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永不消逝的声息 > 正文 聋校 【含入V公告】
    方君宜和韦崇,是聋校留给袁知乙的礼物。

    聋校都是听障学生,只是程度轻重的区别。与袁知乙能听见一些声响不同,方君宜是完全听不见,她属于先天神经性耳聋,语前聋又造成语言障碍,所以既听不见,也不会讲,只偶尔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

    而韦崇并不是聋哑学校的学生,他很正常,甚至,他声音很好听。

    他的母亲是聋哑学校的生活老师,他经常来给母亲帮忙。他长得很高,眉毛浓黑,眼睛明亮,笑起来连阳光都逊色半分。几乎每天都有女孩趴在阳台翘首以盼他的到来。

    方君宜喜欢他。

    很正常,学校里半数,不,所有女孩都喜欢韦崇。

    袁知乙进班,老师安排她与方君宜同桌。方君宜原先在特殊教育学校上学耽误了识字,见袁知乙会写字,打手语问会不会写韦崇的名字,袁知乙那时还不懂手语,不想理她,也不想理任何人。她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笨的地方。

    她讨厌笨人。

    也讨厌麻烦。

    与笨人相处很麻烦。

    所以当韦崇出现的时候,袁知乙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住了唯一同频共振的人。他比袁知乙大三岁,在正常人的学校上学,他能解所有她不会的数学题,认识所有她不认识的字,他还教她玩电脑,用键盘打字,一起学编程。

    也是他告诉她,她还有残余听力,要及时治疗及时干预,他说她是这个学校最聪明的人,她不属于这里。

    他也是袁知乙认识的最聪明的人。

    方君宜与韦崇同岁,也比袁知乙大,但因为开蒙晚,个子矮,看起来比袁知乙要小,一直自顾自地称呼袁知乙为姐姐。

    袁知乙八岁那年,替十一岁的方君宜给韦崇写情书,内容很简单方君宜爱心韦崇。

    可这份情书不知怎么被传阅了个遍,同学们对方君宜指指点点,有人堵她的道,有人摔她的饭碗,还有人把洗衣服的脏水往她身上泼方君宜哭着跑进厕所里,一天也没出来。

    袁知乙揍了一个把方君宜堵在厕所门口的女孩,又被那女孩的“男朋友”揍了,她“男朋友”又被姗姗来迟的韦崇揍了

    她们蹲在国旗台下写检讨书,韦崇陪着。

    方君宜会写的字太少,都是韦崇替她写的,写得快,手一顺,把检讨人写成了自己的名字。

    检讨人韦崇。

    韦崇却笑起来,像是颇为满意,“那就这样吧,不改了,检讨人本来就该是韦崇,不是你,你没有错,知道吗,君宜”

    方君宜听不见,以为是责怪,忽然大哭起来,袁知乙不耐烦地擦她的眼泪,写了行字哭x,笑v。

    哭声戛然而止,方君宜扯出一个笑脸,袁知乙又写丑。

    鲜艳红旗下,三人大笑。

    许堂英把袁知乙接走后,她进入外国语学校附属小学就读,本以为没有笨人的世界是光明美好的,但她却再也没有交到过新的朋友。

    是正常人想要孤立她吗不是。相反的,因为知道她有听力障碍,刚开始周围人都会格外客气格外关照,正如韩厘她们也曾邀请她一块去食堂吃饭,约她看电影。

    是她没法去。

    正常人的许多社交场所她都不宜进入,只要人多就没法听懂谈话,越热闹的地方助听器越无能为力,耳朵就越不舒服。拒绝一次两次可以,再多次就会扫兴,久而久之别人也就不会再邀请。

    然而人类总是要在共同的活动上增进感情,所以渐渐被遗忘并排除在团体之外是必然的。

    她从未刻意特立独行,只是与正常人之间的壁垒天然存在,没法改变。她不祈求亲密无间,只希望能够和平相处。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能够称得上亲密无间的,只有方君宜。

    正常人里,同频共振的,只有韦崇。

    “你出狱后去哪了”

    “你过得好吗”

    夜晚的桥头烧烤摊,袁知乙和韦崇几乎同时开口。

    韦崇笑,有些惊喜“你现在说话很标准。”

    袁知乙发现他的笑不一样了,阳光敛去,覆盖着层层阴云。人也变了,瘦,黑,笑里带点痞气,但依然英俊。

    “一直保持语训,还是不敢松懈。”

    “挺好,”他歪头看她的耳朵,“耳内式的助听器”

    “嗯,”袁知乙点头,撩开头发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定制的。”

    韦崇也点点头,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对视少顷他又笑了笑,尴尬,释然。

    “你去哪里了”袁知乙直截了当地问。

    “去北宴找工作。”

    看来不太顺利。

    “为什么没有回来”

    “怕看见你愧疚的样子。”韦崇回答。

    “我现在依然”依然愧疚。袁知乙没说出口。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坐牢。

    那是李环忠招惹的冤孽,情形与巴结祁聿那天如出一辙,结局却大不相同。

    那也是一个盛夏的夜晚,承芳刚把小桌支上,菜还没摆齐,李环忠已经倒上小酒自己吃开了,袁知乙刚要落座,路旁忽然飞驰过几辆跑车,扬起的尘土都快飞到饭桌上了,李环忠对着车屁股就是一顿泼辣的谩骂。

    不曾想,话音未落,其中两辆车倒了回来,威风凛凛地停在店门前,从车上下来几个青年。

    李环忠瞬间就怂了,笑嘻嘻上去巴结。

    可人根本就不是冲着洗车来的,上来就言语骚扰袁知乙。

    刚开始她不理会,只沉默,青年上手要搭她的肩,“加个微信呗美女,我们在前边开了个赛道,一块过去玩会儿呗”

    袁知乙不是委婉的性子,开口就是一句“滚”,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矛盾霎时升级,从动嘴到动手不过眨眼的功夫。

    李环忠就杵在旁边观战,犹犹豫豫地不敢靠近。

    韦崇就是这时候突然出现并加入混战的,他把袁知乙和承芳都护在身后,以一敌四,几乎打红了眼。

    李环忠看事态不对赶紧报警,然后从工具箱里拿了两个大号扳手到处挥舞企图唬人,不成想被对方捞了过去,直直往李环忠脑袋上抡,他捂着眼睛倒在地上嗷嗷叫唤,袁知乙扑到他跟前查看伤势,对手男子瞅准这个时机就要去抓袁知乙,韦崇大声喊她的名字提醒她,但她的助听器在打斗中遗落,她什么都听不见,只察觉肩膀被一只手臂大力拽住,要将她拎起来,刚扭头就看见韦崇目光凌厉地走过来了,显然已经上了狠劲,分不清轻重了,他抄起一旁水池里承芳杀鱼用的菜刀冲对方的手臂砍了下去。

    见血了,消停了,警察到了。

    韦崇的行为被定性为防卫过当的故意伤害罪,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二审改判六个月。辩护律师当时委婉表示,如果没有对方势力施压,量刑上还可以再争取,但是

    就这样尘埃落定。

    他当时已经大三,触犯刑法被开除了学籍。

    后来袁知乙常常想,如果那天,她能把那句“滚”换成别的什么客气一点的话,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那韦崇现在应该是东州大学计算机院毕业的高材生,可能留在本校读研,也可能已经出国深造。

    “过去了,这事本就该我负责,你没有错。”韦崇说。

    “检讨人本来就该是韦崇,不是你,你没有错,知道吗,君宜”少时一起写检讨书的场景浮现在脑海,眼前痞气而稍显沧桑的面容与记忆中开朗阳光的少年眉眼重合,相似的话语,却已物是人非。

    袁知乙“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在网吧找了份工作,先干着吧,赶上今年开发者大赛,再找机会。”韦崇开了第二瓶江小白,没倒酒杯,仰头要闷,被方君宜制止,抢走了。

    他笑,揉揉方君宜脑袋,“再来一打也醉不了,放心。”

    方君宜听不见,但看懂了,执拗地护住酒瓶。韦崇无奈,不再喝。

    “那君宜也跟着你去网吧工作”袁知乙不大赞成。

    “她坚持。”

    “蛋糕店更适合她。”

    “网吧有个酒水区,她在那做饮料,”韦崇抬眼,“我会护着她,你放心。”

    袁知乙问“参赛需要身份认证,你”

    “网吧老板有个小公司,我以企业人员身份参赛。”韦崇说。

    “你被开除学籍,但没有被剥夺求学资格我有一些积蓄,”袁知乙目光灼灼,“韦崇,你去参加高考吧。”

    韦崇正咬着一口烧烤,闻言顿了顿,半晌,扯走签子,嚼着肉,随意地说“圆圆,我二十三岁了。”

    二十三岁,不是十八九岁。

    “错过的人生,填补回来,也不会是从前的样子了。”

    海风抚过树梢,吹来烧烤烟气,也把韦崇的话轻飘飘吹散。

    袁知乙眼睛被熏红,别过头,视线因此飘到远处,水面上楼宇隐约,灯光无数,而繁华尽处,是小摊小桌,人间烟火。

    夜渐深,方君宜陪他们说话却插不上话,困得靠在韦崇肩膀睡着了。

    “我先送她回去,给你打个车”韦崇抖了抖肩膀,对迷迷糊糊睁眼的方君宜讲唇语,“回家了。”

    袁知乙指着凌乱的桌面,“我打包,然后自己打车就行,你们先走吧。”

    “一块去路口,我们等你上车再走。”韦崇不放心。

    袁知乙晃了晃手机,“我叫网约车,车直接到这,过了桥两公里就到学校了,你赶紧走吧,君宜刚才睡觉冻着了。”

    “行,到学校给我发微信。”

    “嗯。”

    韦崇结完账,骑摩托车带着方君宜离开了。

    袁知乙约车,显示打车高峰正在排队,她回到桌边呆坐着等,目光盯着韦崇剩下的那瓶酒,拿过来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并不好喝,但她没犹豫,一股脑往嘴里灌。

    嗓子眼火辣辣的,瞬间眼冒金星,一阵耳鸣,她甩了甩脑袋,拿起几串剩下的烧烤,沿着大桥边走边吃。

    她路过遛狗的老夫妻,路过拥吻的年轻情侣,奇怪,都是一对一对的。只有她是一个人。不过,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再连累任何人。

    风吹得脑袋发凉,倒立瓶身也出不来一滴酒,没了,都让她喝没了。

    过了桥,她忽然看见熟悉的大门和熟悉的门卫制服,门卫对她笑,她也笑,眼前朦胧,看不清,她又走近了些,咧嘴笑,面容进入扫脸范围,门自动开了。

    门卫说“欢迎回家。”

    袁知乙发懵,咦到家了。

    踏进小区,她熟稔地走到三号楼。手机响,陌生号码,不接,进了电梯,又响,袁知乙晕乎,靠在电梯壁上,接起来,说话也不客气,“谁啊”

    “我到了啊,打着双闪呢看见我了吗”对面声音大极了。

    袁知乙“什么双闪,谁啊”

    “我是滴滴司机啊你在哪儿呢”

    “司机我很穷,我没有司机。”

    “哎哟我的个天娘啊,姑娘你这是喝多了你得亏是碰上我,耐烦,你别乱跑,在哪呢我接上你送你回去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袁知乙走出电梯,看着熟悉的双开大门,推开密码锁保险盖把食指放进去。

    指纹验证成功,袁知乙拉开门,又低头瞪着手机,这人好奇怪,怎么还要送她回家呢,她分明到家了啊

    想挂断,却眼花缭乱的,怎么也摁不准挂断键,摁得人直生气。

    “小姑娘说话啊”

    下一秒,手机忽然被抽走,愠怒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她到家了。”

    “嘟”的一声,挂断。

    袁知乙腿一软,栽倒进结实温热的怀抱里。

    祁聿今天参加了一个行业沙龙,有晚宴,他也喝了不少酒,五分钟前刚到家,接杯水的工夫,手机智能管家提示有人进入监控区域。

    这么晚很少有人造访,看到监控里挪动的黑亮发旋,祁聿微愕,放下水杯,一边点全屏一边往大门走。

    屏幕里女孩走得歪歪扭扭,猫着身子验证指纹,随后十分自然地打开了门。

    他就站在三米开外,她都没看见他,自顾自低头使劲戳手机屏幕,还发出不耐烦的哼哼声,像极了遇到大狗预备战斗的阿基米德。

    她脸颊红扑扑,与上次发烧来这儿的状态相似,但她眼神迷离,显然不是发烧。

    眼看她摇摇欲坠,祁聿大步上前夺了手机扶住她的肩,靠近的一瞬,嗅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酒气,眼神一冷她也喝酒了。

    大半夜喝那么多酒,在哪喝的,和谁还喝的白酒,劣质白酒。真有能耐。

    她站不稳,下意识抓东西维持平衡,一抬手就死死拽住了他背后的衬衫。

    领口勒得他几乎窒息,祁聿手臂僵在半空,两只手分别拿着她的手机和自己的手机,低头,只见黑亮的脑袋在他胸前左蹭蹭,右蹭蹭,似乎在找舒服的地儿。

    胸口又热又麻,他低头叫了声“喂”

    没反应。

    “袁知乙”

    她脑袋换个方向枕着,拽着衬衫的手累了,落到他腰间,自然而然地在他后腰一扣,圈住他的腰,搂紧了。

    “”

    祁聿仰头,发出几不可闻的笑声,又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脑袋,低声叹道“占便宜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袁知乙。”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