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娘子,请息怒 > 一百一十五、聚是一团火
    腊月初七。

    鹭留圩夜间大戏结束后,农垦集团发言人柳长卿突然上台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消息集团招工二十名,可协助家眷落户。

    落户后根据家庭人口情况分配房舍、农田。

    每名员工月俸一贯,另有田地产出提成。子女安排进蓝翔学堂读书,束脩、学服、营养餐参照原职工子弟待遇,一律免费”

    不待听清柳长卿后边的话,台下的力役们便炸开了锅。

    先不说分配房舍农田、月俸,只说能让孩童免费读书这一条,已让人眼热心跳。

    亥时。

    众力役走出鹭留圩,以村别为单位,各自返家。

    陈初、大郎、唐敬安站在庄口堤墙上,默默注视。

    唐敬安二十有二,原也是县学学子。

    不过他并非徐志远、蔡思那种富二代,典型的贫家出身。

    几个月前,他与几位同窗入职头条编辑部,后又变作蓝翔学堂先生。

    和那些玩票的二代同窗不同,唐敬安因家贫,把这份工作当成了正经营生来做。

    反正鹭留圩管吃管住,还有丰厚月钱拿,他刚好一边教书一边温习,为两年后大比做准备的同时也能借此攒下了盘缠路费。

    现下,因他学问最扎实,又兼了陈初的文书,处理些书写工作,比如方才的招工细则,便是他根据陈初的意思拟出来的。

    “初哥儿,不是说年前不招工了么”

    杨大郎疑惑道。

    这次招工宣布的很急迫,陈初甚至没来及通知大家。

    陈初却道“现下偌大双河村,只婳儿带着张伯、茹儿和一对老仆,我不太放心,再招些人安置到那边,能有些人气,也好为明年春耕做准备。到时,大郎帮我把双河村的联防队也组织起来。”

    当下乡野间可不算太平,去年县内还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府的戚家灭门案,至今未破案。

    就算陈初听大宝剑说过张伯可能不简单,但也不放心就她们几個老的老、少的少孤零零待在村子里。

    我这岳丈大哥当真心狠也不怕女儿被人害了。

    杨大郎悠悠一叹,似笑非笑道“你啊,往后有的忙了”

    陈初呵呵一笑,望向浓重夜色。

    四散离去的力役,为照明去路,以松枝做了简易火把。

    漆黑旷野中,一丛一丛的火苗以鹭留圩为中心,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陈初呼出一口浊气,在寒冷冬夜化作一道白色烟柱,自言自语道“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站立侧后的唐敬安小心打量了东家一眼东家随口吟这两句,颇有一股豪迈英雄气

    东家,所图非小

    月色青冥。

    周家庄力役举着火把返家。

    寒风吹拂,火光忽明忽暗。

    一张张黢黑面庞却洋溢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

    “发哥”同伴周祖林唤了走在队伍前头的周宗发一声,道“明日鹭留圩招工,你报名么”

    周宗发因做工期间表现积极,被任命为了周家庄农会会长。

    他们也不知道这农会有甚用,反正指导员刘四两说,这农会是咱农人自己的组织,农会成员之间要互帮互助,遇事了要团结。

    因为这项任命,周宗发在周家庄力役中攒了几分威望。

    “去自然是要去的便是为了让俺妞能读书,俺也一定报名。”周宗发回答的斩钉截铁。

    “可那周扒皮能让咱走么”

    同样想报名的周祖林却有些顾虑。

    “咱是给他作佃又不是给他做奴你忘了夏天里他天不亮就拿棍子赶咱们起来干活的事了俺算看明白了,便是给周扒皮作一辈子佃也混不上温饱现下有了这机会,便是为了俺妞,俺也不给他干了刚好趁着年底退佃”

    周宗发的话给了几人一些底气,众人不由嚷嚷道“发哥,俺们听你的,若明日能被招工,咱们一起退佃去”

    “好”

    不久后,周宗发回到家中。

    只一间土坯房的院内黑灯瞎火,周宗发似已习惯,唤开门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物件。

    “当家的这是甚”黑暗中,妇人低声询问道。

    “这是方便面,能干食,能煮来吃。”周宗发掰下一小角摸索着塞进了妇人嘴里。

    黑乎乎的屋内,随即响起了酥脆的咀嚼声。

    “嗯好吃哩,又酥又脆,越嚼越香。”妇人直把鸡卵大小的一块方便面嚼成了面泥,依旧不舍得咽下。

    周宗发嘿嘿一笑,噙走指缝间的方便面碎渣,也细细咀嚼了一番才道“这是鹭留圩的好吃物,待明日我去做工,你拿去煮了给咱妞妞吃。”

    “嗯。”妇人先应了,又犹豫道“当家的,你哪来的这方便面啊莫不是偷的吧”

    “胡扯甚今日午时闲聊,陈都头随手给了我一块。”

    “哦那便好。”妇人松了一口气。

    周宗发摸黑脱衣上床。

    家中只一床填了芦花的被子,遮不住一家三口,周宗发帮婆娘和睡在中间的女儿掖了掖被角,自己却半边身子暴露在寒冷冬夜里。

    “我与你说件事。”

    “嗯”

    “明日鹭留圩招工,我要去报名。若能被招上,还分配屋舍田地,妞妞也能去蓝翔学堂读书”

    “那鹭留圩真有你说的那般好么”周宗发浑家心知自己男人心心念念着那鹭留圩,每日回家都要和她唠叨半天鹭留圩的诸般好处。

    不过,她尚未见过现今的鹭留圩是甚模样,总觉得被当家的吹的世间少有的邻村,有些不真实。

    “自然好极了就说我们那指导员刘四两,在联防队做工、他娘子在东家大娘子的作坊做工,两口一个月挣四五贯哩”

    “能挣恁多”妇人吃了一惊。

    “我诳你作甚若我能进哪里做工,就找陈都头说上一说,给你也谋份差事,往后咱两口子挣钱,再不让妞妞看着别家吃肉时馋的流口水了”

    “你日日把陈都头挂在嘴上,人家可是晓得你是谁么”

    “看你说哩我还骂过陈都头哩,午饭时,他时常和我坐一起,日日喊我发哥”

    说起这个,周宗发忍不住得意起来。

    引得妇人轻声笑了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家里大事历来男子做主,见当家的主意已定,妇人不由也跟着畅想起来,“当家的,若哪里真能让咱讨来好生活,我便趁着年轻再给你生两个娃娃,你一直想要个儿子”

    “嘿嘿。”

    “对了,若你遂了心愿,退佃时好好说,你性子直,莫惹了周扒皮家。”

    “我晓得”

    亥时末。

    夜已深。

    陈初陪着联防二队完成日常巡逻后,今夜负责值守的杨大郎好心道“初哥儿,恁冷哩天,你跟着我们瞎转悠啥,赶快回去钻被窝吧。”

    陈初呵呵讪笑。

    自打他前天回来,猫儿变着花样煮了几顿牛肾猪腰,把陈小哥补的脸都白了。

    算了算时间,猫儿也该睡下了,陈初接受了大郎的提议,往家走去。

    联防二队队副吴奎望着陈初的身影,叹道“哎,只怕猫儿正与初哥儿生气呢,大郎你催他回去作甚还不如和咱们混在一起躲一躲。”

    杨大郎却道“弟媳贤惠,又不会怎样初哥儿,这事能躲的过去么你就别瞎操心了。”

    “初哥儿这点不如俺。你看现下日子好过了,俺也没想过再找旁的女人。”奎哥儿自得道。

    “嗤奎哥儿,你在旁人面前吹吹就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家情况去次采薇阁吴大嫂都能抓花你的面皮,你若有旁的女人,吴大嫂不得把你脑袋拧下来”

    “你懂甚,你懂甚俺那是爱她若俺还手,打不哭她”

    被大郎揭了老底的奎哥儿脸红脖子粗的嚷嚷道。

    陈初和蔡婳的事又不是秘密,但相比逐渐被原逃户接受了的玉侬,恶名在外的蔡婳却非常被大家排斥。

    除了陈初最核心的小圈子,因为他们几人都看到了十一月初二晚,蔡婳笑嘻嘻率先捅了冯长宁一刀的场景。

    奎哥儿对蔡婳的观感有七分佩服,却也有三分难以说出口的畏惧

    同样他也佩服初哥儿这样的女人都敢要,不怕那天吵架惹恼了她,夜里给你来上一刀么

    还是俺婆娘好,吵架了最多抓花俺哩脸,了不起再赶我去牛棚睡。

    奎哥儿欣慰想到。

    三进后宅。

    陈初迈步上楼时放轻了脚步。

    上了二楼却发现猫儿坐在小火炉旁做针线,听见脚步声,猫儿抬眸,略带困倦的小脸上绽放温柔笑容,低声道“官人回来啦,喏,我给你缝了条绦带,你试试”

    猫儿扬了扬手里刚刚完成的文武双股鸦青绦,随即上前,双手绕过陈初腰间,又在脐下位置扣了绦带,长短刚好。

    猫儿不由得意的仰起小脸,甜甜一笑,“官人,正正好呢”

    “”

    陈初有些不自在。

    前天,猫儿刚开始虽用言语暗示我知晓官人出去做坏事了,但两天来,猫儿一没使性子、二没甩脸色。

    说话依然温温柔柔,现下又熬夜帮他做了条新腰带这就让人很不踏实啊。

    借着系腰带的契机,两人抱了抱。

    此刻,玉侬、翠鸢、虎头都睡下了。

    猫儿没甚顾忌,乖乖趴在胸口,依赖的蹭了蹭脸蛋,宛若一只真正的温顺小猫。

    “官人许久没这样抱过猫儿了,以前在山上,每次都要支应虎头去姚大婶家借把芫荽,我们才能有一点时间独处。现下,房子多了,猫儿却感觉离官人远了”

    猫儿喃喃道,软绵声线里有些些委屈,接着,不待陈初开口,猫儿又道“官人,对不起呢”

    “”陈初问号脸。

    对不起不该是我的台词么

    小脸贴着陈初胸口,继续细声道“猫儿近来一直忙作坊的事,冬衣都没顾上给官人做,也没时间陪官人说话冷落了官人”

    猫儿说的情真意切,并不像反话。

    但冷落其实是相互的,自从下山后,两人你忙你的,我忙莪的,的确很少再像以前那般抱在一起说些小情话了。

    如今,陈初身边多了些人,猫儿身边也多了许多事。

    “官人,往后便是再忙,猫儿也要陪你吃了早餐、夜里说上一会话以往猫儿想岔了,只想赶快做些大事,好让猫儿这个陈家娘子看起来很厉害。现下,猫儿想清楚了咱们这个小家,才是猫儿这辈子最大的事”

    猫儿松开攀在陈初后背的手,轻轻抹了抹眼泪,陈初此时才发现猫儿哭了,忙保证道“娘子,往后只要不是天塌漏水,我每天都在家吃早饭”

    猫儿今晚特别好哄,一句并不可笑的话便让她破涕为笑。

    或者,猫儿的目的本就是小小哭这一下子,让官人看见她的委屈。

    猫儿自己擦了擦泪,在陈初怀里仰着小脸,默默注视片刻,忽道“官人,猫儿要做你的娘子”

    “猫儿本来就是我的娘子啊,发烧了么”陈初用手背在猫儿额头上探了探。

    猫儿却侧头躲开,忽闪着水汪汪的桃花眼,软软道“官人,你在厅内等我一下,我让你看样东西”

    随即,猫儿松了双臂,转身往卧房走去。

    进去后还探出小脑袋,俏皮道“官人等一下哟”

    房门关闭,栓上。

    陈初一头雾水。

    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片刻后,房门打开一条缝,自内伸出一只小手,那小手四指成拳,只留一根食指,不太熟练的朝外间的陈初勾了勾

    昏昏烛火下,莹白小手自带一股说不出的挑逗诱惑。

    矮油,难道自家小娘子想开了

    陈初推门而入。

    眼前一花,人儿已主动冲进了怀里。

    却见

    猫儿松散的发髻左右两侧各簪了一支嵌了白色兔绒的小尖耳。

    身上只披了层红色轻纱,内里是黑绸制作的傲来胸衣,白色蕾丝边。

    身后,一只长约尺许的猫尾颤颤悠悠

    许是因为冷,许是因为紧张,猫儿微微战栗。

    小脑袋杵在陈初胸口,羞的不敢抬头,耳根和脖颈红透。

    陈初忽觉鼻子一热

    “呀官人,你鼻子流血了”

    “不碍事”

    “啊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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