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埃里克手腕一抖,绳索顿时如同某种有生命的活物一般,猛地缠在了经理的脖颈上。

    经理瞳孔遽然扩张,似乎没想到自己骑在马上也会被套住脖颈,伸手想去拿枪

    下一刻,只听一声咔嚓脆响。

    经理脖颈骤然断裂,头颅以一种可怕的角度垂落下去,整个人砰然倒地。

    周围看守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拔枪准备反击。

    第一声枪响还未落地,恺撒就吓得掉头就跑。

    手忙脚乱之下,薄莉只能紧紧抱住马颈,祈祷自己不要摔下来。

    身后枪声就没有断过,夹杂着几声不可置信的叱骂与惨叫那群人似乎无论如何也打不中埃里克。

    有时候,明明瞄准的是埃里克,却打到了自己人。

    薄莉听得寒意直冲头顶。

    她赌对了,也猜对了。

    作为恐怖片的主角,埃里克不仅继承了原著超凡脱俗的智慧,而且有着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

    恐怖影史上,不少杀手都有着惊人的恢复力,即使身中数枪,也能站起来,继续不紧不慢地追捕猎物。

    如果她选择经理,估计脑袋被当场拧下来的就是她了。

    她又逃过一劫。

    不知过去了多久,恺撒才停下狂奔。

    它喷着粗重的鼻息,走到河边,开始喝水。

    薄莉本想趁机从马背上滑下来,但看到河边淤泥那么深,那么脏,几乎吞没马的膝关节,又觉得自己还是待在马背上比较好。

    她不想用脚去试探淤泥底下有什么。

    随着雾气消散,晦暗的夜色逐渐晴朗,渗出一线青红交加的晨曦。

    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终于结束了。

    薄莉循声望去,只见埃里克于昼夜交替的冷光中,朝她走来。

    他那副白色面具已被鲜血浸透,眼洞后的目光失去了以往的空洞漠然,显得前所未有的亢奋,似乎进行了一场十分尽兴的狩猎。

    不,不对。

    薄莉对上他视线的一刹那,只觉得汗毛倒竖,脑中警铃大响他并没有尽兴,还想继续。

    她攥紧手上的缰绳,后背又冷又黏。

    如果不是她不会骑马,看到他的一瞬间,恐怕已经本能地逃跑了。

    她理智上知道没必要害怕他,如果他要杀死她,几小时前就可以拧断她的脖子。

    没必要让她活到现在。

    可是,谁能控制生理上的恐惧

    薄莉只能深吸一口气,把指甲掐进掌心里,牢牢稳住身形,竭力不从马背上摔下来。

    恺撒本来一直在不耐烦地发出鼻响,马蹄在淤泥里抽来抽去,似乎希望她从马背下来,给它刷毛清蹄。

    看到埃里克以后,它瞬间安静下来,假装忙碌地啃草。

    薄莉觉得这马灵性得有些过分了,让人很想给它一巴掌。

    这时,埃里克走到了她的旁边。

    薄莉浑身紧绷,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把她拖下去,一刀插进她的喉咙,以弥补狩猎没有尽兴的缺憾。

    幸好,只是她的错觉。

    他十分平静地翻身上马,从她的后面扯住缰绳,掉转马头,朝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

    薄莉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敢问。

    雾气散尽,天色越来越亮。

    确定埃里克不会杀她后,薄莉有些昏昏欲睡,很想不管不顾地闭上眼睛,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忽然,一只手伸进她的口袋里。

    她猛地惊醒过来。

    原来是埃里克。

    他把一个精致的皮夹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薄莉拿出来,转头问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没有回答。

    那就是可以。

    薄莉打开皮夹,里面是各个国家的纸币应该是经理的钱包,因为要去不同的国家巡演,每个国家的钱币都准备了一些,有英镑,有美元,有法郎,甚至还有几枚金币。

    她对这些钱的数目没有概念,埃里克又不愿意跟她说话。

    如果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她估计得多交几个朋友可以告诉她生活基本常识的那种。

    薄莉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四周已变成一个简易的帐篷很小,仅能容纳一人,她正躺在一张羊毛毯上。

    毛毯应该是恺撒马鞍上的,透着一股马汗味。

    帐篷外,是温暖的火焰。

    埃里克捡了几块石头,围筑起来,做了一个不易熄灭的火堆。

    他不知去哪里了,留薄莉一个人与恺撒面面相觑。

    几秒钟后,薄莉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它“好马,乖马,你是世界上最乖的小马,不要乱动,让我把后面的背包拿下来”

    恺撒似乎身心俱疲,已经没有力气对她甩脸色,看了她一眼,就垂下马头,继续啃啮青草。

    薄莉咬着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登山包扛了下来。

    那一刻,她的手都在发抖。

    这不是登山包,而是干净的内衣,干净的衣服,干净的毛毯,干净的鞋子,干净的水。

    还有支撑她活到现在的,牛油火锅罐头。

    薄莉深吸一口气,用力把登山包拖进帐篷,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它,找到干净的内衣。

    在马戏团,一周才能洗一次澡,而且还是所有人共用一缸洗澡水不是一起洗,而是上个人洗完,下个人进去接着洗。

    薄莉接受不能,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每天最多用海绵蘸水擦擦身体。

    虽然她擦得很勤,但因为环境脏,换洗衣物少,身上还是免不了出现了一股汗味。

    尤其是束胸布,几乎有些发酸。

    现在,她终于可以换上干净舒适的内衣了。

    薄莉脱下束胸布,用湿巾擦了一下身上的黏汗,穿上轻盈透气的运动内衣那一刻,几近热泪盈眶。

    如果能穿回去,她愿意写一千字的长评,歌颂这件内衣是如何在十九世纪挽救她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除了内衣,登山包里还有t恤、长裤,以及一双薄而轻便的运动鞋,都是挺贵的牌子。

    薄莉准备到一个没有马粪、也没有泥巴的地方后,再虔诚无比地换上它们。

    瞻仰完自己的衣服,她闭目养神片刻,接着以一种近乎敬仰的态度,拿出了那个三斤重的火锅罐头。

    保质期令人振奋36个月,说明即使她要在这里待上三年,也可以活得很有盼头。

    配料表很干净,排在最前面的是牛肉、骨汤和牛油。

    闻到熟悉香气的那一刹那,薄莉只觉得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她想家了。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拿出手机,就是怕看到无法联网的画面。

    她不想体会有手机,有通讯录,却无法联系家人朋友的绝望感。

    薄莉擦了擦眼泪,捡了几根木棍,把罐头架在火堆上。

    不一会儿,火锅就沸腾开来,散发出浓烈的辛辣香气,令人口舌生津。

    薄莉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牛肉,简单看了一下生熟,就迫不及待吃了下去。

    很烫,但肉质又厚又嫩,浸足了咸辣鲜香的牛油汤汁。

    一口下去,她差点又掉下眼泪。

    这次是因为馋的。

    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

    薄莉抬起头。

    埃里克回来了。

    他面具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眼洞后的目光冷峻而平静,那种躁动的亢奋似乎已彻底平定下去,手上提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暴露出鲜红滑腻的体腔,不停往下淌血。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面前的火锅,不知道在想什么。

    火锅罐头的分量很多,完全足够两三个人吃。

    见他回来,薄莉立即扔下筷子,招呼他过来一起吃。

    埃里克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薄莉介绍说“这是火锅,有点像奶酪锅,区别是火锅的原料是牛油、骨汤、辣椒还有一大堆香料。吃法是,把生肉生菜放进去,煮熟了就能吃。可能会有点儿辣,比墨西哥辣酱还要辣你吃过辣椒吗”

    半晌,他才点了一下头。

    “那应该没问题,”薄莉给他新拆了一双筷子,在他的面前演示了一下筷子的用法,热情地望向他,“尝尝吧,很好吃的。”

    埃里克看着她,模仿她的动作,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

    他的口腹之欲不强,苦辣酸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他在波斯吃过生辣椒,但那是为了提神,而不是为了餍足口欲国王把他和几个死刑犯关在一起,让他当众表演如何用绳索杀人。

    死刑犯手持长矛和大砍刀,而他的手上只有一根绳子。1

    但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口欲居然得到了些许餍足。

    可能因为她的眼睛。

    她好像哭过,眼睛被洗得亮而明媚,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如同猎物脖颈上急速搏动的血管,让人陡然生出一股破坏欲。

    将她按倒在地,刀锋逐渐逼近她的眼睛,直到她忍不住哭出来。

    她会哭出来的。

    她是一个胆小又懒惰的女孩,怕脏,怕累,没有骨气,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浓重的恐惧,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她是如此羸弱,如此无知,连驯马都不会,想要接近恺撒,但恺撒打了个响鼻,龇了下牙齿,她就吓得直后退。

    他不得不替她做完这件事。

    他有时候会问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杀死她

    也许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围猎她的游戏堵截她,恐吓她,再被她安抚。

    又也许是因为,她的亲近起了一个不好的头。

    他开始习惯她的触碰,有时候甚至会用恐吓换取她的触碰。

    他不担心自己会对这样的相处上瘾。

    尽管她到现在都没有离开他,一直强忍着恐惧接近他,拥抱他,吻他的面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但总有一天,她会抛弃他。

    就像他母亲一样,看到他长相的第一眼,吓到尖叫,昏厥,几近疯癫,最后颤抖着给他戴上一副面具。

    到那时,他再杀死她也不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