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长媳(重生) > 正文 19. 第 19 章 我今晚留宿后院
    谢云初回来, 瞧见春景堂门口窗牖插满了艾草,连春节贴的桃符也换了,这才想起今日是五月初四, 明日该是端午节了。

    春祺伺候她进去净手喝茶,谢云初便问,“谢家今日可来人了”

    春祺答,“来了, 送了请帖,请您明日跟姑爷回门吃席。”

    谢云初并不意外,民间端午有走娘家的习俗,“那待会你给书房送参汤时记得告诉二爷,问他有空否。”

    不是什么大事, 王书淮去不去皆可。

    “还有旁的事吗”

    春祺又道, “长公主殿下今日赏了节礼下来,装在一个紫檀盒子, 要不抱来给您瞧瞧。”

    没有谢云初的准许, 丫鬟们不敢随意动主子的东西。

    谢云初疲惫地往背搭上靠着,“拿来我看看。”

    不一会春祺去耳室的小库房将锦盒抱出来,谢云初打开一瞧, 里面是一对和田玉耳坠,一个珊瑚手串, 珊瑚价值不菲, 谢云初也是前世成了首辅夫人后方得了一串, 前世长公主没有给她赏赐这些, 今生看来是高看她一等了。

    谢云初拿出来戴在手上,皓雪手腕衬得那珊瑚红娇艳欲滴,她很喜欢, 便没脱下来了。

    换做以前,她行事总是谨小慎微,不爱出风头,如今嘛,怎么高兴怎么来。

    半个时辰后,谢家邀请吃席的话带给了王书淮。

    明贵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非得劝着王书淮去后院,

    “二爷,明日端午呢,您一向敬重谢祭酒,能得空去吗”

    有了谢云初这一出,王书淮心里其实不太想去,但谢晖不仅是岳丈,更是他恩师。

    明贵见他无动于衷,继续添了一把火,“姐儿这几日闹得很,连小的在外院都听到她喊在爹爹呢,您已多日不曾去后院,不惦记着夫人,也得惦记着姐儿吧。”

    明贵忽然觉着,谢云初晾晾王书淮是对的,虽说主子忙是真忙,但去后院看了一眼妻儿的功夫还是有的。

    王书淮经这么一提醒,便想起了谢云初的话,若她真想和离,他必不会让她带走珂姐儿,那可是他的嫡长女,这个念头一起,王书淮起身往后院去。

    灯火绰绰约约在风中摇晃,王书淮负手来到春景堂院门口,院子四处弥漫着清新的艾草香,廊庑角落搁着一个木架子,上头摆放着珂姐儿一些玩具,庭院内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盆,红红火火的花骨儿拥簇在一块,五光十色如蒸霞蔚,不远处的水缸蓄着一池早荷,粉嫩嫩的花骨朵从碧绿的荷叶下探出半个头。

    甚至还有似有似无的银铃般的笑声。

    处处都是她们母女生活的痕迹。

    手忽然垂了下来,仿佛有轻羽拂过坚实的心房,王书淮踏上了廊庑。

    林嬷嬷高高兴兴将他引入,没成想王书淮立在门外,只问她,“珂姐儿何在”

    林嬷嬷嘴上笑意一顿,是来看孩子的。

    王书淮立在廊庑下,眼神分明,没有进正房的打算。

    林嬷嬷却是僵硬地往正房次间指了指,

    “姐儿今个儿还没睡,闹腾着呢,少奶奶在哄她。”

    王书淮沉默了一会儿,负手踏了进去。

    东次间内,谢云初搂着珂姐儿在罗汉床指着画本给她看画,小家伙眼神四处溜达,一点都不专心,谢云初便捏了捏她圆鼓鼓的面颊,“再这般调皮,娘不教你了。”

    帘外的王书淮听了这话,脚步又是一顿,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冷着脸进了屋。

    谢云初看到他并不意外,王书淮偶尔得了闲也会来看珂姐儿,她抱着孩子起身,“二爷来啦。”

    王书淮对上她的目光,一如既往温柔娴静,看不出半点端倪。

    若不是那日亲耳听见,他只当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王书淮径直从谢云初怀里接过孩子,抱着她在罗汉床上玩,谢云初发现珂姐儿看到爹爹明显兴奋多了,站在他怀里扑腾扑腾笑,

    小没良心的,果然不识好歹。

    谢云初拂了拂被珂姐儿抓乱的金簪,先给王书淮斟了一杯茶,随后在他对面的长条几后坐着看账册。

    不一会,冬宁进来又送了一本账册给她,“这是奶奶的嫁妆单子还有聘礼单子。”

    王书淮听到这,瞥去一眼,谢云初接过账册一面认真翻阅,一面拨珠算账。

    王书淮眼神幽深。

    一会儿说不教导孩子了,一会儿算嫁妆聘礼单子。

    她什么意思

    王书淮以前从不在意谢云初做什么,今日罕见开口问,

    “怎么突然算起账目来”

    谢云初正在劲头上,头也没抬回道,“就是想算算手头有多少余钱。”

    买地花了一千八百两,她手头紧得很,到明年新的漕运水关开起来时,她计划建一栋货栈,专供各商户囤货并在此售卖,她脑海隐隐有些念头,现在打算筹银子。

    谢云初心里有了成算,把聘礼单子踢除,递给冬宁,“聘礼单独造册,别跟我的嫁妆单子相干。”

    聘礼虽是给她的,她却不想动用王书淮的银子,将来留给孩子便是。

    谢云初没避着王书淮是因为,丈夫对库房账目一类一向信任她,且他从不在意这些他所谓的细枝末节。

    她却不知,这话对于王书淮来说,坐实了她和离的打算。

    呼吸几乎微不可闻,他安静了许久。

    甚至连孩子往他衣襟上糊了一口口水都不曾发觉。

    还是谢云初听得孩子做坏事得逞时的咯咯笑,抬起眸方发现这一幕,王书淮那张脸分外平静,谢云初反而笑了,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二爷,胸襟沾了口水,您擦一擦吧。”

    王书淮没有接,垂眸瞥了一眼,先将孩子搁在罗汉床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方慢慢拾起桌案上搁着的一条汗巾子把那儿擦了擦。

    谢云初算看出来了,王书淮有些不对劲。

    她咬着笔头看着王书淮笑,“我这是得罪二爷了”

    王书淮胸臆如堵。

    “没有。”他摇头,并不想承认那些话让他不适,他挺拔坐在罗汉床沿,任何时候都是那副不动如山的姿态,眼神锐利地望向她,罕见带着穿透力,

    “倒是夫人,是否对我有所不满”

    不然为何口口声声喊和离。

    谢云初有些讶异,以前王书淮也温和含笑问过类似的话,“夫人,我公务繁忙,若是有不到之处,你必要告诉我。”她总觉着丈夫无比体贴,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舍得去麻烦他。

    但今日他的语气神态明显不同。

    “您为什么这么问”

    王书淮内心冷笑。

    还想装吗

    他没有回答。

    于是谢云初开始回想她是否真的对丈夫有所不满。

    那一晚酒局上的话支离破碎闪过脑海。

    期望丈夫温柔小意,期望有人替她遮风挡雨,有人朝她温柔浅笑。

    想起这些,谢云初嗤声一笑,怎么那么肤浅呢。

    人一旦陷在后宅,天地也被后宅那堵围墙给框住了,思想眼界不由狭窄,每日无非是抱怨婆婆刁难,孩子顽皮,妯娌难处,丈夫不够贴心之类。

    抱怨源于失望。

    可人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呢。

    尤其这两日谢云初心情澎湃投身买卖时,发现以前在意的人和事忽然之间变得渺小如蝼蚁。

    至于眼前的王书淮,她的丈夫。

    有貌有才,外能端委庙堂,出将入相,内私德甚谨,从不约束她责难她,甚至一月有半月见不着,无需她伺候,这样“完美”的丈夫哪里找

    现在,她需要王书淮对她嘘寒问暖吗

    不,不需要,别挡着她的道,别虚耗她的时光,她要干一番事业。

    命运捏在自己手里,方不在乎旁人转不转身。

    “我没有,”谢云初笑吟吟道,“二爷处处都好,我指望二爷升官发财,我和孩子也能跟着沾光。”

    这话虚伪又做作。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要和离,他还真就信了她。

    王书淮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谢云初也没去想他会如何,继续埋头算账目。

    王书淮给气走了,临走时说了一句,

    “明日白天我有事,晚边再去拜访岳父。”

    谢云初坐在案后不在意嗯了一声。

    王书淮看着她不上心的模样,扭头离开了。

    林嬷嬷悄悄目送王书淮走远,又瞥一眼里面兢兢业业的谢云初,

    现在的谢云初让她想到了以前的王书淮。

    天道好轮回。

    次日端午节,晨露微熹,谢云初照常先去上房请安,不料二太太被三太太请去了琉璃厅,谢云初只能转去琉璃厅给婆母婶婶问安。

    姜氏罕见没有冷言冷语,只是神色淡淡的没说话。

    倒是三太太看着她笑,“初儿,今日你小姑姑归省,她前头捎了话,说央求你替她补个什么玩意儿来着,你记得早些回来。”

    五姑奶奶是长公主与国公爷唯一的女儿,也是幺女,今年方二十五,嫁去姚国公府为当家太太。

    谢云初想起王书淮晚边去谢家用膳,为难道,“二爷白日不得空,得去谢家用晚膳,我尽量早些回,实在不成,您便留小姑姑住几日吧。”

    三太太道,“成,她本也打算住的,既是如此,你先忙你的。”

    小姑姑王怡宁性子爽朗,没有长公主那般望而生畏,王家晚辈都很喜欢她。

    谢云初立即登车前往谢家。

    捎了节礼给祖母与各房,便问起了陆姨娘的事,

    “她人如何了”

    二婶黎氏回她,“她呀,还不死心,日日在院子哭求着见你父亲,我没给她机会,若不是看她生了一双儿女,这样的人当真留不得。”

    说白了,还是父亲顾念私情。

    “那江州呢,可有消息传来”

    黎氏冷笑,“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这位妹妹可沉得住气,至今毫无消息,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呢。”

    谢云初便不管了,谢云秀若是聪明便干脆安安生生在江州嫁人,若是想进京,少不得再收拾她。

    中午陪着父亲祖母用了膳,又张罗了些衣物书册着人送去嵩山书院给弟弟,叫他别惦记着家里。

    午后谢晖将谢云初唤去书房,将两个铺子的契书交给她,

    “这是那陆氏昧下的嫁妆,她购置了两个铺子,记给了你妹妹,前阵子我着人改在你名下。”

    谢云初正愁手头无进帐,便干脆接了,“多谢父亲。”

    谢晖神色讪讪,手搭在扶翼上,侧着脸不太敢面对长女,“本就是你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愧对了你。”

    谢云初却想起一事,谢家主母不能一直空悬,二婶终究隔了一层,必须有一威严能干的主母压住陆姨娘这个狐狸精,

    “父亲,家里弟弟妹妹年纪不小,快到婚嫁之时,后宅无主母操持,不太像话,也不利于说亲,您就当为了弟弟妹妹们,也该寻思续弦的事了。”

    谢云初打算亲自把关人选,如此陆姨娘子女再也翻不出浪花。

    谢晖听了这话,老脸有些通红,背过身去,“再说吧。”

    谢云初也不好多劝。

    她想起弟弟,上一辈子弟弟因她成了跛脚,自暴自弃,没能有个好前程,他性子傲气也不肯接受王书淮的帮助,这一世她希望弟弟能自己立起来,活出想要的样子。今年秋闱,弟弟便能顺利参加。

    她希望这一世谢家越来越好。

    今日端午节,皇城司在梁湖附近举办龙舟比赛,堂妹谢云意和五妹谢云霜非要拉着她过去凑热闹,梁湖人山人海,路上唱戏的耍杂技的,卖果子的应有尽有,好不容易挤到两侧看棚看比赛,没多久比赛结束了,回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等到谢云初带着人出了梁园大门,已是暮色四合。

    林嬷嬷遣了人来告诉她,小姑姑王怡宁在家里帮着她带珂姐儿,意思是叫谢云初快些回去,谢云初原打算与王书淮在谢家用了晚膳再回家,眼下被耽搁了,只得早些回王府。

    王怡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万不可怠慢。

    三姐妹只能分道扬镳。

    “回去见到你姐夫,便告诉他,我有事先回王家了。”

    “姐姐放心吧。”谢云霜与谢云意朝她招手。

    谢云初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

    “抄近路,快些回明照坊。”

    乏了一日,上了车便闭目养神,只是拐入一条巷子里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谢云初正昏懵地睁开眼,外头传来一道沉稳暗含沙哑的嗓音,

    “云初。”

    谢云初顿时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她与丫鬟春祺和夏安对视一眼,三人均愣住了。

    这世上能这么唤她闺名的,只有一人。

    他回来了。

    夏安胆子大,掀开帘子往外瞧。

    转角一颗老槐树下,立着一道巍峨的身影,他身形高挑伟岸,五官深邃刚毅如岩石,绣暗银蟒龙纹玄色衣摆在夜风里猎猎,彰显主人高贵的身份。

    夏安认出来人,眸子亮晶晶的问好,“原来是信王殿下,您这是从边关回来啦”

    皇三子朱昀被封信王,因骁勇善战,常年驻守边关。

    谢家与信王府毗邻,谢云初与信王朱昀算是旧相识,

    信王还未出宫前,常跟着谢晖读书,开府后,府邸也选在谢府附近。

    只是她父亲谢晖在朝中从来不偏不倚,坚决不涉党争,自信王成年后反而不怎么来往,但信王时不时往府上送礼仪,谢府出于礼节也会回礼,两家保持着明面上的往来。

    夏安之所以晓得信王去了边关,是因为信王府的小厮有事没事来谢家串门,大家想不知道都难。

    在夏安看来,别看信王殿下一张脸长得极有攻击力,人却十分温和。

    反观王书淮,从不摆脸色,人也谦逊有礼,夏安每每瞧见王书淮便犯怵,总觉得难以靠近。

    信王朝着小丫鬟微笑颔首,随后目光锁住车帘一角,

    “云初,我昨日刚从边关回来,今日入宫赴宴,不成想看到你的马车,许久不见,你这些年可还好”

    他嗓音总有些暗哑,听得谢云初起鸡皮疙瘩。

    谢云初见躲不过了,便大大方方出了马车,立在车辕上朝信王施礼,

    “原来是信王殿下,听闻您在边关又立了功,臣妇恭喜殿下。”没有回他自己好不好的话。

    那张脸太有攻击性,谢云初不敢直视他,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两府是邻居,谢云初却畏惧与信王见面的原因。

    信王对着她神色还算温和,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自与旁人不同,昨夜我还遇见了老师,与他提到你,他说你身子不大好。”

    谢云初笑,“哪里,我好得很,不过是父亲责我惫懒不肯掌夫家中馈,我搪塞他的借口。”

    信王置之一笑,又问,

    “王书淮待你好吗”

    这话问的谢云初有些头疼。

    下午申时,王书淮早早下了衙,打算去谢府拜会岳丈。

    偏偏被他顶头上司江南清吏司郎中给拉出去喝茶。

    萧幼然的丈夫朱世子也在户部当差,只是他与王书淮不同,王书淮走得是科考,朱世子靠得是荫官,荫官升迁比科举入仕的要难,是以朱世子平日正经本事没几两,全部功夫都花在人情款待上。

    听闻文郎中拉着王书淮喝茶,便又招呼两人作陪,一行人来到官署区对面那间茶楼,

    时辰尚早,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分,茶楼却人满为患。

    文郎中不无羡慕的说,“这家茶楼也不知是何人所开,生意倒是不错,地儿选的也好,平日来的都是官老爷,谁都好面子,不会赊账赖账,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朱世子在一旁接话,“您呀得晓得,能把茶楼酒楼开在天子脚下,背后的人物必定不简单。”

    王书淮脑子还是筹算两国和谈各项细则与数目,没留心二人的对话。

    那文郎中眉头一挑,看着似笑非笑的朱世子,“世子这么说,是知道这茶楼是何人开的了”

    朱世子低声道,“是信王殿下。”

    文郎中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王书淮听到信王,眸光微微闪烁了下。

    一行人坐下喝茶,文郎中笑着问朱世子,“你倒是对信王很了解。”

    朱世子笑,“哪里,信王殿下与我岳丈家毗邻,我与殿下有过几面之缘,哦对了,允之,你与信王也算同窗吧,你们少时曾一同受教于谢祭酒,信王府就在谢家隔壁,我夫人常说信王重礼性,逢年过节总爱往邻里送贺礼,倒是没有王爷架子。”

    王书淮若有所思摇头,“我与他不熟。”

    京中哪一位皇子都曾明里暗里拉拢过他,唯独信王没有半点举动。

    这人深浅如何,王书淮暂时摸不着,只是两年前信王出京前,二人在奉天殿外对了一眼,那一眼并不友善。

    牵涉皇子,朝臣既兴奋又隐晦,生怕多嘴惹火上身,却又按捺不住想打听几句。

    文郎中问朱世子,“我听说信王府至今只有两名侧妃,不曾立正妃,这是何故,信王年过二十,论理早该定下正妃人选。”

    文郎中其实想说的是,旁的皇子汲汲营营想谋太子之位,利用联姻巩固权势,那信王除了专心带兵打仗,在京中都快查无此人了。

    朱世子失笑,替文郎中斟了一杯茶,

    “这事别说是我,怕是连陛下都不晓得,只能问信王本人了。”

    文郎中才不会蠢到问这种事,目光旋即落在王书淮身上,自然而然聊起前几日王书淮的功绩,

    “我家夫人那日恰好坐在王家锦棚对面,回来便对你家夫人赞不绝口,说是那孟鲁川口出狂言时,你家夫人面不改色,如此风范不愧是书淮的妻。”

    一句话将夫妻两个都给夸了。

    王书淮举盏敬了郎中一杯,“您过誉了。”心里却想,谢氏行事确实冷静持重。

    朱世子也在一旁赞道,“说实在的,允之,弟妹才情还在其次,最难得的是品格,府上的事她可曾跟你抱怨过一句你在前朝与长公主起了些龃龉,她转背做了一盒补血膏亲自送去皇宫,我听说这事都得了帝后夸赞,娶妻当娶贤,你王书淮真是命好。”

    “你再瞧瞧我家那位,平日咋咋呼呼,脾气一点就爆,你说我为何整日流连茶楼酒巷,不就是不想回去听她唠叨吗”

    提起这茬,文郎中也蠢蠢欲动,别说女人们凑一处爱唠叨丈夫,男人亦是如此,

    那文郎中一改平日温吞形象,吹鼻子瞪眼道,“你家还算好,我家那位才是个母老虎,但凡我喝点酒回去,她定要一脚将我踹下床,害得我整日以茶代酒。”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文郎中几若哭道,“跋扈便罢,偏生做事没个成算,每日只顾着听她娘家母亲挑唆,拿了我的俸禄银子贴补娘家弟弟去了。”

    朱世子没想到文郎中比他还惨,一时哑口无言,倒是文郎中摸了摸泪,拉着王书淮与他语重心长道,

    “尊夫人贤惠谦逊,能干又稳重,乃书淮之贤内助也,万不可辜负了她。”

    王书淮手腕被郎中牢牢拉着,目光却钉在茶盏未动,瞳仁里的暗芒随着茶水一晃一晃。

    两位同僚所言对于王书淮来说,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样使小性子的女人,他不仅无法接受,甚至都不会看一眼。

    相较之下,谢氏着实从未叫他费过心,做事条理清晰,尽善尽美。

    如果一定要挑错,便是她说了一句“要与他和离”,这算错吗

    这么一想,心里滋味难辨。

    以谢氏之才貌,离了他定能顺利改嫁,他亦可再娶。

    只是王书淮抿了一口茶,咽下一团酸涩,没有继续往下想。

    散了席,王书淮立即纵马前往谢府,刚到了谢家见了长辈,却被谢晖告知,谢云初带着妹妹看龙舟比赛去了。

    “允之,咱们师徒这么多年,不拘这些礼数,听说今日梁园人多,你不如去接了初儿回府吧,家里还有稚儿,别闹得太晚。”

    王书淮遵岳父之命,往梁园赶,半路追到谢云初,

    灯色如氤氲蒙蒙浓浓铺在小巷里,一人立在暗处双目炯炯,一人站在华盖之下巧笑盼兮,

    远处湖面的湿风,热辣辣拂过来,啪打在脸上,却冷如山涧。

    他听得那人问,“王书淮待你好吗”

    谢云初迟疑着回,

    “他是我夫君,岂能待我不好”

    “你在撒谎。”信王声音寒冽。

    黑暗里,王书淮手骨蜷起勒紧缰绳不动,一双眼如同幽黯的渊,深不见底。

    谢云初愕然,“殿下何出此言”

    信王慢声回,“你每每撒谎前,总爱迟疑。”

    谢云初哽了一息。

    这厮还真是了解她。

    王书淮瞳仁猛缩,锐利的目光穿风渡光锁住那娉婷女子,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眼底罕见翻腾着波澜。

    信王那句话意味着什么,王书淮再明白不过,心口的怒火不可遏制窜上,却又被与生俱来的修养给压下,一时人就跟被两堵墙夹住似的,半晌没有动弹。

    谢云初没了寒暄的心思,破罐子破摔道,

    “这些与信王殿下无关,天色已晚,臣妇还要回家侍奉夫君,就不送殿下了。”

    扔下这话,她转身回了车厢,吩咐车夫赶路。

    信王默默看着马车走远,视线又漫不经心往另一头转角的黑暗处落了落,旋即上马离开。

    谢云初被信王一搅,没了睡意,

    信王那点心思她并未一无所察,故而一直回避,成婚后信王北征,她再也没见过他,不成想在这夜巷子里撞上了。

    春祺与夏安熟知二人来往,也是看破不说破,相比王书淮,信王明显更了解谢云初,夏安默默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老爷明哲保身,谢云初成了王妃也未可知。

    快马抽鞭回府,谢云初把信王之事抛诸脑后,提着裙摆高高兴兴往后院去,人未到声先到,

    “小姑姑,让您久等了”

    提着娇艳的襦裙跨过门槛,将帘一掀,一双幽深锐利的狭目射了过来,谢云初笑容凝固在脸上,

    “二二爷”

    水红色的薄褙挂在肩头,随着她轻快的脚步荡漾,蓝绿相间的撒花裙徐徐在她周身铺开,她如同一朵盛放的海棠,裹挟着热烈扑入他眼中。

    面颊因小跑已是红透如霞,气喘吁吁衬得那玲珑身段无比婀娜。

    王书淮看着这样的妻子,黑眸褪去了温和,视线像雪花落在她身上,带着冰凉凉的锐意。

    “夫人哪儿去了,叫我好等。”语气极度平静。

    谢云初更加愕然,前世今生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王书淮在后院等她。

    莫非出什么大事了

    她神色凝重在他对面坐下,“二爷,出什么事了”绞尽脑汁回忆前世这个时候,是否有大变故。

    王书淮看着妻子两靥生愁,细细的眉尖蹙着,被灯芒渲染,似化不开的霜雪,有焦虑有疑惑,却唯独没有心虚,王书淮心里那无可名状的恼怒一下子悄然而碎。

    无论谢云初有何打算,至少与他夫妻近二载本本分分,被信王拦下马车,不是她的错。

    如果因妻子与旁人说两句话便质问她,实在有失风度。

    眼底的锐意褪去,目光从她身上偏开,王书淮脸色恢复如常,

    “没什么,小姑姑在这里逗了珂姐儿许久,我来探望。”

    谢云初听到这里放心了,

    “小姑姑可说什么了”

    王书淮其实压根没有跟王怡宁碰上面,他回来时,王怡宁已经走了,孩子也刚睡下。

    林嬷嬷知情,立在帘外答道,“姑奶奶原先给长公主做了一件抹额,偏生上头嵌着那块珠玉被家里孩子给扯坏了,东西已在长公主那过了明路,长公主瞧上了那颜色,姑奶奶便想,要不换个双面绣,绣个点翠的凤凰上去,阖府就您双面绣手艺最好,便想烦托您帮她绣了。”

    “原来如此,”谢云初含笑问,“东西何在”

    林嬷嬷往里间梳妆台指了指,“老奴亲自收在梳妆台的匣子里,您待会一看便知。”

    谢云初颔首,她方才跑了一路,口干舌燥,立即便斟了一杯茶饮尽,随后笑吟吟问王书淮,“二爷要喝茶么这不是您喜欢的西湖龙井,是峨眉毛尖,若是喝,我便给你斟一杯。”

    她喜欢峨眉毛尖,将原先的西湖龙井给替换下来,原本只每月初一十五给王书淮预备一些,如今还没来得及去公中取。

    王书淮随意,心里却想,那信王对谢云初不一般,偏又不曾娶正妃,莫不是盼着谢云初与他离了,改嫁给他

    凭什么

    凭什么招惹了他,又改嫁旁人

    他偏不如他们的意。

    主意一定,王书淮心口那微妙的不适忽然就散了,他正襟危坐看着妻子,

    “明贵病了,今夜我留宿后院。”

    双眸审视谢云初的眼,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