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庄毅大晚上的揣着匕首去找分手的前女友, 这事儿智商正常的都不会觉得他只是想找人谈心,东关派出所的民警并没有拿打断庄毅肋骨的林霄当嫌疑犯看,做过笔录就让她回了家。

    当然在晓得林霄居然随身携带装着铁秤砣的尼龙运动袜后, 警察叔叔还是把这个胆子大到逆天的未成年批评教育了一顿。

    林霄心里不以为然, 表面倒是挺乖巧地低头认错, 并保证下次察觉到有危险一定报警、绝不乱来好孩子别学她。

    然后出了派出所吧她就直奔天明小区找姑获鸟去了。

    结果自然是跟前两天一样, 啥也没找着。

    林霄一脸蛋疼地回了家, 想跟她奶商量下这事儿,又反应过来她老太看不见姑获鸟, 只得作罢。

    另一边,明兰兰虽然没受到伤害但也吓得不轻, 第二天就请了假。

    万花筒老板陈刚晓得了这事儿, 连忙喊上顾白到明兰兰家里慰问。

    明兰兰的养母昨晚也进医院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简单检查开了点药就回了家, 陈老板和顾白登门时, 明母正陪着养女在客厅里说话。

    “我没事,多亏小霄到得及时, 我就只是被吓着了一下。”面对老板和同事的关心, 明兰兰强打精神若无其事地解释。

    事发前那两声怪异的婴啼鸣叫声,明兰兰并没有跟别人提起主要是怕明母晓得她住的新房子有这种诡异动静会担心她。

    亲眼见过林霄和她奶给发小成功驱邪的陈老板并没有怀疑什么,庆幸地道“幸好有小林霄, 她是有点本身在身上的。”

    明兰兰笑着点头, 她昨晚其实也好奇过林霄为什么会晓得她要出事,但林霄既然没提这事儿,一向晓得分寸的明兰兰便也忍住了没问;人家一门心思跑来救她,她还要去打听别人的秘密多少有点没礼貌。

    顾白关心地道“小兰兰, 庄毅那边是什么个情况,派出所这次把他抓了应该不会随便放出来了吧”

    明母也很关心这事儿,只是先前怕养女多想,没好问,这会儿也关切地看了过来。

    明兰兰明白她们是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这事儿没个结果,庄毅还会再来伤害她。

    “不会。”明兰兰暗暗吸口气,鼓起勇气去回想昨晚派出所的女警跟她说的那些话,“他是带着开了刃的管制刀具来找我的,要不是小霄及时阻止了他,刀子就要捅到我身上来了警察说了,这个属于故意杀人未遂,是公诉案件,我不起诉检察院也会提起公诉,走司法流程定罪量刑。”

    明母、顾白闻言都松了口气,陈老板皱眉思索了会儿,道“那如果庄毅家里人来找你,逼你出具谅解书的话,会不会改成缓刑”

    安阳这种小城市,尤其是老城区的居民,往上对个几辈人基本都认识,使劲儿攀交情的话,相互间也多少都能找到点儿七拐八弯的亲故关系。

    明兰兰的养父母是外地人,虽说在安阳住了十几年,但也远不如本地人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网比如说,明兰兰这个和庄毅谈了五年恋爱的小姑娘,就不一定有陈老板了解庄家人在本地有多大的能量。

    陈老板急匆匆赶来探望,为的就是这个庄家不算大姓,但他们家结的老亲家里面确实是能找得出在市里有关系人脉的能人来的。

    明兰兰坦然一笑“我不会出什么谅解书的,谁来说情都不可能,除非我死,我死之前都要把事情全部都发到网上去让全世界都晓得,我绝不谅解。”

    明母急了,用力握着明兰兰的手,瞪着眼睛道“你这个傻孩子胡说八道啥,什么死不死的,大不了就和妈妈去海南,你舅舅姥姥姥爷都在海南呢,咱们家谁也不怕。”

    “妈,我就是这么一说,我才舍不得死呢。”明兰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安抚地盖上明母的手。

    陈老板见明兰兰确实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庄毅去坐牢,稍稍放了心。

    陈老板见过庄毅,男人最了解男人,像庄毅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小年轻要是在他看不起的女人身上载了跟斗,不扎扎实实受到教训晓得厉害,是绝对会报复回来的要是明兰兰拎不清,哄几句就要原谅人、出谅解书,那吃大亏的人就会是明兰兰,帮过明兰兰的林霄也讨不了好。

    既然明兰兰这个受害人铁了心不谅解,那么事儿就要简单得多了

    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社会,不是特别过硬的关系户,这个所谓的关系能量其实能发挥的余地也不是很大靠关系能做成的事儿,别管多牛逼,也绝经不起曝光,一旦曝光就要出大篓子。

    别的地方不说,就g省这片地头上,这几年来落马的省部省厅级高官都有好几个,市一级逮进去的更是数不胜数安阳市的前市长,这功夫就正蹲在大牢里数腿毛。

    就像庄毅捅出的这档子事,搁二十年前,不,搁十年前,或许动用一下关系网、出点血,还真有把明兰兰这个苦主强压下去、抹平掉这事儿的可能性,但换成现在的话明兰兰坚持不谅解,拒绝接受任何和解方式、再拿出网络曝光这个杀招,庄家人还真没辙。

    说白了,人家那些好容易在体制内混出头、混出个样儿来的“关系”,也是要重视自个儿的前途的,哪可能为着一点子所谓的人情、情面,拿自个儿的饭碗当戏耍

    陪着母女俩说了会儿话,陈老板招呼一声顾白,先行告辞。

    从明家出来,陈老板又问顾白“小林霄今天是上白班吧”

    “诶。”顾白道,“陈哥你有事情要找她”

    陈老板迟疑了下,道“这个嘛没得啥事,我随便问问。”

    顾白敏锐地看出陈老板心里有事,立即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陈老板看到她这个眼睛发亮的样儿就好笑“你这么看我搞哪样,还想挖我的八卦哦”

    “嘿嘿,没得的事。”顾白讪笑,“陈哥你要不想说,我也肯定不会乱打听的嘛。”

    “你最好真的是。”陈老板拿手指头点了下顾白。

    这会儿快到台球室开门营业时间了,陈老板开车把顾白送到店里,两人都没咋意外地看到来上班的林霄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陈老板有心想和林霄说几句话,看了眼旁边的大嘴巴顾白,终究还是忍住了,让顾白下了车就开车走人。

    到次日,八月十二号周六、顾白轮休这天,陈老板一大早就开车来了林霄住的伍家关。

    林霄刚起床,正在煮过早的面条,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出来一看是陈老板站在院子里,挺意外的,连忙招呼陈老板上楼来坐。

    陈老板是个讲究人,是拎着个超市里卖的礼盒才上门来打搅的,一进门就先客气地朝林奶奶打招呼“林老太,你老人家身体可好”

    林奶奶肯定记得这个帮她们牵线搭桥、让祖孙俩赚到了五万块香火钱的小老板,热情地抽塑料凳出来让陈老板坐,又张罗着让孙女烧水泡茶。

    “不用麻烦了,林老太,我这回来是有点事想要麻烦一下你们的。”陈老板忙道,“您老坐,坐下再说,林霄,你也先别忙活了,给我倒杯凉开水就行。”

    祖孙俩对视一眼,两人看陈老板的眼睛都特别亮听上去,这像是有活儿要找她们干呐

    陈老板还真是带着“活儿”过来的,待祖孙俩坐下,便说起了事。

    陈老板说起来也算是个富二代,他父亲是退休的工程师,母亲是做服装外贸的,家里挺有钱;只不过陈老板自己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开了个台球室给家里证明一下他不是无业游民,就一门心思扑到自己热爱的户外活动上去了,一个月里起码有二十天见不着人,不是露营钓鱼就是跑去自驾游、玩滑翔伞玩攀岩蹦极。

    无心赚钱、只热爱户外活动的陈老板,两年前户外钓鱼时认识了个本市的同好,在清水湾开酒吧的另一个小老板。

    开酒吧的小老板姓左,叫左鸿博,跟有家里托举的陈老板不同,这个左鸿博是自己白手起家攒下家业的,到中年后急流勇退,用存款开了家酒吧,生活重心大部分放在酒吧上,业余时间才去户外活动一下。

    陈老板也晓得左鸿博生意要紧,一两个月才会去约他一次组团游玩;但今年,陈老板约了几次都没把左鸿博约出来,每次对方都声称在忙。

    多联系了几次后,左鸿博在一次通话中漏了口风,苦笑着说他今年可能是闯撞到鬼了,说完了又觉得这话不妥当,否认了撞鬼这事儿,只说是开玩笑。

    先前陈老板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以为左鸿博是对户外活动没啥兴趣了,默默遗憾了下少了个同伴便罢,但在亲眼目睹过林家祖孙俩给发小梁宽成功驱邪、意识到这世界上似乎确实存在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古怪事件后,陈老板才反应过来左鸿博当时很可能说的是真心话

    说到这儿,陈老板停顿了下组织语言,又继续道“我想着老左搞不好真的有事,就去他酒吧里面看了一眼。我是上周末去的,到他酒吧里的时候,里面上座率还行,不像是生意做不下去的样子。”

    “当时老左也在店里面,我就和他喝了两杯,聊了会儿天。老左这个人毕竟比我年纪大点,没咋和我诉苦,只是说今年他店里比较艰难,没得闲心出去玩但我想着,事情可能没他讲的这么简单。”

    说着,陈老板拿出手机,调出张照片拿给林霄和林奶奶看“林老太,小林霄,你们看,这是我和老左去年夏天在关岭云峰峡钓鱼的时候拍的照片。”

    陈老板的手机好,像素高,照片上合影的两人皮肤毛孔都能看见,戴着渔夫帽的陈老板和另一个长得一脸和气、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头碰头的笑得很开心。

    确认祖孙俩都看到了这张一年前老左的照片,陈老板又调出另一张合影,把手机递过来。

    看清这张合照,林奶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林霄也张大了嘴“这是同一个人”

    陈老板神色沉重地点头“这是我和老左上周末在他酒吧里拍的我和老左经常有联系、打个视频电话啥的,我算是一步步看着他变成这样的。”

    新拍下的这张合照里,一年前还满脸和气、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左鸿博,已经变成个愁眉苦脸干干瘦瘦的中老年男性,老了十岁不止。

    林霄咽了口唾沫,惊奇地看向自家奶奶“老太,撞到鬼还会让人早衰的”

    林奶奶盯着手机照片里一脸憔悴的老左沉思了会儿,道“按理来说,不做亏心事,鬼魅不上门,要是真的招惹到鬼,大病一场折了寿,是会早衰没错,但是这个人的面相天庭满、面骨丰,鼻头有肉耳郭重,应该是个积福人才对,不像是招灾惹祸的命格。”

    陈老板眼睛一亮,连忙道“林老太看相真的准,老左的媳妇去得早,老左以他媳妇的名义每年给福利院捐钱,说是帮他媳妇积德让他媳妇能投胎到好人家去,他家里还有福利院写的感谢信。”

    一个男人究竟是真深情还是装深情,同为男人是最能看得出来的;要不是敬重老左的人品,才三十出头的陈老板也很难和大他十几岁的左鸿博玩到一起去。

    林奶奶沉吟了会儿,道“不是自身作孽招灾惹祸,那就是气运不济撞着了过路鬼神。具体啥情况没见到也不好说,还得去这个左老板开的铺子里头和他屋头家里看看。”

    陈老板就等这话,立即起身道“我的车停在外面。”

    清水湾酒吧街的酒吧大多要到下午才开门,这会儿才刚早上九点,整条街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影。

    陈老板上门请林家祖孙之前是和左鸿博通过气的,左鸿博一早就在店里面等着了,陈老板的车停在路边,左鸿博立即从酒吧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从车里下来的小老太太和未成年少女,左鸿博就有些困惑,把询问的眼神儿投向忘年交小友陈刚。

    不是说要请高人来帮忙看么,咋来的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

    虽然心里费解,生意人左老板也没透出半点来,堆起笑容迎上前。

    “林老太,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左老板。”陈老板在旁边笑着介绍,“老左,这位是林老太和她孙女小林霄。”

    “你们好你们好,林老太,大早上的真的是麻烦你老人家了,两位里面请,先喝杯茶休息下。”左老板客气地伸手来搀扶林奶奶,又笑盈盈地朝林霄点点头。

    林奶奶一面客套,一面去观察左鸿博的面相,林霄则是把视线投向左鸿博身后的酒吧。

    这家酒吧是间走民俗格调的清吧,透过镂空的窗格和玻璃面,能看到店里的装修风格挺有本土风情的,墙上挂着蜡染画、牛角、红辣椒串、干苞米串之类的装饰。

    当然,对于跟“格调”、“风情”这种风雅氛围完全是绝缘体的林霄来说,这家民俗清吧的装修风格完全不是重点她真正一下车就注意到的,是店里坐着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并排坐在这家民俗清吧大堂最挡头的临窗桌位上,面朝里、背朝外。

    林霄“”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点,太阳很刺眼。

    就算是站在这么刺眼的阳光下,看到这两个坐在酒吧里的“人”林霄也觉得身上有点冷。

    且不说这个时间段有没有人来喝酒,就算有,员工都还没上班的酒吧也没法接待早早来等着他们上门的左老板只是开了大门,并不是现在就开始营业,镂空窗格外面的卷闸门都只拉起了一半。

    更重要的是,那两个坐在店里的“客人”,都留着半长不短的、起码几个月没洗头的脏兮兮油腻腻的头发,身上穿的也是就算在乡下也非常难得一见的、用板蓝根染的靛蓝色土布衣服。

    这种土布的料子又厚又硬,林霄小的时候还见到有年纪大的老人穿过,现在已经看不见人穿了,只有老年人做寿衣进棺材时的装裹衣物才会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