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永不消逝的声息 > 正文 洗车 吹水吹到真太子耳朵里,真是打着……
    001

    临海城市的天,叛逆,不按常理出牌。

    天气预报说今日大晴,可当下,天空沉得像浸水的抹布,乌云滚过乱糟糟的街道,灰白矮楼愈显斑驳破旧。

    风裹着沙尘,要下雨了。

    袁知乙倚着门框,目光在忙碌又萧条的街面飘摇。

    理发店小哥在搬毛巾架,发白的紫色毛巾随风翻飞;卖电动车的大叔赤身裸膊转着长长的调节杆,雨棚吱呀吱呀往外抻;轮胎店的胖婶坐在条凳儿上啃老冰棍,和袁知乙一样在听李环忠骂承芳。

    承芳是袁知乙的小姨,李环忠是承芳的丈夫,袁知乙该叫姨父。

    父母离世后,小姨和姨父是袁知乙的监护人。

    可一声“姨父”,这么多年袁知乙也没叫出口,小时候是因为听不见不会说话,后来能听见了也不爱讲话,李环忠只当她哑巴了,不在意她叫不叫人,只在意她听不听话。

    可无论听不听话,李环忠的嘴都有得叭叭,程度轻重的区别。

    小时候她听话,听李环忠安排去了聋哑学校,学费杂费不用交,住宿伙食不用愁,寒暑假回家还能带回赞助品,李环忠儿子李守鑫的铅笔、笔盒、削笔刀全是她带回来的,唯独一套保暖冲锋衣,袁知乙自己留着穿了。

    李环忠叭叭,骂承芳不会过日子,说李守鑫拔个儿快,他穿过的还能给袁知乙穿,袁知乙先穿的衣服李守鑫可没法穿,承芳说那冲锋衣是学校发的,李环忠说你脑子会不会转,会不会报大一号她聋你也聋

    事实上袁知乙和李守鑫几乎一样高,腿还长一截。

    后来袁知乙知道自己还有残余听力,提出用父母的事故赔偿款去配一副助听器。

    李环忠叭叭,骂承芳家里祖坟不吉祥,一个个不是短命就是得病,要不是他命硬指不定也得被克死,早年若是没入赘承家他早该发财了,也不消天天摸着车底盘干些不见天日的活计,养这一大家子得花多少钱,现在就用光了以后拿什么养,拿李守鑫娶媳妇的钱养

    是了,李环忠从不对着袁知乙骂,倒不是隔着一层关系不好意思骂,他只是觉着骂她都是抬举她亲近她,管教了就得负责似的,所以他便骂天骂地骂承芳。袁知乙甚至怀疑他读过几百遍红楼梦,把腌臜婆子那一嘴指桑骂槐的功夫学得炉火纯青。

    事实上李环忠小学文化,嘴碎纯属无师自通。

    当年他靠这张能屈能伸的嘴哄到了承芳,骗过了承芳那当了一辈子老师的妈。

    能有个领工资的丈母娘,李环忠是高高兴兴结的婚。可没过几年,丈母娘重病,钱没少花,人还是没了,本指望着连襟的袁家照应照应,袁家夫妇俩在一场事故中离世,只留下袁知乙这个孤女。

    在事故中损失了听力的孤女,治治不起,甩甩不掉。

    日子没法过了。

    李环忠预备提离婚,可就在那天,他收到了袁知乙父母的事故赔偿款,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离婚的事暂时搁置。

    之后就有了这家修车铺。楼下开店,楼上住人。

    李环忠压根没系统学过修车,只干过几年车行学徒工,现学现卖没少坑人,所以没什么回头客,只能捡些旧车烂车修,修不好就忽悠人卖破烂,后来瞎了一只眼睛,更没生意干,又辟了一半门头出来搞洗车,主要都是承芳在洗。

    “要我说老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女儿要是能考上名牌大学,我摆三天席,整个招贤街都得知道我家有大学生。”胖婶着实听不过去了,吸溜着冰棍走过来插话。

    李环忠从车底滑出来,瞪着发乌的眼睛,纠正道“是外甥女”

    胖婶笑,“白捡一个长得伶俐又脑袋灵光的闺女,你还吃亏了过几年大学毕业你就跟着享福了哇”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这个李环忠就生气,“指望不上她”

    撂下话,他滑进车底继续修车,喋喋不休说着车轱辘话“耳聋,能读书就不错了,拉扯到考大学你说我容易吗,数学念得好好的,毕业当个数学老师稳稳当当拿工资,多好非要转专业,念的什么电子电器电路劳什子女孩子家念这个出来能干点什么修电视机还不如我修车从小就主意多,出来爱死哪干死哪干,这么多年就当白养。”

    “”胖婶一时接不上话。

    承芳默不吭声冲袁知乙使眼色,示意她快走。

    今天应该返校了。

    袁知乙静静听着,不走,也不回嘴。她要是走了,李环忠无处发泄,最终火气还是要落到承芳身上。

    风卷来第一批雨点,稀稀拉拉,斑驳了街边的路牌。

    招贤街。

    袁知乙在想,到底是谁给这条街取的名没半点契合。

    这条街除了“贤”什么都有,炉灶店、五金店、窗帘店、理发店、文具店、零食批发但最多的还是汽车配件店,卖机油的,卖轴承的,卖轮胎的挤挤攘攘,空气里都是机油味。

    招贤街一路往东,就是东州的汽车城,那里坐落着几个制造厂,还有大大小小的4s店。大买卖吃骨头,周边小铺捞点汤喝。

    所以别看这街道破旧脏污,每天打这走的豪车数不胜数,当一辆黑色跑车停在路旁,大伙也就是瞥一眼,该干嘛干嘛。

    毕竟比起那些“红橙黄绿”炫得人眼晕的车,这辆属实不起眼。

    托李守鑫天天在朋友圈滚键盘“测评”豪车的福,袁知乙认识这车,售价比那些“红橙黄绿”只高不低,黑武士漆面,李守鑫的“梦中情车”。

    车窗原本只开了一条缝儿,停那好一会儿了,车窗完全落下来的时候,路边的人投去视线。

    车里坐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侧脸浸在阴影中,看不清。

    一只瘦长的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又收回去,握着手机打字。火光轻晃,一缕烟缠住他手指,他反手拂开烟雾,腕表随着动作反射出昂贵的金属光泽。

    不知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嘴角稍扬,皮笑肉不笑,叼着烟两手打字专注回消息。

    看着只是靠边停车抽烟。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个轮廓也招眼。

    胖婶眼睛都看直了,嘴上仍同李环忠说着话,“圆圆长这样还有吃不饱饭的再说了,圆圆不是还有个干妈那个泽享的老板娘,许什么来着你还操心圆圆找工作难不成那干妈以后不帮衬着点”

    闻言袁知乙眉头紧锁,用眼神询问承芳干妈哪来的干妈

    承芳闭着眼摇头叹气。

    袁知乙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离谱

    李环忠喝了酒就到处走花溜水,竟把许堂英吹成了她干妈

    但凡他说的是别的企业家,旁人不带信的,信了估计也不认识,可在东州,谁家里没几样泽享系品牌的产品泽享董事长许堂英热心公益也是出了名,几乎每个学校都有泽享助学金,袁知乙作为受资助学生代表参加过泽享集团年会,同许堂英合过影,上过新闻,照片至今挂在泽享集团官网上。

    袁知乙恍惚听见一声嗤笑,但不确切。

    助听器作用下的耳朵声源分辨率不高,然而直觉促使她往那辆车的方向看去,猝不及防撞上阴影里睥睨而来的视线,懒散、冷淡,高高挂起。

    烟雾散去,鸭舌帽下的脸变得清晰那一声短促的笑,确实来自于他。

    祁聿。

    许堂英的儿子,祁聿。

    袁知乙上一次见他还是在新生军训,东州大学那么点地方,大一一整年她都没在学校里碰见过他,她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真考上了。

    而东州那么大,竟就这样碰上了。

    招贤街那么长,他怎么就恰巧停在这

    李环忠能叭叭的人事那么多,怎么就非要拿许堂英说道

    吹水吹到真太子耳朵里,真是打着灯笼走铁路见鬼。

    “嗐”李环忠还在车底敲敲打打,扯着嗓子讲话,“早就没资助了,有钱人搞慈善都是作秀,就挑那些好使唤的小孩子哄骗,做做样子,上了大学谁管你,还不是得靠老子供养有钱人的鬼话啊,不能信”

    袁知乙不想听,发呆,放空自己,脑子里随之冒出诡异无厘头的画面,李环忠的厚嘴唇在她脑海里开开合合,口水说干,嘴冒火光,点了那一地的机油,“砰”一声

    白光乍现,同归于尽。

    眨眨眼,回归现实。

    “那一年学费得不少”胖婶问。

    李环忠轻哼一声,“没点本事是供不了,万八千呢得,再别提生活费,花销比李守鑫都大,大学生大学生,出来修电视还不如现在跟着我修车,辛辛苦苦供个聋的,还不听话,我上辈子就是欠你家的,是不是承芳”

    听李环忠说话真耳朵疼。

    不踩着别人吹牛能死上高中后她拿过他一分钱

    袁知乙咬牙,腮帮子肌肉直跳,脑子里嗡嗡,回荡着“同归于尽”的爆破声。

    行动先于意志,她抬腿一脚踹上李环忠身下的推板,李环忠毫无察觉,连人带板从车底滑了出去,扳手没拿稳砸到脑袋发出一声闷响。

    “我操你妈”李环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骂声已经出口。

    胖婶见状赶忙闭嘴,琢磨着怎么体面地退出风暴中心。

    李环忠捂着额头爬起来,视线一扫就精准捉到始作俑者袁知乙那双凛然的眼睛什么都藏不住。

    她也没打算藏,本来只想让他出来有话冲她说,没想到这一脚附赠被动伤害。

    李环忠又惊又气,抖着手腕指向袁知乙,眼瞅着就要动手。

    承芳拽着他胳膊拉架。

    忽然,路旁传来豹子嘶吼一般的声浪,顿时吸引了李环忠的注意,他停下磨刀霍霍的步伐望去,眼底盛满对卓越性能发动机的艳羡。

    是那辆黑武士发动了。

    那车却没开走,方向一打,拐到店门前的洗车位,熄火。

    诸人不自觉注目。

    车门开启,长腿踏出车外。

    入目是球鞋、中裤、卫衣、鸭舌帽,款式平常,很潮但不另类,卫衣袖子推到小臂中间,腕表格外抢眼,大表盘配金属表带,运动感与成熟感兼备,打扮和人一样,是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气质。

    他身量高出跑车顶一大截,整个人气场很足,属于看起来讲点道理却不好惹那一挂。

    男人对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若无睹,手腕一勾带上车门,径直进店,在乱糟糟的店里寻见矮桌上的烟灰缸,弯腰摁灭烟头,这才抬了抬帽檐,说“洗车。”

    店内店外一片寂静。

    李环忠看了眼车,有点反应不过来,“洗车”

    车不张扬,但几乎全车改装过,别提发动机那声浪了,就这轮毂、卡钳、碳纤维包围都昭示这不是辆普通奥迪,上这儿洗

    “不营业”

    李环忠的火气被迅速扑灭,转瞬换了副面孔,“营业当然营业,里外都洗吗”

    “里面不用。”

    “单洗外边三十,里外都洗五十,精洗内外一百,里外洗划算”

    “里面不用。”祁聿没什么情绪地重复,声音也属于讲点道理却不好惹那一挂。

    “行,都行,你说了算,”李环忠招呼承芳去洗车,顺带给了袁知乙一记警告的眼神,再转过去又笑嘻嘻,“办不办卡充一千送二百,这次免单”

    承芳提醒忽然冒出来的顾客“小伙子,已经开始下雨了,你要现在洗车吗”

    “洗,充五千。”

    这下连隔壁卖电动车的大叔都凑过来看,究竟是哪个冤大头,开这么好的车在这破店办洗车卡,也不怕手艺不好划了车。

    李环忠喜形于色,双手拍膝盖兴奋道“好好好,充五千送一千再送六次免单”

    他交代袁知乙办手续,自己去给承芳帮忙,早一秒洗出来早一秒钱货两讫,唯恐这冤大头反悔。

    袁知乙绕到柜台里找出会员登记本,抖了抖灰尘,“确定充吗,店黄了可不一定退钱。”

    祁聿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她眼睛,眼神嘲讽,话也阴阳“干哥哥的钱不好意思挣”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