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娘子,请息怒 > 一百三十三、医者父母心
    寅时。

    桐山众人趁黎明前最晦暗之时回程。

    临别之际,曹飞跟在陈初身旁一哀三叹,显得极为不舍。

    此次火并,抱风寨八兄弟两死一伤,本就不富裕的寨子雪上加霜。

    玉泉山匪人中虽大当家张立和三当家樊毅被俘,但二当家毛彦荣仍带有十几名喽啰待在玉泉山老巢。

    曹飞担心会遭到报复。

    “陈都头,我们兄弟的妻儿便拜托了”

    山脚下,曹飞抱拳道。

    “曹当家放心,我会妥善安置。”

    跟随陈初返回鹭留圩的,还有原抱风寨妇孺和伤员。

    一来鹭留圩更安全,二来这也是曹飞交出的投名状。

    走出两里地后,大郎回头遥望夜色中的清风岭,意有所指道“初哥儿,这清风岭倒是个好地方。”

    清风岭距鹭留圩大约二十里,距朗山县城同样二十里,紧邻官道。

    的确是个可进可退的好地方。

    陈初也回头望了一眼,同样意味深长道“咱们回去整饬一番,过几日,大郎带几队人驻在此处”

    卯时。

    桐山联军抵达十字坡,陈初与西门发等人抱拳作别,回转鹭留圩。

    天蒙蒙亮,可闻鸡鸣犬吠之声。

    习惯早睡早起的村民已在庄内四处活动,当列着整齐队伍的联防队出现时,庄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阿言,快回家喊你娘,你爹回来了”

    “三婶,快给四两嫂子知会一声,四两哥回来了”

    “噫可算回来了,四两婆娘这几日整天在家偷偷抹眼泪”

    少倾。

    翘首以盼家人的老人、妇孺和孩童便在围在了道路两旁。

    不过,他们发现出征时一個个昂首挺胸的爷们,此刻竟垂头丧气的,像打了败仗一般。

    村民们不由心头一紧,赶忙在队伍中寻找自己的亲人。

    还好,人都全须全影的回来了。

    不止一个不少,甚至还多了一些人。

    第一辆牛车上拉了一些神情怯怯的妇孺。

    第二辆牛车拉了些不住呻吟或昏迷不醒的伤员,还有一些伤势较轻的,绑缚了双手,头上蒙着黑布,被拴了一排走在队伍中间。

    最后一辆牛车上,则是一帮精神委顿的年轻女子,身上裹着鹭留圩青壮的外衫。

    村民们惊奇不已,议论不止。

    但陈初没有下达解散口令,三十多名汉子依旧沉默前行,直至停在了蔡宅前的空地上。

    已提前得了消息的猫儿,身着盛装,头上遍插簪钗,领着玉侬、翠鸢等人站在台阶下。

    宅门大开。

    陈初一身风尘,面露疲惫,猫儿前迎一步,仰着小脸默默打量官人一眼,桃花眼倏地一红。

    这两日,她也担心,只不过在庄内却一直装作一副淡定的大娘子模样。

    此时见良人儿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自有一番别样滋味涌上心头。

    陈初也不管在场有多少双眼睛,低头在猫儿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道“娘子,先把她们安置一下,我们晚些再叙话。”

    庄内老少都看着呢,猫儿小脸微红,随后看了眼跟在队伍中的妇孺和那些女子。

    虽然不了解这是什么情况,但猫儿甚也不问,当即带了几名手脚麻利的庄内妇人,引着妇孺和女子去了。

    随后,陈初招了姚三鞭、刘守业、刘兰芝、无根道长议事。

    不过,当他们听说陈初要他们给人治病时,一个个傻了眼。

    “初哥儿,俺一个劁牲口的,哪里会治病”姚大叔当即推辞道。

    “东家,俺是一个木匠,不会治病啊。”庄内的木工刘守业同样迷惑。

    “东家,你让我缝衣绣花还成,治病我不会啊”刘兰芝如是道。

    只有懂些药石的无根道长轻捋颌下短须,一副治病我在行的模样。

    陈初却道“咱这次治病和旁的大夫治病不同,我们这叫手术”

    “手术”

    “便是断骨再接之术。”

    “怎做”听闻断骨再接之术,无根道长来了兴致。

    但陈初的话差点让他骂人。

    “姚大叔,你会劁牲口,想来对人的脉络肌理熟悉,便由你把伤员的皮肉剥开。刘守业你既然会木工,想来拼接骨头对你也不是难事兰芝姐,你会针线,缝合皮肉还不是手到擒来”

    “”姚大叔。

    “”刘守业。

    “”刘兰芝。

    短暂安静后,反对之声四起。

    “初哥儿,那人跟牲口怎能一样”

    “东家,做木器活和拼接骨头不搭边啊”

    “东家,我可不敢缝合皮肉”

    就连无根道长也道“三清祖师在上陈都头,你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如此这般,那伤员救得活才怪”

    陈初却呵呵一笑,说了句更瘆人的话,“无碍,本就该死,治死拉倒。只当给你们练练手,熟悉一下”

    木工做骨科医生不是陈初胡诌。

    陈初的外公是名医生,而外公的老师,便是因建国初医生极度缺乏、从医院后勤木匠职工转职成了骨科医生,后来还成了家乡远近闻名的专家

    问他如何取得的如此成就,专家总会神秘一笑无他,唯手熟尔。

    且骨科手术室中,最常见的工具便是凿子、锤子、钻头等,和木匠吃饭的家伙差不多嘛

    当然了,比起后世,当下缺乏的不止是无菌手术室和消炎药品,也缺相对科学的流程、手术器械。

    鹭留圩内的作坊,已经开始小批量生产烈酒。

    所以陈初想试试以现有消毒手段,经过手术后的伤员存活率能有多少。

    这都需要不断地摸索,摸索术前、术中、术后如何消毒、手术室如何消毒、手术器械如何消毒。

    但拿自己人练手,肯定不行。

    辰时。

    鹭留圩新成立的先锋医疗小组被陈初连哄带拽,拉到了一间办公室内。

    张立躺在办公桌上,下颌粉碎性骨折之后,水肿青黑。

    除了胸腔微弱起伏,看起来和死人别无二致。

    “手术前,要给器械消毒。我这种方法不一定对,还需你们慢慢摸索。”

    陈初拿了一支普通的解首刀,在烈酒中泡了一会,又把刀身在火上炙烤一番,待温度下降,塞到了姚大叔手里。

    姚大叔木怔怔的接了刀,下意识问道“接下来怎办”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应该先把皮肉划开吧”

    “”

    “姚大叔,别紧张,就像你平时劁猪一般,注意别割到动脉静脉”

    “啥是动脉静脉”

    “呃脉络。”

    姚三鞭拿着刀子在张立脸旁比划半天,始终下不去手。

    于是,陈初向姚大叔讲了讲这张立的来历,以及贺北一家的惨状,和那些被掠到大石崮的良家女子遭遇。

    如此这般,姚三鞭才稍稍卸下了心理负担,“初哥儿,你便是太心善了这等恶人还救他作甚,不如一刀杀了”

    “诶张立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甘愿为咱们鹭留圩医疗事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好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医者父母心嘛”

    说着,陈初拿来一份术前告知书和免责声明,掰着张立的拇指在上面分别摁下了手印,“你看,他自己都同意咱们帮他手术了放心吧,大胆施为”

    “”

    “”

    “那,那我动手了啊”

    说罢,姚大叔以利刃割开了张立颌下皮肉,一股发黑死血便涌了出来。

    张立一颤,悠悠醒转。

    直到姚大叔揭开整张下颌皮肤、露出了内里骨头,方才还紧张不已的刘守业却啧啧称奇起来,“噫这骨头碎成这般竟没死得用铆钉连接啊”

    “那便用”

    “嗯”

    随后,临时手术室内响起了叮叮咣咣的声音。

    张立一颤,昏死过去。

    他醒了,他又昏了。

    隔了半天,陈初忽然问了一句,“刘守业,你这钉子消毒了么”

    “啊呀东家,我忘了”

    “”

    “呕”

    等待缝合皮肉的刘兰芝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跑出去蹲在墙根呕吐起来。

    见她如此,无根道长也跟着跑了出去呕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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