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师警卫营轰轰烈烈地成立了,诸如赵四海之流自然成了警卫营的骨干力量,尤其是王保根,一跃成了营长,一天天牛B哄哄,尾巴翘得老高。四师警卫营一共五十人,本来这帮人就是各师的难缠人物,没事四处找事儿,有了小事能搅和成大事。自从警卫营成立那天起,这帮小子就盼着一师来报复,好找点事儿干。没想到一师真的像林年说的那样,掩旗息鼓没了动静。弄得赵四海他们一天天五脊六兽地,天天跑来问伍群。
“政委,你是文化人啊,你帮哥几个琢磨琢磨,一师啥时候能来报仇?”
伍群一个脑袋两个大,有盼财的,有盼官的,咋就没见过像这帮玩意一样唯恐天下不乱盼着打斗殴的呢?
得勒,既然外面的不来,那咱还不会在里面找事吗?结果就是,警卫营打完一团打二团,撩扯完二团整三团,打着切磋的口号就是惹事儿。话说一二三团也不是白给的,都土匪出身谁怕谁啊,不就是打架吗?于是乎四师混乱了,整日里鸡飞狗跳。虽说王保根之流招人各应,但不得不说,这几十号人还真是有几把刷子,人数虽少,但大战大胜,小战小胜。
对此,伍群是坚决反对并加以制止的,奈何林年却有点乐此不疲,不但不当回事,还帮着加刚。打输的,要加大训练量还要做出相应处罚,羸了的,没说地,师长请喝酒。林年这一搅和,弄得三个团跟打了鸡血似的,争着找警卫营报仇血恨。
伍群几近崩溃,这天实在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找林年做最后通牒。而此时,林年正在师指挥部里围着沙盘转圈圈,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叨咕什么。
伍群看这架势就是一愣,八卦之火燃烧起来了。
“老林啊,你干什么呢?”
林年依然在专心致志地背着手转圈,有时候还突然蹲下去死盯着沙盘上的某处,又摇摇头,叹息一声站起来继续转圈。
伍群有点纳闷了,甚至忘了他来招林年干什么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陪着林年转了半天的圈子,也没弄明白林年到底在看啥。
“林大脑袋!”
“哟,是政委啊,找老哥有事儿?”林年仿佛是刚听到伍群的招呼,抬起头来,笑嘻嘻地道。
“当然有事!”伍群急忙收敛住满脸的好奇,“林师长,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再纵容警卫营胡来,不正经训练,我就要到军长那去反映!”
“啊,就这事儿啊。”林年一脸的不在乎,“你当然可以去,你是谁啊,你是咱四师的大政委啊,这是权力啊。”
听到林年阴阳怪气儿的,伍群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好,林大脑袋,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找军长去,谁怕谁啊,你把四师弄得乌烟瘴气的,我陪你在全军面前一起丢丢人!”伍群气得直哆嗦,剁剁脚转身就走,心说我还不信了,还谁也治不了你了,不就是在葫芦谷打了个胜仗吗,还无法无天了呢!
林年斜眼儿瞟了伍群一眼,看着伍群离去的背影,不着急不着慌地说了句:“伍大政委啊,你说,要啥样的训练方法能比这效果好呢?”
伍群愣住了,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满脸的怒气:“你啥意思,说清楚。”
林年乐了,心说我就知道你小秀才得回来:“嘿嘿,大政委啊,咱老林是粗人一个,土匪出身啊,大道理吧,不懂。可咱知道一样,训练是为了杀敌,杀敌靠啥呢,那首先就得能打架,跟自己人打架都打不赢还能打赢鬼子?”
伍群仔细想想,可不是嘛,训练不也是练打架嘛,有警卫营这么一搅和四师的战士打架热情空前高涨,没人叫苦叫累,更没人哭爹喊娘,跟别的师单调枯燥的训练方式迥然不同。
“好你个林大脑袋,原来你是早有预谋啊,可你得先跟我打声招呼吧。再说,就算是为了激励战士们的训练热情,也得适当控制点儿啊,这要是传出去,让军上听到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嘿嘿嘿嘿,政委说得是,说得有道理,要不咋说是文化人呢,看看,说得多有道理。”
林年这一通笑,可把伍群给笑毛了,心说这是咋回事这是?越看林大脑袋一张大麻子脸上荡漾出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笑容伍群就越没底,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老林,你可别笑了,我看着糁得慌。到底啥事,你就说吧。”
林年把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能有啥事儿啊,我就是从心里觉着政委说话有水平,有道理,真是,高,高……哦了,高山流水,字字是鸡……”
“噗嗤,”伍群实在是憋不住了,笑了出来,“行了吧你,好不容易会两词,可别瞎用了,那叫高屋建瓴,字字珠玑,我看你才像只鸡……”
林年可是没一点不好意思,脸皮厚着呢:“哎呀,咱这不没文化嘛,反正就是这意思吧。我也觉得警卫营这帮小子太不像话了,是得管管,所以吧,我寻思让他们吃点儿苦,遭点罪,受点挫,省得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啥?”
“老哥打算带着这帮小子出去拉练拉练……”
“拉练?”伍群是越听越糊涂了,“去哪拉练?”
林年嘿嘿一笑,轻描淡写地向沙盘上一指:“这……”
伍群顺着林年的手指,向沙盘看去。
“嘶——”伍群顿觉混身发冷,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自己看错了,眼睛出了问题?再看林年,满脸地轻松自在,愉快从容,手指稳稳地指向了一个地方——米架沟。
“林大脑袋,你又要作啥妖,你不知道米架沟是啥地方,你知道不知道米架沟有多远,你知不知道米架沟周围有多少鬼子?”伍群满头大汗,对林年的找死行为真是痛心疾首。
林年可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嘛,我当然知道,米架沟这地方虽是个小镇,但是因为这地方离通化、四平、长春都不远,所以,鬼子把那建成了后物资补给的中转站,周围嘛有关冬军七十九旅团的一个联队,两个宪兵中队,还有两个日伪保安团,要说人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伍群抹了把汗:“知道就行,这还只是周围五十公里以内的鬼子,要是再远点那说不清多少呢,这么说吧,鬼子把米架沟围得像铁桶一,看你说得那个轻松啊,还拉练,你当是你们家炕头呢,说去就去。”
“嘿嘿,还是政委关心老哥啊,怕老哥吃亏,放心吧,老哥又不是傻子。虽说米架沟周围的鬼子不少,又正处于鬼子地盘的腹地,正因为这样,鬼子可是对米架沟放心得很呢,我听说在米架沟这里,只驻扎了两个中队,三百多人,还有八百伪军。别看咱只有几十人,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米架沟,半夜动手,那八百伪军也就是个摆设,真正有战斗力的就是那三百多鬼子,只要老子出手够快,速战速决,抢了东西就跑,嘿嘿……”
“林大脑袋呀,林大脑袋,我说你的胆子咋这么大呢,真是不知道死字咋写是不,就算你能摸进去,就算你能偷袭得手,那周围的鬼子还不得一下子呼上去?你能往哪跑?”
“哎,政委呀,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哎,老哥这帮兄弟从卧虎寨被邵老本赶出来,要不是葛彪,哪能抢出这么多东西?”说着说着,林年眼圈发红,“先不说这个了,这个仇老子是早晚要报的,要不老子就对不起葛彪,投了抗联以后,弟兄们又在葫芦谷和小鬼子死磕了一场,抢出那点家底儿啊,也霍霍的七七八八了,这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棉衣棉被,粮食弹药哪样不缺啊,要不干上一票,弟兄们咋过冬啊,老哥我可怜啊。”林年玩起了苦情戏战略,一脸的语重心长,苦大仇深。
这一翻话说得伍群心里也不好受,林年从土匪到抗联的经过他都是知道的,忙道:“行了,行了,林大脑袋,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还你可怜。我又不是没在别的师呆过,跟他们一比,四师简直可以说是富得流油。好歹战士们还能有件囫囵个的衣服穿,就说去年,入冬以后,三师的战士们给伤员凑棉衣,那叫一个师啊,活活连一件棉衣也凑不出来。战士们过冬的时候,不少还穿的是单衣,就这还是大窟窿小眼儿的,甚至有的战士还光着脚,连双草鞋也没有哇,就一个冬天咱们三个师,就冻死了二十多名战士……”
伍群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双眼通红,眼泪直打转:“反正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别以为你装得可怜兮兮的我心一软就会让你去,没门……”
林年早知道抗联的日子不好过,可也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本想给伍群来把深深地感动,一迷糊也就同意了,没想到反让伍群给整郁闷了,要这么一比四师可不就是神仙日子吗?可是谁会嫌日子过得好啊。
林年干笑几声:“那个……那个……哎呀我说政委你就别哭了,你这出弄得老哥心里难受——不过老哥可不是傻子,哪能去送死呢?我问你,如果你是鬼子指挥官,我在米架沟一动手,你会么想?”
伍群被林年的转移话题大FA吸引了注意力,果然忘了难过了:“我会怎么想?”伍群皱着眉头向沙盘上的米架沟看去,“那我一定会以为是——曲柳川的抗联二军下山了!”
林年一拍大腿:“着啊,从距离上看,二军要比我们一军离米架沟近得多,任谁也想不到四师能穿过好几个鬼子重要的防区在米架沟下手——接下来呢,你会怎么办?”
伍群的目光在沙盘上逡巡了几圈,沉吟道:“会命令原米架沟守军向追击,马当镇,二密镇的驻军为沿西叉线向北压上,东米乡、双头山驻军沿浑河向西急行军进行堵截并命令通化、大都岭驻军增援追击。”
林年愣住了:“行啊,老弟,真没看出来啊,还以为你就是个小秀才,没想到带兵打仗还有一套,你的方案可以说是滴水不露,高明啊,高明,真是让老哥我刮目相看啊!”
“你可拉倒吧,别拍马屁,拍马屁我也不让你去,说重点!”
林年不以为意地笑笑:“如果我是鬼子指挥官,我琢磨也得跟你想得一样,关键是咱不是二军啊,怎么会傻了吧几地往口袋里钻。我听说米架沟可是有不少军马,只要得手了,弟兄们一人配双马,先向杨家岭方向撤退做出我们就是二军,要退回山里的姿态,然后突然向东南来个大迂回,只要动作快,完全可以在通化、大都岭的追兵会合前从他们中间钻过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向孤山。”
伍群听完林年的计划,顿时冒出一身白毛汗。林年的计划简直太匪夷所思、异想天开了,他是咋想出来的,别说鬼子想不到,就连自己都不敢想。如果真来这么一下,只要是成功了,得把鬼子气成啥样?那……不得了啊,不得了。
伍群擦了把汗,盯着沙盘:“可是,有一个问题你回避不了。无论你是奇袭还是撤退,滴水湖你是绕不开的,滴水湖过不去,计划再好也白搭。”
“嘿嘿嘿嘿……”林年奸诈地笑了起来,“要说原来嘛,老子还真过不去,可是现在咱们警卫营有个战士叫赵四海……”
“赵四海咋了?”
“他爷爷是个盗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