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娘子,请息怒 > 一百五十三、告桐山全体百姓书(二合一)
    八月二十一。

    五朵金花聚于县衙二堂。

    “他们或许是听到了甚风声,本来说好的,现下却以银钱周转不开为借口,推了咱四海商行的定向股”

    徐榜说起此事既尴尬又恼怒。

    几日前,确定了四海商行增资扩股计划要执行以后,徐榜便第一时间知会了两名外嫁女儿的夫家。

    当时,两个女婿家里都表露出了兴趣,其中一家甚至已经带钱来了桐山县。

    却不想,这两日俩女婿家的态度先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一人说家里银钱周转不开,一人避而不见。

    “唐州府尤推官,亦是如此”蔡源也道。

    不过他远比徐榜淡定的多。

    徐家女婿、唐州推官,都属于消息灵通之人,左近府县发生的事瞒不住他们,想来是知晓了郑乙和桐山县之间的事,一时不敢拿真金白银下注,都在观望。

    “看来,关键时刻你们这儿女亲家也指望不上啊。”西门恭悠悠道,意味难明,说不清是在讥讽还是无奈感慨。

    对此,陈初反而表示了理解,“正常,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现下郑家一事悬而未决,在他们眼中,咱们桐山恐遭灭顶之灾。谁赢他们跟谁”

    见几人竟讨论起了商行之事,坐在上首的陈景彦不由急道“诸位,商行一事不急。但我这边快拖不下去了啊大狱里已连关了两拨朗山送信公人,再这般下去,只怕送信的人要换成军士了”

    嘿,你别说,陈景彦判断的还真准。

    几乎就在陈景彦话音刚落时,便有门子在外头喊道“县尊大人,蔡州留守司副将郑丁前来拜访”

    二堂内几人对视一眼,不待几人起身,只听前方一阵喧闹。

    接着,守在门外的两名皂衣便被几名蔡州军士推搡着后退到了二堂院内。

    陈景彦忙率几兄弟走出二堂

    门外,呼啦啦涌入十几名身着黑纳袄的军士,打头那人身穿青罗窄袖战袍、头戴锅底盔系着白绫,身形健硕,足有一人高

    “来者何人敢在我桐山县衙喧哗生事”

    陈景彦双手一背,大声喝问道。

    老陈当然猜到了对方的来历,却故意不说破。

    身穿青罗战袍那汉子,斜眼看了陈景彦,忽而抬手指了指盔上代表热孝的白绫,一字一顿道“老子郑丁,朗山县饮马庄郑家的郑”

    老陈听对方自报家门,眉头微微一皱,道“郑大人家中遭难,本官深表哀切。但郑副将既然为官,该知这县衙代表了朝廷威严,却还如此粗莽硬闯,不怕本官参你么”

    “哈哈哈,莫说你一个小小的桐山县衙,便是那蔡州府衙,老子也是想进便进,想走便走。”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家上司横行无忌,一旁兵士揪着一名依然拦在身前的皂衣衣领,啪啪甩了两耳光。

    那皂衣登时大怒,下意识看向了西门恭,却见西门恭朝他使了個眼色,皂衣会意,捂着脸颊转身走出二堂院内。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帮粗鄙武夫不但硬闯县衙,还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人。

    陈景彦强忍怒意,不客气道“郑副将来我县衙所为何事只为耍威风么”

    “哈哈哈”郑丁又是一阵嚣张大笑,随后笑容一敛,在五朵金花间扫量一番,身旁有名参与了八月初六界碑店冲突的朗山公人,给郑丁指了指陈初和西门恭。

    郑丁点点头,目光分别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随后看向了陈景彦,皮笑肉不笑道“陈大人,我只问你,我县连派两拨公人与你交递公文,为何都没了音讯”

    陈景彦眼皮一沓,面不改色道“你县公人本官没见过。”

    “放屁好端端两个人,能凭空消失么”

    “本官怎知你朗山本就盛产匪人蟊贼,说不得是被你县强人劫了、杀了”

    “哈哈哈”

    郑丁气极反笑,心知嘴上难以占到便宜,不由直奔主题道“好我也不与你罗唣,我县李县令请你们西门押司、陈都头到堂一叙,问些情况。”

    “李县令若需问话,自可亲来没有让我桐山公人去你县接受盘诘的道理”

    陈景彦自然不能让陈初和西门恭去,两人去了朗山岂不是羊入虎口,不死也得脱层皮。

    几人手上可都各自有杀冯长宁为盟的结义契书呢。

    万一谁受不住刑吐露出去,他陈景彦也得陪葬。

    保这两位,也就是保自己。

    “呵呵”郑丁似乎早对陈景彦的反应有所预料,直道“今日你许也好,不许也好,人我是带定了”

    说罢,身后十几名军士齐齐上前,竟要当场强行索人。

    “你敢”陈景彦大怒。

    恰好此时,方才被打了耳光的皂衣带着刑房三班赶了过来。

    除此之外,原本坐在县衙对面茶楼吃茶等待陈初的长子、彭二哥也在苟胜的带领下快步走来。

    陈初和西门恭相视一笑,后者先道“有些年不动拳脚了,兄弟,一齐松散一下筋骨”

    “哥哥相邀,敢不从命。”

    陈初回应一声,转头对蔡源小声道“世伯回堂稍坐,待我们收拾了这帮兵痞,再继续叙话。”

    蔡源眯眼打量陈初一眼,却道“你这身子你不以拳脚见长,还是不要与人动手了,和我一起待在此处看着便好”

    诶你这老东西呃,你这岳丈哥哥,说谁身子不好呢

    绷不住

    那厢,西门恭已率先与人交上了手。

    刚刚跑到院门的西门喜、西门发两兄弟,眼见兄长都动了手,再不多作他想,冲上来就是干。

    双方人数差不多,二堂院内顿时胶着起来。

    郑丁见状又惊又恼。

    惊的是,这桐山县众人难道不知我二哥是蔡州都统制么他们如此就不怕事后我郑家寻你们麻烦么

    恼的是,这桐山上下,从县令到皂衣都是些刺头,竟敢反抗官军

    正思索间,忽觉后脑勺挨了一巴掌,郑丁勃然大怒,转头却见一名铁塔一般的高大汉子黑着脸,瓮声道“你他妈就是郑丁啊”

    “老子是蔡州留守司副将,你敢打我”

    郑丁不知眼前这大个子是傻,还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却不想,这话没起任何作用。

    那大个子甚也不说,扬手又是一巴掌。

    郑丁身上有些工夫,下意识腰身后仰、脑袋后撤,却最终没能逃离那蒲扇大手掌的笼罩范围。

    啪

    “敢索俺初哥儿,俺打哩就是你这憨种”

    “啊呀老子杀了你”

    郑丁气炸了肺,挥拳扑将上去。

    二堂院内的混乱像是在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迅速在县衙内传导开来。

    随即,户房、吏房一群文吏在蔡赟的带领下乌泱泱冲了过来。

    虽然这些不擅打架,但蔡赟听说爹爹也在二堂,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先把这群外乡军汉打跑再说。

    接着,是兵房公人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

    混乱战局中,不知何时混入一个奇怪的东西。

    定睛一瞧,那不是陈英俊么

    身穿士子襕衫,手持书卷只不过此时书卷已被当做了武器,不住往被长子等人围在中间痛殴的郑丁头上敲。

    口中却念念有词,似乎是以圣人言为自己动手打人找的理由。

    一刻钟后。

    鼻青脸肿的郑丁等人狼狈逃出县衙,陈初和西门恭把自己人拦在了县衙内。

    台阶下的郑丁,锅底盔也丢了,束发也散了见乌泱泱的桐山公人不再追上来,这才在衙前街上站定,在离开前放了一句狠话,“好一个铜墙铁壁桐山县今日之辱,我郑家记下了,不出十日,定踏平你桐山县,叫尔等鸡犬不留”

    老陈和小陈下意识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心道说的好

    街面上,一些过路百姓正站在远处看热闹,听了这人的嚣张狂悖之言,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那里来的憨货,如此大言不惭”有人不以为意道。

    却也有人担忧道“如今世道,军汉可不好惹啊”

    当日。

    五朵金花又聚在一起商议一番,随后陈景彦去后堂写了两封奏章。

    一封送与了上官唐州秦知府,一封直接奏与天子,上达天听。

    与奏章一起出发的,还有蔡家二郎蔡坤和妻子尤氏。

    当天下午,蔡坤拜访了妻家二伯唐州尤推官。

    “二伯,那蔡州留守司副将郑丁当街叫嚣要踏平我桐山县、让我县几万口百姓鸡犬不留二伯您说说,他郑家遭了匪灾,干我桐山何事眼看我桐山要受无妄之灾,还请二伯施以援手啊”

    “吉尔”尤推官喊了蔡坤表字,缓缓道“那郑丁说的或许是气话,他未必有这胆量”

    “二伯这如何敢赌啊万一他真动了杀心呢”

    “嗯”尤推官微微沉吟,道“吉尔若担心,不如劝蔡世兄携家人搬至府城暂住。”

    “二伯我家在桐山繁衍十余代,如何能走的了再说,便是我家搬走,那桐山几万乡亲怎办”

    蔡坤说罢,见尤推官不语,便抱起一支木匣放在了桌案上,发出咚一声轻响。

    似乎十分沉重。

    随后,蔡坤把木匣打开一条缝,低声道“还请二伯帮我桐山啊”

    尤推官以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木匣,只见内里一片金黄,随即移开了视线,捋须轻吟片刻,忽然一拍桌子,痛心疾首道“此次那郑家确是跋扈了没有任何证据怎能胡乱索拿公人还有王法么他死了爹也不能这般胡乱撒气”

    蔡坤闻言,顿时双目微红,使劲挤出一滴眼泪,哀切道“来前,我爹爹便说,二伯为人刚正不阿,最是见不得世间恃强欺善之辈为非作歹多谢二伯为莪桐山数万百姓做主啊”

    尤推官摆了摆手,肃容道“本人为官,为的就是百姓安遂不过,现今军头势大,咱河南路愿意与他亲近的官员不少,吉尔若想让咱唐州府替桐山仗义执言,还需再下些工夫啊。”

    “二伯,请给我家、给我桐山百姓指条明路”

    “嗯。”尤推官抬手轻轻拍了拍那木匣,意有所指道“至少咱府里的知府、通判,都需要拜访一番啊”

    “侄婿明白了”

    同样是这天晚上。

    郑乙见了脸上青紫、一身狼狈的胞弟、众军士,当即怒不可遏,大骂道“那桐山县是龙潭虎穴么两名送信公人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竟连我蔡州军将都敢打,当真以为我这都统制是泥捏的么”

    陪坐一旁的李县令不敢言语。

    怒极的郑乙脸色几经变幻,突然喝道“传我军令,着神锐军即刻起营,三日内进驻朗山界碑店逾期不至,军法伺候”

    早已憋了一肚子气的郑丁当即抱拳道“得令”

    随后大步而出。

    那李县令张着嘴巴,眼睛瞪的像铜铃,半晌后才噌一声站了起来,慌乱不堪道“郑统制,不可啊私调军士,可是重罪”

    郑乙稍一犹豫,随即挥袖道“你少罗唣,我意已决”

    八月二十三。

    郑乙调动军队的消息早已在蔡州、唐州两府乃至河南路高官之间传开。

    随后,公文、书信像雪片一般飞来朗山县。

    郑乙统统压下不回。

    大齐这局势,他看的清。

    如今河北路、山东路烽烟四起,齐国兵力捉襟见肘。

    他郑乙便是带兵抓了四海商行那几名胥吏,上头除了呵斥、罚俸,未必敢真的怎样。

    蔡州和唐州同样地处齐周两国边境,真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反了去

    想来上官们也会顾忌这些。

    但,到了八月二十四日,一封来自河南路经略安抚使的私人书信,让他冷静了一些。

    这经略使是郑乙以前的老上司,在信中以兄弟相称向郑乙保证,一定把桐山上下恶胥庸官一一惩治,给贤弟出了这口恶气,望贤弟千万不要行差踏错,自毁前程。

    看了这封信,郑乙终于回了信,信中依然咬死桐山官吏和郑家遭戮一事脱不开干系,望诸位大人给我主持公道。

    河南道官员见信稍稍松了口气如今这河南道内只有一些老弱厢军、签军,万一边境生变,不但无力压制,还需得防着周国趁乱北侵。

    所以,这郑乙只能安抚。

    安抚他,那就要牺牲桐山众官吏了。

    虽然无奈,却也是不得已的唯一之法。

    二十五日这天。

    河南道行文,着唐州府命桐山大小官吏前去朗山县配合调查郑家一案。

    不想,唐州府竟和上官推诿起来。

    河南道抚台衙门不由大急,第二日,主管一路军政的经略使便亲自去了唐州府。

    虽然唐州秦知府、尤推官等人帮桐山拖延了一两日,但面临上官亲至的压力,已逐渐有了扛不住的迹象。

    二十七日。

    神锐军已驻扎在桐山、朗山交界的界碑店两日。

    整个桐山县既有来自上官的压力,又有大军压境的压力,一时颇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世之相。

    却不想,沉默了数日的桐山县,却以全县官吏名义在今日头条头版刊登一篇名告桐山全体百姓书的文章。

    郑家遭灾,竟要马踏桐山

    敢问路府诸位大人,我桐山何辜,我桐山六万百姓何辜

    如今临府大军压境,狂言踏平桐山、鸡犬不留

    桐山危机,只在须臾

    大齐之大,竟容不得我桐山百姓平静餐桌。

    大齐之大,竟容不得我桐山士子一张书案。

    大齐之大,竟容不得我桐山女子一方妆奁。

    蔡州留守司郑乙,跋扈非常,目无法纪是其一罪。

    强占良田,祸害乡里,是为二罪

    强占女子青壮为奴,是为三罪

    文章中段,列举了郑乙十宗罪。

    文章最后,却又是典型的头条式质问

    郑乙私调军队,欲屠同胞,已形同谋反。

    如此危局,既不见上官呵斥拦阻,又不见军士镇压剿灭

    我桐山既属大齐,便斗胆问上一句今日之大齐,究是谁家天下

    泣血跪请圣天子一观,看此恶徒如何毁损社稷、屠戮生民

    巳时。

    已放松几日,只等桐山官吏自动入瓮的郑乙看到了此篇文章,当即失了最后一丝理智,拍案怒骂道“桐山众小儿,老子与你们不死不休来人,传我将令,速速整备,明日辰时,兵发桐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