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贵公子 > 第二折 覆手为雨,元慕青名动神京 上
    作为大康国的国都,神京城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其中尤以南门大街和宣宁大街为甚。

    在白天,因为南顺门设立有商贸货物等进出神京的唯一税卡,所以不管你是水路来的还是旱路来的,东边来的还是西边来的,所有的货物最终都要从这里交了税进城,因此这里每天都是车马簇簇,人头涌涌,热闹得让人走不动路子。而进得城来,就是名满天下的南门大街。

    南门大街上商铺林立,巨贾云集,北方来的皮货、药材、高丽参,南方来的丝绸、瓷器、龙井茶,还有东边来的海珠,海外各国的稀罕玩意儿,以及西边来的波斯地毯等等货物,举凡东南西北各地,只要你能想到的东西,这里的大商铺里几乎都是堆得满仓满库,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这里就是整个神京乃至整个大康的经济中心。

    但是到了晚上,这里却风光不再,热闹起来的,是宣宁大街。

    以须眉楼、飞燕阁为首的宣宁大街几百家妓院里,聚集了几万的娼门女子,这里在白天还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就是几个身穿绿蓝短打的龟奴坐在门首长凳上打瞌睡罢了,整条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但是一等到了晚上,不管和尚道士,也无分缙绅士庶,更不管什么商贾农稼,贵贱贤愚,一个个醇酒在手美人在怀的,马上就让这里变成了神京城里最热闹繁华的地儿。

    现在刚到申时,宣宁大街便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慕容香香忍不住推开窗子,就听得前面大街上隐隐约约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次第传来,笑声、骂声、车马声,龟奴的揽客声,女子的娇嗔声,好像还有隐隐约约的猫儿叫春声,再看看太阳,已经挂在西山了,春天的天,黑得就是快,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这一天就又过去了?

    丫鬟紫烟推门进来,见自家小姐又对着窗子皱眉头呢,不由便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小心地说道:“小姐,嬷嬷刚才过来说,今儿晚上廷尉邹大人的四公子邹子敬要宴客,请您务必过去应酬一下,就算是不舞,也尽量的给他们唱上一曲,还叮嘱说,那位邹公子性情有点乖张,让您尽量不要得罪他,否则会给自己也给咱们须眉楼惹祸的。嬷嬷本来是要自己上来,被婢子给拦住了,说您今天心气儿有点不太顺,嬷嬷她现在还在楼下院子里侯着消息呢,您看,婢子该怎么答复她才好?”

    慕容香香连头也不回,就好像是没听见紫烟的话一样,自顾自地撅着嘴儿嘟囔道:“这都九天了,也不说来看看我,要是今儿晚上再不来,我明天就找到他们府上去,说话不算话的家伙!紫烟,你说,他今天晚上会来吗?”

    听得自家小姐先是赌咒发狠,继而却又满是惆怅的问人自问,紫烟脸上也不由得升上来一抹丝毫不逊色于慕容香香的幽怨,想说些什么话儿出来宽慰一下自家小姐,可是嘴张了几张,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那个冤家的心思,谁能说得准呢!

    要说自家小姐这神京第一花魁的身价儿,每天巴巴的盼着他能来,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还不得乐疯了,但是这位爷却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也不过隔三差五,不,是隔十差九的来一趟罢了,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代小姐问他,你家里面到底藏了有多美的人儿呀,连小姐这等绝色佳人矮下身段儿来陪你你都不当回事儿。

    慕容香香听见身后紫烟叹了口气,不由得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紫烟这丫头的心思,她可是清楚着呢,不过她也懒得管,反正自己的丫鬟,不便宜他还能便宜了谁去?更何况,就算是想便宜那个死冤家,人家还未必乐意要呢,现在,连自己这个正主儿都还眼巴巴的盼着,她,也不过就是只能陪着自己一块儿叹气罢了。

    “什么邹廷尉敬廷尉的,不理他,去告诉嬷嬷,就说我这两天身子乏,谁都不想见,无论是谁来了,一律给我挡驾!”慕容香香猛地把窗子关上,走到镜台前拿起象牙玉梳,手指又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梳子齿儿。

    “就算是他来了,也一样给我拦住,不许进来!”

    紫烟闻言一愣,看了看镜子里自家小姐那撅起的嫣红小嘴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小姐,婢子这就下去跟嬷嬷说去。就是,就是您如果让嬷嬷挡驾,婢子怕,他那个性子的,指不住就真的不进来了。”

    “他敢!”慕容香香闻言霍然站起,气呼呼地道:“他要是真敢,我就,我就……”

    慕容香香我就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冲自己心里那冤家发狠,人家是世家子弟,天下四大士族之一陈家的少爷,自己虽说是那什么花魁,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烟花女子,有什么资格冲人家发狠呢,当下她又撅了撅嘴儿问道:“紫烟,你说,要是嬷嬷拦他,不让他进来,他会不会真的掉头就走?”

    紫烟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婢子,婢子也不知道。”

    慕容香香闻言颓然坐下,许久都没有说话,单从面色上都能看出,她的情绪一下子低沉得吓人,紫烟见状想了想,便暂时没有出去,而是试探着说道:“小姐,要么,婢子给你点一盏‘吓煞人香’吧?上次九爷来咱们这里的时候,不是教给您他自己的那个点茶法儿了嘛,婢子一直在旁边看着呢,我给您弄一杯,您看看我也得了些皮毛没有,可好不好?”

    慕容香香刚想说话,就停下楼下院子里嬷嬷的声音高高地飘起来,“哎呦,我的九爷呀,您老人家可算是来了,掐着手指头算算,你这都是多少天没逛面儿了,香香这几天连楼都懒得下了,您可得帮我好好劝劝她!”

    慕容香香一下子又站起来,一脸惊喜地与紫烟对视了一眼,这时就听见了一阵清越爽朗的男子笑声传上来,却不是那冤家的声音又是什么?

    慕容香香愣了一会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不由得转身往自己床头小几上看去,却发现那上面除了一个高高的汉白玉烛台之外,空无一物,不由得问道:“紫烟,我放在小几上的那画册呢?”

    “画册?什么画册?听见我说话也不说出来接接我,就连紫烟这丫头也开始学着给爷摆起架子来了!”陈清浅笑着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

    紫烟闻言不及回答慕容香香,便赶紧转身往门口看去,一边笑着迎上去帮陈清把披风解下来搭在手臂上,一边道:“我哪里敢冲爷摆什么架子,爷这十天半月的来一趟,我们盼还盼不到呢,还敢摆架子?”

    陈清一边笑嘻嘻地任她帮自己解了披风,一边笑道:“吓,怎么听上去跟个怨妇似的?”

    紫烟闻言白了他一眼,一边心里暗骂了句没良心,一边转身看见慕容香香已经扭过了脸儿去,把脸冲着镜子一脸的愤懑模样,便不由得给陈清使了个眼色,又冲自家小姐努了努嘴儿。

    但是这时,她突然看清了门外竟然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无比美艳的女子,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下子愣住了。

    陈清没有注意到紫烟的异样,他看了看镜子里慕容香香那张小脸儿,便不由得嘿嘿一笑,几步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弯下腰调笑道:“香香这是跟谁生气呢?小嘴儿都能挂油瓶了,借我挂一挂好不好?”

    慕容香香在镜子里给了他一个白眼儿,说出话来倒还平和,“你都多少天没来了?每次走的时候都说过两天就再来,结果每次都不知道要过几个两天才来逛个面儿,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一没官职,二没妻妾,三又不去学里读书,中间这么些日子你都是做些什么?”

    陈清闻言嘿嘿笑了两声,腆着脸挤开慕容香香,在春凳的一角欠身坐下了半边身子,慕容香香被他挤得脸上有些发红,不由得嗔了他一眼,欠了欠身子,倒把大半个凳子都让给他了。

    陈清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坐下了,便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一边看着镜子里两人并肩的样子,一边使出那蜜糖般的手段,蜜蜜地哄着,“你道我不想来么?我哪里是不想来,只是每日价这个事儿那个事儿的缠住了,实在挣不得,你看看,这又要每时每刻想着你,又要吃饭,又要睡觉,还得抽空儿去上几趟茅房,每天的事儿可实在是太多了,要不然我恨不得每天都呆在你这里不回去呢!”

    慕容香香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脸蛋儿红红地啐了他一口,却是忍不住笑道:“这么无赖的理由都拿的出来说嘴,真是不知羞耻!”

    嘴上骂着,脸上却是益发的笑开了花儿,无赖是无赖,可是谁让自己就吃他这一口呢?每次心里都卯足了劲儿,等他来了恨不得要骂上一千句一万句才能出了心里那口气,可是每次等他真的来了,三句话两句话的,就让人心里一点儿气都没了,却让人有什么办法不盼着他恨着他偏又恋着他?

    “那你就不回去,我这里管你吃管你喝,要睡觉,有枕头,要想我,人就现成的在你跟前儿,不拘什么事儿,在我这里都能忙活完了!”慕容香香看着镜子里陈清的无赖模样,不由得把手放下去,隔着外罩白衫与裤子就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初春的衣裳厚,也不知拧着没拧着,倒是那样儿又娇又烈。

    陈清装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旋即却又笑道:“我刚进门的时候,你们说画册,什么画册?”

    慕容香香闻言脸上蓦地一阵大红,羞煞地扭过身去不肯说话。

    陈清见状不由得有些好奇,刚想再问问,却听得身后紫烟说话,“你是谁?来找我们家小姐吗?怎么刚才没听嬷嬷说?你预约了吗?”

    听到紫烟娇娇的声音连珠炮似的一连问出四个问题,两人齐齐的转过头来瞧,陈清随后站起身来道:“紫烟,让她进来,是我带她来的。”

    紫烟闻言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无声地让开了门,随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穿着京中仕女间流行的低胸郁金裙,外罩纱制的鹅黄缦衫,袅袅挪挪,娉娉婷婷。

    慕容香香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回,然后看着陈清。她的闺房里只进来过一个男人,而现在,这个男人居然带着另外一个漂亮的女人到这里来,她很想问清楚,但是却没有开口问,等着陈清主动告诉她。

    陈清指着元慕青道:“香香,我给你带来一个学生,叫元慕青,小名菲菲。”

    两个女人静静地对视着,都没有说话,紫烟顿了顿,去关上了门。

    陈清多少有点儿尴尬,他早就知道女人天性如此,临到了时候却还是有些手足无措,谁让这人是慕容香香呢,没脾气又怎做的花魁?当下他干脆笑着说道:“香香,你看她有没有成为神京新一代花魁的可能?”

    慕容香香闻言一愣,突然转过脸儿来蹙起眉尖看着陈清,过了一会儿,她眼珠儿转了转,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一喜,看得正在担心的紫烟有些莫名其妙。

    陈清见状笑了笑,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冲着慕容香香打开了,“这是给她交的学费,喜不喜欢?”

    盒子里面入眼碧绿,竟是两个惟妙惟肖的人儿,一个女子正坐在那里侧着脸儿往手中的小镜上瞧去,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发髻梳对了没有,另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儿站在身后,手里正捋着一绺头发,拿着一把羊角梳给她梳头。

    慕容香香伸手把东西拿出来,竟是一整块儿翡翠雕成的仕女梳妆像。翡翠晶莹碧绿,入手微凉,人儿活灵活现,娇俏可人,看得慕容香香欢喜无限。

    “哪儿买来的这好东西,可是稀罕!”

    珠宝业有句行话,叫“黄金易得,翡翠难求”,上好的翡翠皆是从掸国输入,能雕刻出慕容香香手上的仕女梳妆像这般大小的掸国翡翠,不但原料及其罕见,而且加工也甚是不易,等闲的雕刻工匠,即便是给他这等原料,他也根本就不敢下刀,深怕自己手艺不精会毁了这么一块宝贝,而神京城内有这般手艺的,据慕容香香所知,也不过汇宝斋里的三二人而已。

    陈清笑了笑道:“这玩意儿哪里买去,是我问家里六嫂磨蹭了好几天,才把她陪嫁的一块上好翡翠给磨了过来,这仕女梳妆像么,是我自己学着雕的,送给你也就是个意思,原就不是专干这个的,你也不必挑我的刀工,拿着玩儿吧。”

    陈清说的没错,自从差点走火入魔导致功力尽失之后,他想尽了办法,却是根本就没法儿继续练武了,没奈何之下倒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干脆抛开师傅教的那些东西,自己从小处练起,这样一来仗着自己以前的底子,兴许还能有个恢复武功的门路,而摸起雕刀练习雕刻,就是他的第一步,说起来也已经练了有些日子了。

    不过,虽然他以前练了十年有余的刀法,但是到底这雕刀和他以前用的那刀很是不同,所以在毁了无数的好东西之后,这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件自己的得意之作,却正好拿了来送礼,讨美人欢心。

    “你自己雕的?”慕容香香满脸的不能置信。

    “怎么样,还入得眼吧?给她做学费如何?”陈清笑了笑。

    葱指缓缓地婆娑着手中真真儿似的两个人儿,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透骨传来,慕容香香不由得笑靥如花,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翡翠再贵也不值什么,仕女梳妆像也不值什么,但是陈清亲手雕的翡翠仕女梳妆像,可就太珍贵了,这可比以前送的那些小物件儿有心意多了。更何况,她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儿就是自己和紫烟,这是多大的一份儿心呦,作假也作不来的。

    紫烟听见说这东西竟然是陈清亲手雕刻的,满脑子的不信,心说什么时候爷也学起这下九流的手艺了,但是她凑过来就着自家小姐的手仔细看了一会儿,竟然觉得丝毫不比以前她跟着小姐从汇宝斋买来的那些雕刻物件儿差,一刀一凿的,很是有些板眼。

    不过,虽然很是奇怪这位一向懒散的爷怎么就突发奇想的去学雕刻了,但是她见自家小姐都没问,便也知趣的没有问,能吃妓院里的这道饭的,再单纯的小女孩都要有些心机才行,不然早被打死了。

    当下她歪着小脑瓜儿一脸娇憨地看了看冷着脸儿肃立房中的元慕青一眼,问道:“爷带了这位小姐来,说要让她做花魁,小姐你怎么还那么高兴?要是她真的做了花魁,小姐你做什么?”

    陈清和慕容香香闻言,听出她那护主的心思,不由得都是一笑,可是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听自从进门来一言不发的元慕青冷冷地说道:“还能做什么,做夫人。”

    陈清闻言一愣,心说这位青叶公主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脑子转的倒是蛮快的嘛,自己也没跟她说什么,只是在来时的马车上透露了一句,让她做了花魁之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帮自己打探消息,其实说白了,就是要培养她做一个高级线人,而她竟然能通过这么一点儿蛛丝马迹就推断出自己要给慕容香香赎身了,这个聪明劲儿,真是了不得啊,自己刚才怎么就愣是没瞧出来呢?

    元慕青认真地看着一脸疑问的紫烟,声音还是冷冷的,“你家小姐就要高高兴兴的去做如夫人了,而我,是来接替她的活儿的。”

    紫烟闻言看了看自家小姐,只见她一脸笑盈盈的样子,不由更是捉不着头脑。其实这也不怪她,因为牵涉机密,怕知道的人多了容易走漏消息,所以慕容香香在帮陈清打探消息这件事,一直是瞒着紫烟的。

    慕容香香脸上挂着这些天来从没见过的幸福微笑,走上前去拉住紫烟的小手道:“行了,别想了,等哪天闲下来,我慢慢的跟你说,去沏壶‘吓煞人香’来,你刚才不是说那点茶的手艺你也学了点皮毛吗?那今儿就是你点茶,我们都等着你的手艺了!”

    又满面春风的招呼元慕青,“这位妹妹,快请坐吧,既然到了我这里,也就不要外道了才是。”

    她当然明白陈清的心意,知道他分明就是不舍得让自己继续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跟其他男人有什么交往了,虽然娶自己做个如夫人的事儿还不好说,但其实她倒并不看重这个,只要他愿意要自己,便是没名没份的给他做个私窝子女人又如何?只要是男人心里疼着你,名分,那能值个什么呢!

    而现在,她是真真儿的感觉到了陈清对自己的疼爱,就冲这个,要自己怎么着都是没二话的事儿了,而对于来接替她的元慕青,她又怎么会不欢迎,她心里可是欢迎着呢。

    元慕青依言坐下了,慕容香香又把陈清按到了镜前春凳上,这才把盒子从他手里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那仕女梳妆像装好了,自己不舍地又看了看,这才盖上盖子亲自去收了起来。

    屋内火炉里烧的是极品的贡炭,不烧水只取暖的时候,是不让它起火苗的,因此那炭块都已经闷成了金红色,紫烟提开了水壶,拿夹子从炉旁的小屉里夹了两小块儿新的出来,放进去之后,又用一根杵子在炭块中间稍微的拨弄了几下,明亮的炭火一下子便跳了出来,然后她才放下东西走到那墙根处,打开一个立地的小柜子,扒拉开大大小小的冰块儿之后,这才抱出一个鬼脸青的花瓮来,招呼道:“爷,您过来帮把手儿。”

    陈清欣然起身去接过了那冰凉的花瓮,紫烟又到炉边小几上拿了一个擦得锃亮的秋月美人紫金壶,揭了壶盖儿拔了瓶塞之后,陈清浅浅地往里面倒了有那么几瓯水,笑道:“倒也邪怪,你说它放在冰里,怎么就没冻上呢?”

    紫烟闻言白了他一眼,盖上盖子道:“那冰可是够凉的,把我手都冰麻了,还是爷您放回去吧!”

    陈清无奈,紫烟这个丫头,说是丫鬟其实慕容香香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的,加上自己也疼她,所以倒纵得她对自己指手画脚了起来,改天一定得好好的调教一番才是。此时正好慕容香香已经放好了东西,便过来帮陈清把花瓮放回了那填满冰块的小柜子里。

    “这还是前年冬天的时候,正正的下了一场大雪,我们家小姐特意带着我大早上就跑到龙华寺去,在人家和尚们的后院儿里收了这么一小瓮梅花上的雪,还弄得那些和尚一个劲儿的阿弥陀佛。可是自打收回来了,小姐总也舍不得吃,就在冰里收着,每次只有我们这位爷来了,才舍得拿出来呢。”慕容香香这位小姐客气,紫烟这个丫鬟自然也就客气起来,一边把紫金壶座到火炉上,一边闲话家常一般为元慕青解说着这水的来历。

    不一会儿,水便滋滋的响了,紫烟忙去拿了那碾好的茶末子来,却是极品的“吓煞人香”特特的碾出来的,等水开了,紫烟便似模似样的按照那天陈清教给的办法当着三个人的面点茶。

    其实这点茶的喝法儿,在这个时候是没有的,这里都是喝煎茶,而陈清之所以会这个,是因为前世时他的爷爷特别喜欢喝茶,对茶也有些研究,陈清就是在被迫为爷爷沏茶的时候学会的这个点茶之法,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了之后竟然也没忘,所以才拿来慕容香香这里卖弄。

    据他的爷爷说,这点茶法儿是在那个时空里的宋代盛行起来的,后来辗转的传到东夷去,在那里经过一些变化发展,才形成了所谓茶道。

    这点茶之道,最重两点,一是汤色,二是汤花。

    紫烟嫩白的小手上下轻摇,看上去倒是学了几成本事在身上,点出茶来汤色纯白,汤花鲜亮。汤色纯白,显见的可以知道这茶蒸的好烘焙得也好,不愧为极品的“吓煞人香”;而汤花鲜亮,茶面也紧咬茶盏,足见紫烟点汤、击沸的功夫也都到了一定的火候,不知道她私下里得练了多少遍,才能有今天这一手漂亮的点茶本事。

    浓郁的茶香随着紫烟的小手飞起来,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都飘满了这茶的香气,元慕青虽然心情差到了极点,却还是被紫烟奇怪的冲茶方法给吸引住了,一双眼睛不错眼珠儿地瞧着,显然是非常好奇。

    紫烟给每个人都奉上了一杯她的杰作,然后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眼睛瞧着陈清,想听听他的评价呢。她别的不知道,但是有一个道理却是明白的,一个女孩儿家的,要想让那男人疼你,至少也得学会那么一两样儿他特别喜欢的事儿,而且要做的好,做的精,做到别的女人做不到,这样就可以让他每每的离不开你,在他的心里,自然也就有了你的地位了。

    陈清接过小小的梅花茶盅来,见那茶面还保持着“咬盏”的样儿,不由赞了一声,放在鼻端闻上一闻,端的是好个茶香,当下一抬手,一口便饮尽了,闭着眼睛回味了一阵,不由得叹道:“紫烟这丫头手巧啊,这才只不过看我点过几次,自己就能练出了手上这份准头儿,好,好!”

    紫烟闻言笑逐颜开,慕容香香笑着看了她一眼,也学着陈清的样子一饮而尽,元慕青看着手里还滚烫的茶水,一咬牙,也一口喝下去了,却是烫得几乎要伸手抓住喉咙挠上一挠。

    慕容香香见状一笑,道:“妹妹,你第一次喝可能不适应,这个点茶法儿,就是得这般喝才出味儿呢,再晚一会儿,这茶面散了,露出了水痕,可就没那么香了。说起来你既然要做花魁,这点茶也还是学一学的好,这也算是一个稀罕法儿,能帮你抬着身价儿呢!”

    元慕青点了点头,神情却是一下子又冷了下去,不过陈清可没有看自己女奴脸色的习惯,虽然知道她心里现在不定怎么骂自己呢,他还是一边把茶盅递给紫烟,一边好整以暇地说道:“香香提起这个事儿,我倒是有几点想法提供给你这个老师,你自己掂量着合适就用,不合适就罢。”

    慕容香香闻言看着他,元慕青也是冷冷地瞧着,他继续说道:“菲菲是羌族的青叶公主,虽然现在她的身份还有点儿小问题,不过明天我会去解决掉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好噱头,不能因为有点难处就放开不用,也不是我说,就凭这么一个名号,就能让半拉神京城疯掉,毕竟这个年月公主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何况这公主还能给你弹琴跳舞的?”

    “至于菲菲的方向嘛,我看就是异族风味,羌族女子之美,本就天下闻名,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公主!而羌族的歌舞也是自成体系,几乎就不用再学什么其他那些应景儿的东西了,香香你就辅导着她把她自己以前会的那些东西再重新拾掇起来就成了,另外嘛,也不能全盘的羌族特色,还是要稍微调整一下,毕竟还是要稍微迎合一下神京城色狼们的口味的,你们说呢?”

    慕容香香闻言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就听见外面一阵闹哄,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紫烟嘟囔了一句,“谁敢闹到咱们这里来了?我去看看。”

    说着,她打开了窗子,只见外面一大队官兵已经把须眉楼里独立的这一套小院儿给封住了,便不由得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然后就听见楼梯蹬蹬地响,还没等陈清问紫烟怎么回事儿呢,就听见有人一边敲门一边道:“香香小姐,不好了,官兵来了,说是要来捉拿朝廷要犯!”

    陈清闻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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