药而低垂的眉眼,好像又回到了在公主府的那一夜,他的心受到她的牵引,一点点往她靠近。

    从护送她和亲北上之始,他就知晓自己与她的身份有别,不应当有也不应该有一丝牵扯。

    他不是没纠结过、没想过与她断过,然而他还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她发间挽的玉簪摇摇欲坠,祁宴伸手及时替她簪好,手垂下时恰逢她抬起头,掌心便挨上了她的脸颊。

    他收回手,而她给他上好了药,也松开了他的手腕。

    队伍之中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他们只能借短暂的一晌说几句话。

    祁宴看着刚上完药的掌心,问道“这是何药膏”

    卫蓁笑道“是晋国使臣给的,说是能舒痕祛疤。他倒是想得事无巨细,给我送来了许多保养的药膏,是想叫我好好护着这张脸。”

    毕竟卫蓁最大的倚仗,便是她的美貌。

    这样的东西若是毁了,那她的和亲之路也几乎是断送了。

    祁宴道“你好好休息,再走半个月,车队就到晋国国都。”

    卫蓁应下“好。”

    竹帘落下,卫蓁去收拾案几上的药膏。

    他和她之间好像有些东西变了,也好像有没有变,她与他一如交往从前,但或多或少都知晓了对方的一点心意,更像是情人之间,在慢慢地试探对方。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出,叫卫蓁喉口一窒。

    她与他怎么能算情人呢明明情人间的事,除了最初那个吻,都没有做。

    便是连那个吻都是蜻蜓点水的。

    但她感觉得到,自己在一次次为他心旌摇动。

    郎君对她这样好,为她做夜明珠灯、为她披星戴月去找医工、为她日日守在马车边,她又怎可能心硬如铁,不为所动

    卫蓁一直觉得,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一次次交往中,一点点地为他心动。

    而她好像正在经历这个过程。

    一阵凉风吹来,荡干净脑中的杂思,卫蓁这才意识到自己满心满脑都在想祁宴。

    她将他逼出自己的脑海之中。

    夜里,卫蓁仰躺在榻上,望着挂于车顶的夜明珠串。

    再走半个月便到绛都,她的琴技还没有完全熟练,此后路上须得加紧练习,一日都不可荒废。

    若是能预知未来晋国发生的事便好了,不必再惴惴不安。

    上一辈子,祁宴离开楚国,成为晋国的大将军,又变成了晋王,这中间究竟经历了多少

    此前卫蓁入前世之梦,多是关心自己前世的命运,倒是并未留意别国的朝堂之事。

    倘能再次入梦,她必定从中去窥一窥晋国的情况。

    可这前尘之梦,太过缥缈,何时能入梦根本无迹象可循。

    卫蓁只能静阖双目,细细去回想之前的梦。

    而随着她意识沉下去,一些记忆的细节慢慢浮了上来。

    在她当了楚王后的第一年,晋国宫廷大乱

    晋王突然薨逝,前去投靠晋王的祁宴,被指与九殿下姬沃勾结,一同谋害晋王,被士兵追捕。

    晋王室震怒之下,下旨将一人捉拿,要施以车裂之刑。

    祁宴再次出逃,离开晋国,开始了流亡之路。

    没有人知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再有他的消息,是半年之后,晋国的东南边,祁宴横空出世,异军突起。

    祁宴辅佐姬沃为晋王,声称王室篡改传位的诏书,带大兵起势,要与晋军对垒。

    新王派兵前去镇压。

    就此晋国两裂,分为东晋国与西晋国,两王相互攻伐

    西为新王,东为姬沃。

    祁宴一边得与西晋国争伐,一边还得应付不断扰边的楚国,于是亲自带兵南下伐楚。

    也是那一次流亡路上,卫蓁流落到祁宴的军中。

    而两线作战需要大量的兵力,姬沃死于带兵的途中,临终前将王位传位于祁宴,叫他继续伐楚国灭西晋。

    原来,梦中祁宴的即位之路是这般曲折。

    而说到他会谋害晋王,卫蓁只觉荒谬至极。

    她了解祁宴为人,少年人心地赤忱纯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等事。

    那剩下的可能,便是晋王室捏造了传位诏书,污蔑于他。

    卫蓁陷入在梦魇中,颈窝出了细汗,挣扎着想要脱离梦境,可手脚却被深深地束缚,意识也被带着往梦境的深处一层层堕落下去。

    她思绪的紊乱忽然定住,因为这一次她在梦中,看到了祁宴的视角 。

    黄沙漫漫,热浪翻滚,他从晋国出逃,第一次踏上了流亡之路。

    少年趴于马背之上,浑身伤痕累累,由着马儿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黄沙之中。

    星野驹身中数箭,淌了一路的血,还在强撑着驮着他前行。

    可烈日高悬,曝晒之下,它也奄奄一息,到最后无力倒了下去。

    一阵一阵的热风吹来,砂砾一点点侵袭上少年的身子,他从黄沙爬起来。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过那样慌乱的神色,少年落了泪,匍匐在陪自己长大的马儿面前,一遍遍唤马驹的名字。

    马儿阖上了双目,就此没了气息,血流入黄沙之中,被沙尘一点点淹没。

    而四野茫茫都是黄沙,没有绿洲,没有水源。他在那样的绝境之中,又如何去找一条生路

    卫蓁从梦中醒来,眼眶湿润酸胀。

    一道阳光照入车中,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坐起来,心脏一抽一抽,梦中她与祁宴感同身受,好似体会到了他的哀痛。

    他去国离家,想在晋国立足,可在晋王死后,又被再次放逐。

    这一次,唯一的亲人,那匹陪伴他长大的马驹,也离他而去。

    他忍着巨大的哀痛,拖着伤躯行走在无垠的荒漠之中。

    天地何其广阔,却无他一人容身之处。

    车外之人听到了她的抽泣声,挑开帘子,便看到少女披发坐在那里,一双眼睛乌灵湿润着,浮满水雾。

    祁宴问道“你怎么了”

    卫蓁揭开身上的被褥,膝行到窗边。她心底深处生出一个念头,忽然想抱抱他,然而到底还是忍住了。

    前方晋国等待他们的,绝非一条坦途。

    他们的处境,怕是险象环生。

    少女垂下头,清晨微凉的光照入,漫过她乌黑的长发、莹润的肌肤、洇红的眼尾,显出几分脆弱之感。

    祁宴看她好似梦魇,低声询问,她垂首不言,肩膀微微颤抖。

    良久,卫蓁感觉身上一烫,竟是祁宴伸手探入到她臂下,轻轻揽住她。

    少年坐于马背之上,借着深深浅浅的林子作遮掩,将她搂入怀中。

    清风入窗,她睁大眼睛,在他肩膀上抬起头。

    他衣袍带着阳光的温度,卫蓁一时心跳加快,害怕被人发现,一时胸膛又酸酸麻麻,想要与他靠近。

    他一只手轻揉她后背,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同时温柔开口,声音在她发梢顶响起“央央,你怎么了”

    央央。

    其实哪怕是从前在家,外祖也不常唤她小名。

    而他呼她小名时,薄唇微启,喉结发音两次,刻意压低的温柔声线,敲击在卫蓁的耳膜上,也一下就敲击在了卫蓁的心上。

    她终于从梦魇中抽出了心绪。

    她看着少年莹亮的眸子,在夏日滚烫的风中,心摇晃了一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