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破茧 > 正文 36. 谅解书 等高考结束以后再告诉你。
    2015年, 夏鸢蝶升入高三。

    那年发生了一件夏鸢蝶无法忘记的事。

    夏永才以敲诈勒索罪嫌疑人的身份,在年中前被抓捕归案。

    两个月的侦查期后,检察院正式下达批准逮捕书, 法院立案,又四个月后, 案件正式开庭。

    作为夏永才唯一的直系亲属,六十多岁又体弱多病的夏奶奶就为了这样一个渣滓似的儿子, 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地来到了坤城。

    这时候已经是年末。

    而这些事, 夏鸢蝶原本并不知道。

    直到奶奶到了坤城。因为不放心老太太的身体,乡镇扶贫办的戴玲姐专门申请陪同。抵达坤城她思量之后, 还是给游家的司机赵濡生打了电话,而夏鸢蝶也是这时候才得知了夏永才的事情。

    敲诈勒索, 涉案金额二十万。

    “十、十年以下”

    坤城,某招待所内。

    听了戴玲帮忙联系的法律援助律师刚出口的话, 夏奶奶顿时吓得僵在了沙发上。

    见老太太脸色不好,戴玲连忙低声哄劝

    “夏家奶奶, 您别太担心。我刚刚已经问过姚律师了, 像永才叔这种情况, 在抓捕后是有如实供述自己全部罪行的,又有大部分金额返还的,基本能从轻处罚,三到五年都有可能。”

    “从轻, 对,从轻我知道,玲玲路上说了,”夏奶奶有些六神无主地攥着戴玲的手, “玲玲啊,一定要年吗就我这身子,永才要是蹲个五年,那那我不是都看不着他最后一面了”

    “夏奶奶,您可不能这样说”戴玲假装板脸,“小蝶用不了多久就到了,您再这样咒自己,我可要跟她告状了。”

    “小虫”

    提起孙女,老太太却有些红了眼圈,她低声嗫嚅着,“不该告诉她的,她上高三呢,要再耽误了孩子”

    两人并坐着的沙发旁,法援的姚律师顿了顿,从文件里抬头“戴小姐说的小蝶,是指夏永才的侄女,夏鸢蝶,是吗”

    “是,”戴玲脸色微变,“这事会对她以后有什么影响吗”

    “哦没有没有,戴小姐别误会,这两位并非直系亲属,不会对夏鸢蝶造成任何影响。”

    戴玲一直把夏鸢蝶当半个亲妹妹看的,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姚律师“但据我了解,夏鸢蝶同学,似乎和本案的受害人,关系匪浅”

    “”

    房间里兀地一静。

    律师反应过来“抱歉,可能是我没跟两位说清楚。这个案件的受害人,也就是报案人,正是资助夏鸢蝶高中学业的游先生的独子,游烈。”

    夏奶奶愣得回不过神。

    戴玲则是一惊“那二十万,他是跟游家勒索的”

    “是,从游烈出具给检方的信息来往材料看,夏永才先生是以”姚律师顿了下,“以对夏鸢蝶同学一些个人及家庭过往情况的披露为要挟,令游烈转账,共计三次,总额二十万。”

    “”

    戴玲都震住了。

    她从驻扶贫办工作开始,夏家一户一直是她负责的,对家里情况也了解很多,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些难以相信夏永才竟然可以无耻到拿伤害自己侄女为要挟,去向一个尚无亲属关系的外人要钱。

    简直,简直是

    “是我对不住小虫,我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东西永才他就是来讨债的,他、他就是个讨债鬼啊他”

    夏奶奶几乎有些情绪崩溃,眼泪也淌了下来。

    老人年纪大了,心脑血管本来就不好,哪里经得起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戴玲顾不得再想别的,低声安慰起来。

    姚律师显然是见惯了委托人或者委托人家属各种情绪的,看着脸色也没什么变化,直等到夏奶奶稍微平静了,他才重新续起方才的话头。

    “戴小姐方才说的量刑情况,基本符合,不过如果实情如此,那我们这个案子还有更大的一块可以争取的余地。”

    “什、什么余地”夏奶奶擦着涕泪抬头。

    “这类刑事案件里,如果受害人愿意出具谅解书,那对判决量刑的减轻会有极大的帮助。”

    姚律师一顿,神色有些微妙。

    “两位应该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位报案人虽然今年刚成年,但以他的家庭背景和条件,应该不是计较这二十万的问题。他这次报案,可能惩戒和警告的意味更重,如果能从他那里拿到谅解书,那我想,最终量刑是可以减轻到三年以下的。”

    戴玲又给夏奶奶解释了一会儿,夏奶奶才慢慢明白过来。

    兴许是因为急切,老人脸上沟壑似的褶皱都挤得更深了,她有些怯懦地问“可永才跟人家要钱,那孩子能,能愿意吗”

    姚律师笑了笑“这就需要您双方沟通和协商了。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代为联系”

    “笃,笃。”

    招待所的房门忽然被叩响。

    戴玲起身“应该是小蝶到了,我去开门。”

    夏鸢蝶是和游烈同车来的。

    司机赵叔叔开车,后排两人坐左望左,坐右望右。全程三十四分钟车程,两个人之间几乎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赵叔叔感觉这一趟开得自己得少活半个月。

    在那个有些简陋偏僻的招待所外,加长轿车缓缓停下时,就已经惹来了不知道多少视线。

    司机叔叔习惯性先按开了后排的车门。

    没等车门自动打开,游烈率先下了车,然后顺手抵住驾驶座侧要开的车门,将它按了回去。

    “砰。”

    惊得赵叔叔连忙降下车窗,茫然地望向车窗外“小先生”

    “别停在这儿。车开出去,等会再回来。”

    游烈神色透着些倦感的冷,他转身时低声说了句,绕过前车头,朝夏鸢蝶下车那边走去。

    夏鸢蝶正站在路边。

    两个路过的男生还从她身后惊喜地回着头。

    “真是劳斯莱斯”

    “传说中的星空顶啊我去,光看着帅了,都没注意,早知道走过去的时候拍一张。”

    “不过,这车怎么会开来这儿啊”

    “是挺见鬼的”

    劳斯莱斯重新启动,静音从这陈旧的老街街边滑离。

    夏鸢蝶压下情绪,抬头时,游烈正停在她身前。

    那双漆眸低低睨着她。

    两人对视几秒。

    游烈轻叹了声“你打算多久不理我,至少给我一个刑期”

    “我没有生气。”夏鸢蝶望着他。

    一两秒后,大概是在游烈总是轻易就能戳破她那点壁垒的视线下,小狐狸有些心虚地旁落了眼“就算有,主要部分也不是气你。”

    游烈并不信“那你气谁。”

    “我自己。”

    “”

    夏鸢蝶已经接到了戴玲的电话,也知道招待所的房间号,她迟疑了下,往这座有些年限了的低矮老楼里走去。

    “最开始我在想,你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或许可能是你认为,替我做决定是理所应当。”

    夏鸢蝶一边上楼一边说着,忽然就被人从后面握住了手腕。

    那个力道并不重,也没有向后拉她,只是止住了她的身形。

    夏鸢蝶转过身。

    游烈就站在低了她两节台阶的楼梯上,他难得望她时像这样眉眼凌冽锋锐,像是抑着薄怒。

    可是和她眼神对上了,几秒时间,他眼底漆黑的情绪就塌陷下去。

    长密的睫慢慢阖低,他声音微哑“夏鸢蝶。”

    “你没有长良心么。”

    这种感觉来得突兀又莫名,但夏鸢蝶看着游烈,就好像有一秒能感觉到他低沉下去的难过。

    夏鸢蝶就也有点难过。

    “你不能既瞒着我、什么都不说,又要求我一丁点不好的想法都没有。”少女犹豫了下,勾手,反握住他的袖口,“但我后面想过了,你不是的。”

    游烈蓦地抬眼。

    不等他看清女孩那一刻看他的神情,夏鸢蝶已经转过身,拽着他袖子往二楼走“我说了,我气的是我自己。想完刚刚那些以后,我就在想,你是游叔叔的儿子,而我接受着游家的资助,我凭什么苛求你。为什么我会对你给予我的情绪反馈的要求远高于其他人。”

    “那你想明白了吗”

    女孩停顿了下“大概吧。”

    游烈眼神微晃,连呼吸都有些发紧“结论呢。”

    “”

    小狐狸才不会上他的当。

    于是转过二楼的楼梯头,夏鸢蝶就安静望了他一眼“结论,等高考结束以后再告诉你。”

    小狐狸轻狭眼角“在那之前,你不要妄图打扰我学习。”

    “”

    像是一颗心被猛地攥起,又突然松开坠底。

    游烈眼神都晦深了些。

    但走在前面的小狐狸显得十分冷酷无情,头都不回地松开了他袖口,辨认好方向就径直往左边去了。

    在原地停了几秒,游烈低叹了声。

    不到半年。

    忍忍就过去了。

    老苗昨天念叨,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来着。

    “小蝶”

    走廊前方,夏鸢蝶停着的门口忽然传来陌生而惊喜的女声。

    夏鸢蝶和对方说话的语气也熟稔“玲姐,麻烦你送我奶奶过来了,这趟路上没出什么问题吧”

    楼梯口,刚要迈步过来的游烈忽地一停。

    奶奶

    下一秒他就低下头,看向从大衣口袋里探出来的自己的双手

    冷白修长,骨节分明。

    还干净。

    干净得除了一块石头、全身上下什么也翻不出来。

    游烈难得有惊神的时候,他转身,匆忙脚步踩得楼梯作响,没一会儿,身影已经消失在一楼楼梯口了。

    这反方向的动静惹得夏鸢蝶意外地回眸。

    来处不见人影。

    生气了

    “能有什么问题,放心吧,没事。”戴玲在门里招呼“来,快进来,夏奶奶在里面呢。她嘴上说不想打扰你,可是我看她巴着见你很久了。”

    “好。”

    夏鸢蝶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游烈比夏鸢蝶迟来了十几分钟。

    房门被再次叩响时,夏奶奶还攥着夏鸢蝶的手,舍不得放开似的,拉着她絮絮说着这几个月里的琐事。

    门一响起,站在门旁准备离开的姚律师愣了下。

    “是不是还有客人”

    “不应该啊,我除了和小蝶没跟别人提起过了,”戴玲起身往门边走,“是不是招待所的人”

    “我开吧。”姚律师说着,顺手将门拉开。

    门外。

    有些设施陈旧的长廊上,站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

    上高三以后,游烈剪成了短碎发。没了额发遮掩,更能凸显出他五官轮廓的优越感了,每一根线条都凌厉清峻,眉骨和鼻骨尤为张扬挺拔。身上的黑色长大衣笔挺,双排古金色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气质也藏得卓然冷冽。

    一眼看过去,和他身后的旧墙老地板格格不入,像是两个世界的违和感。

    再加上大少爷自带一副冷淡疏离的厌世气场,姚律师几乎晃了下神,这才谨慎开口“您是”

    游烈将开门的人从上瞥下。

    西装革履,甚至还打了领带。左手文件包,es的快递封露了一角,右手拿着收到一半的笔本,密密麻麻斜记录着未干的笔迹。扶门的袖口上似乎蹭过一点没完全洗掉的红色印泥,留下了淡痕。

    律师,而且应该是法律援助律师。

    游烈漫不经心下了定论,就朝里面挪开视线“夏鸢蝶在吗。”

    “小蝶,找你的哎。”戴玲有些惊讶于门外男生那过于出挑的身量和长相,愣了下才回过神。

    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怎么还大包小包的,先进来吧。”

    房间里一些,夏鸢蝶隔着两人和半扇门,只能瞥见游烈侧边黑色大衣垂坠的凌厉线条。

    她迟疑了下“奶奶,我同学来了。”

    “同学”夏奶奶意外地问。

    而此刻,在姚律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而有些激动的注视下,游烈拎着手里的东西,走进门内,靠墙根放下了。

    招待所的房间不大,游烈直起身后,一眼就能看到几米外的沙发。

    夏鸢蝶正从那边过来。

    瞥见游烈长腿边那堆起的礼盒果篮,夏鸢蝶头有点疼,近身时轻了声“你刚刚下去,是去买东西了”

    “嗯。”

    游烈薄唇抿着,竟好像有一点难以察觉的紧张似的。

    夏鸢蝶看得清楚,他藏在中领毛衣露了半截的喉结都轻滚了下,一两秒后,才压低了声“我该怎么称呼。”

    “”

    夏鸢蝶莫名其妙看他“你想怎么称呼”

    “直接喊奶奶,会不会显得我自来熟了。”游烈难得对什么事情感到不自信的不确定性。

    夏鸢蝶嘴角差点翘起来,又忙抿住“那不然”

    女孩更放轻了声音。

    游烈下意识地俯身,弯腰朝她靠近了一截。

    小狐狸轻软的呼吸就扑在他锁骨下的黑色毛衣上“既然你管我叫小姑,那管奶奶喊祖奶奶也行。”

    游烈“。”

    “”

    游烈落眸,不动声色地给小狐狸压下去一个“你确定你要在这个时候这样捉弄我”的眼神。

    夏鸢蝶绷住没笑,转过身“奶奶,他就是我同学,您还记得吗我跟您提过几次。”

    游烈刚到嘴角的自我介绍,听见最后一句,找回来没两秒的思维就忽地原地消失了。

    他怔然低下眸,从后面盯着身前的女孩。

    夏鸢蝶是脱口而出的,说完以后她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顿了下。

    好在奶奶已经笑起来,扶着沙发起身“我记得,记得,你说班里有两个同学特别照顾你,他就是里面那个男孩子,是不”

    “对,是他。”夏鸢蝶拽了拽不知道怎么就停在她身后突然没反应了的游烈的袖口。

    游烈回神“奶奶好,我是游”

    啪。

    小姑娘拽他袖口的手下一秒就捂到游烈下颌上了。

    房间里其他三人同是一惊只不过戴玲和夏奶奶是惊讶夏鸢蝶的举动,姚律师则是惊喜。

    游烈则沉默着,也随她捂着,只低眸朝小狐狸挑了挑眉。

    “”

    夏鸢蝶慌忙将手收回来。

    转过去前她还暗暗睖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而此时,姚律师已经拿着一张名片过来了“您就是游烈同学吧,”姚律师将名片递向他,“您好,我是夏永才先生的代理律师。”

    游烈停了下,还是抬起手腕,接过名片。

    他敷衍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游烈”夏奶奶嘴唇轻颤了下,有些无助地看向夏鸢蝶,“小虫,他,他就是游家那个”

    想瞒也瞒不住了,夏鸢蝶只能点下头。

    夏奶奶惊愕望着游烈,老人的眼圈很快就红了,她蹒跚着走到游烈面前“对不住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我得替我儿子给你赔罪啊同学”

    说着话,走到游烈身前的老人竟是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

    “奶奶”

    夏鸢蝶惊颤了声,慌忙去扶。

    赶在她之前,一只冷白有力的手将老人一把托住,筋脉在男生手背上微微绽起,透着凌厉隐忍的力度。

    游烈半弯着腰,长睫半垂,遮了他眼底情绪“这不是您的错。”

    老人泣不成声“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教好他我求求你了同学,我们一定把还差的钱还上,你能不能能不能绕过他这一回、就这一回”

    戴玲也过来搀着哭得颤巍巍的老人“夏奶奶您别这样。”

    “小玲,小玲,律师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夏奶奶攥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颤声拉着游烈的大衣袖口。

    “谅解书。”

    戴玲为难地看了游烈一眼。

    他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从说完那句话后,就自始至终一语未发地弯腰站在那儿。明明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但那张没什么情绪的侧颜叫她都觉出一种漠然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像是在冰封的海面下,藏了一场能掀翻整个海域的巨潮。

    谁都不知道冰面会不会裂开、什么时候裂开。

    “对,对,谅解书”老人紧紧攥着黑色大衣的袖口,将它捏得起皱,陈老的皮肤里沟壑都好像填满了她这一辈子的苦涩和眼泪,“求你了,求你了同学,就只要你肯答应,我,我以后”

    “奶奶”

    低着头的少女终于忍无可忍。

    眼泪几乎要随话声落下,但最后还是被她死死咬住嘴唇,靠疼痛感憋回去。

    夏鸢蝶低头,坚决又固执地从夏奶奶手里拽出游烈的衣袖,她握住老人枯槁的手,将人扶向房间里侧“我有话跟您说。”

    游烈深吸气,直身,眼角轻缓地抽了下。像是强行忍下什么亟待爆发的心潮,他眼尾都低抑着能割伤人似的薄厉。

    戴玲刚想张口。

    “玲姐,要麻烦你帮我把律师先生和游烈送到楼下。”

    “好。”

    戴玲心情复杂地点头。

    最后只剩祖孙两人的房间里,蔓延了许久的哭声。

    薄薄的门板在身后合上。

    招待所里的隔音算不上好,即便走出去几米,游烈依然听得到,身后房间里老人的哭声里夹藏着女孩忍着哭腔的劝声。

    游烈听得胸口都快憋炸了。

    但他知道那是夏鸢蝶唯一视为亲人的存在,是她相依为命的奶奶,他不能有一句指责和伤害。

    他不许人伤到一丁点的狐狸,原来在她的家里受伤最深。

    古金色的扣子被少年凌厉的指骨粗暴地解开,大衣带起深冬凉得沁骨的风,他声线沙哑冰冷地走过那两人身旁。

    “我先下楼。”

    “”

    街边的风更冷,但至少不像里面的憋闷窒息。

    游烈靠在这条老街的电线杆前,任街边店铺里的陌生女人嬉笑着聚首打量,冻得指节微红的冷白指骨间,黑色圆石飞快翻转。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震动不停,游烈却像没察觉,只虚着黑漆漆的眸子焦点,偶尔抬眼望一下二楼的某扇窗户。

    他的下颚线会在此时扯起清晰而锐利的弧线,像黎明时天际处最具美感的薄青连绵的山脊。

    叫路过的人看一眼就很难挪开。

    姚枫从招待所出来,准备离开时,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原地停了几秒,姚枫还是径直走过去。

    斜倚着电线杆的男生落下眼,眼尾的余光冷淡刮过他,像冬季凛冽的风似的,没有一丝迟疑和停留。

    姚枫不禁有点想笑。

    不愧是游氏集团的太子爷,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好恶,尤其离了那个小姑娘身边,更是疏离得一副冷淡厌倦漠视众生的势态。

    姚枫调整语气,刚想张口。

    “谅解书我会让人寄给你。”

    姚枫一愣,这个确实出乎他意料“游烈同学答应得这么痛快”他停顿了下,笑了笑,“也是,毕竟老人家确实可怜,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她又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换了我我也很难忍心。”

    游烈冷嗤了声“我没那么善心泛滥。”

    “噢那您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

    游烈沉默抬眼,再次望向二楼的窗户。

    几秒后,他轻勾唇角,但那甚至算不上一个笑,更多是带着戾气的讥嘲。于是那点情绪渲染下,游烈低落回律师脸上的眼神冷得刺骨。

    “再拖下去,是在折磨谁。”

    姚峰笑容顿了下,慢慢消退“老人家也有她的苦处,她也不是不爱孙女,只是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夏家奶奶恐怕是连学都没上过的,去哪里懂那么多道理。”

    “所以我没有怪她。只是让我觉得心疼不是她。”

    游烈从电线杆前直身,似乎懒得再说话了,他一边低头拿出手机,扫了上面的未接来电。

    点开,拨了回去。

    在离开前,游烈只留下了两句。

    “姚律师,苦难是会遗传的。”

    “该在谅解书上签字的人从来不是我。”

    判决正式下达时,大年都已经临近。

    谅解书的出具下,夏永才最终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减去抓捕后拘留到立案和开庭审判的收押时间,大概最晚到后年年中前就能放出来。

    夏鸢蝶算着时间,那时候她已经是大一下学期了,应该已经离开了坤城,到一个夏永才不知道的城市去读大学,终于能彻底远离这个带给她阴影的渣滓。

    噩梦结束以后,会有崭新的、美好的未来。

    她很期待。

    不过因为判决书下得晚了些,夏奶奶又想在儿子入狱后再去探望他一回。两人的归期就拖到了大年前。

    然后夏鸢蝶就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

    春运将近,买不上票了。

    “没关系的奶奶,”夏鸢蝶在招待所房间里安慰老太太,“这学期申请的助学金,还有期末考年级前五的奖学金,我都还没花呢。就算在这边过年,那也没问题的。”

    老太太心疼得直皱眉“那都是留给你以后上学的,哪能这么糟蹋啊。”

    “怎么算糟蹋了,”夏鸢蝶忍不住笑,坐在沙发上抱着奶奶胳膊,靠着她肩膀笑,“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一定会带你住到这种大城市里的,再过几年,我们就不回去了。”

    “哎哟胡说,带我这么个老太婆干什么,你以后找对象都不好找的可不许再提”

    夏奶奶说着,一愣“你看我这个记性,昨天小玲回家过年前,陪我出去了一趟,我还给你买了好吃的呢。”

    “啊”

    夏鸢蝶怔然。

    坐她旁边的夏奶奶已经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扒拉开她手,去桌上她随身带来的那个老旧的布包里翻。

    没一会儿,老太太就捧着宝似的过来了。

    见老人眉开眼笑,献宝似的,夏鸢蝶也忍不住笑“您身上又没什么钱,到底买了什么呀。”

    “喏”老人将手打开,露出掌心的东西来。

    夏鸢蝶低头看过去。

    那是个三角饭团。

    就是躺在大城市每一个便利店角落里,用紫菜皮包着的,巴掌大的一个饭团。用来给城市里忙碌的打工人充饥的便利食物,此刻却被老人用枯皱的手,双手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又期盼地看着她。

    “前几天吧,小玲陪我坐在这屋里,看这个电视哟,我就瞅着里面的人在吃这个,咱们那里哪有我问过店员了,就是这种,你别看它这么小,可贵的嘞肯定好吃的,小虫你快尝尝”

    夏鸢蝶明明觉着老太太怪滑稽的,是想笑来着,但不知道怎么就鼻子有点酸。

    她知道奶奶肯定就买了一个。

    估计当宝贝似的,一路小心翼翼揣回来,连紫菜皮都没弄裂一点。

    “哇,这个我想吃好多次了,一直没买,”夏鸢蝶吸了口气,笑着接过去,仰起脸把老人拉回身边,“我们一人一半。”

    “这么小一点,分什么分,你自己吃。”

    “不行,奶奶你都不知道,我们学习前不能吃多了的,吃多以后会脑袋不灵光,学习效率都会变低的。”

    “啊还这样啊”

    “嗯。那这半是你的,这半是我的”

    窗边的暮色里,祖孙俩分完了那小小一只的饭团。

    夏鸢蝶靠着奶奶的胳膊,轻轻抚平她手上的褶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好像这样就能把身旁的老人变成年轻人一样。

    她低着声,轻轻说着。

    “奶奶,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等到小虫以后可以赚很多钱的时候,就带你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很好吃的东西,我们去环游世界,你说好不好”

    “好,都好。”

    老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以后奶奶还要看着小虫嫁人呢,我们小虫穿上婚纱,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奶奶当然得活得久,那才能闭得上眼呢。”

    “”

    月升月落。

    天重明后,是大年二十九,除夕夜前一天。

    夏鸢蝶很早就起床了,到沙发旁打着台灯复习。招待所的房间便宜,暖气也开得低,屋里冷得厉害,她干脆把两条浴巾都给自己披在外面。

    好在投入以后,对温度的关注都会迟钝些。

    书翻得外面天都一页亮过一页,不知道几点时候,房间外的门忽然被叩响。

    全神贯注的夏鸢蝶怔了下,才醒回神。

    她将浴巾挪开,放到一旁,起身去门口。门上挂着内锁,但她还是开得小心翼翼,直到从漏下一隙光的走廊里,看见了披着满肩薄雪的游烈。

    夏鸢蝶怔住“你怎么来了”

    “开门,狐狸。”游烈哑着声,听不出情绪。

    夏鸢蝶犹豫了下,解开挂锁,门被游烈抵着推开,他带着一身冰凉的雪意就进了房间。

    温差一下子来得突然。

    大少爷面无表情地忍了个喷嚏“可以,在坤城过年都不告诉我。”

    “临时决定的,买不到票了,”提起这个夏鸢蝶就有点无奈,“不过你呢,赵叔叔说你已经回北城你外公家那边,准备过年了,他还说你一直都是正月十五后才会回来坤城的”

    “是。”

    游烈漆眸里眼神压迫,抬起冷得微红的指节,轻点了下女孩的额头“要不是因为你隐瞒不报,我还用在大年前再飞回来一趟么。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想临时弄张票,我得陪那个老顽固推几个小时的麻将”

    “”

    夏鸢蝶恼然地握住他手指,不许他戳。

    游烈刚意外,跟着就眼神一沉,反握住她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这个房间怎么回事,暖气片是让他们老板吃下去了吗”

    夏鸢蝶连忙抽回来“写字写得。”

    “”

    游烈睨了她一眼,最后也没拆穿。

    他直接转身,往她沙发那边堆满了书的地方走过去,长腿一停,就折膝下来,抵着地给她收拾东西。

    夏鸢蝶愣了几秒才反应,立刻过去要拿回自己书包“你干吗”

    “打劫。”

    游烈垂着结了霜似的长睫,冷冷淡淡地“人财都要,收拾东西,待会等奶奶醒了你就一起跟我走。”

    “”

    夏鸢蝶刚要严词拒绝。

    游烈忽地薄勾了唇,凉淡地侧起漆眸瞥她“你要是不答应。下学期开始,我就在全班面前喊你另一个名。”

    夏鸢蝶蹙眉“喊什么。”

    下一秒,游烈已经勾着那点轻淡戏谑的笑,他错身过她肩侧,黑线衣领口上一点雪色融开,浸得他嗓音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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