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荣耀大唐 > 第六章 裱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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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府。

    朱全忠盘坐在内堂屋檐下,守着一方几案,悠然自得地煮茶赏雪。

    对面作陪的,便是宣武镇的度支判官裴迪。

    “升之(裴迪的表字),有什么事要说吗?”朱全忠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裴迪正襟危坐,道:“上午时,臣和李副使、王司马他们提审了许错。”

    朱全忠随口问道:“经过如何?”其实提审许错的结果,已经有人通报给他,他现在只想听听过程。

    裴迪当即一五一十将问案的始末说了出来。

    朱全忠始终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神è也没什么变化,待到裴迪说完,才若有所思地道:“十万饥民……许错说账目上短了三百万石粮,明年便会出十万饥民,你以为如何?”

    裴迪据实说道:“臣以为,许错此言并非危言耸听。今年我军在河东战事艰苦,为了用兵,各地大肆募资,官仓里的确已经没有余粮。来年若是收成不好,无粮可用,百姓必化为饥民。在这中原四冲之地,一旦饿死了人,则外患之余更添内忧。”

    朱全忠道:“你这样说,可有凭据?”

    裴迪道:“今年黄河大涝,淮北却是异常干旱,这几rì,泗州、徐州、颖州、豫州都有陈报送来,言称入冬以来缺雪,不仅旱情严重,鼠患也极猖獗,民生饥馑非常。眼看就要过年,官仓里却无粮赈济,他们想请大梁下令,让其他地方调粮予以援助。臣粗算了一下,就算调粮给他们,也仅够支持两个月,过了年,要等到六月的夏粮税,他们才能恢复自给,这中间的几个月里,他们是无粮可用的。这四州若是有了饥民,则只会多于十万之数,而绝不会少。”

    朱全忠眼中寒光乍现,道:“这一层厉害,你们事先没能想到?”

    裴迪诚惶诚恐地道:“不敢欺瞒大王,在今rì之前,臣等确实没想那么长远。不过度支促狭,又缺了三百万石粮,臣等倒是没敢大意,已经开始筹划募资的方略。”

    朱全忠道:“有了良策没有?”

    裴迪道:“大王可还记得王权的《靖辅策》?”

    朱全忠一听,便耷拉下脸来。王权的《靖辅策》虽是迎合他的心意,但却遭到敬翔的强烈反对,使得他在中间左右为难,现在想来,仍觉窝火。因道:“靖辅策主旨,西入潼关,扼踞八水,环拱京畿,平靖三辅。王权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当年本王提了一个迁都,便遭清流詈斥,物议纷纷,若是按他这个方略办,那天下人还不聚集起来共讨本王?升之,你为何还提起此策?”

    裴迪道:“这篇《靖辅策》虽有大疏漏,不足采用,但不久之前,王权又作了一篇《靖辅策翼要》,其上录有几个募兵募资的法子,臣以为倒是可行,大王不妨把王权叫来,问个详细。”

    朱全忠似乎并不想见王权,冷哼道:“你既知道,还叫他做甚?你来说就是了。”

    裴迪不敢违命,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道:“那《靖辅策翼要》之上,最适宜的一个募兵募资之法,可以一言蔽之:清佛。”

    朱全忠道:“怎么讲?”

    裴迪侃侃而谈道:“所谓清佛,就是肃清庙宇。大王定还记得,大中年间,朝廷曾颁布条制,禁止私度僧尼。但近几年百姓为逃赋税,多有私自剃度者,藏身庙宇之中。这些避税避役者越发众多,弊端重重,只大弊便有三则。一则,六根不净者私自剃度,混入庙宇,玷污佛门清静,搅扰僧侣研经清修,更有甚者,在民间以化缘为名,行强抢民财之实,扰乱治安,劣迹斑斑。二则,私度者为了安身,多与jiān商豪强勾结,侵占民田,私建庙宇,待庙宇修成后,田归豪强,转由百姓租种,租金无须缴纳税赋,半由豪强吞没,半给私度者挥霍,百姓失田,怨声载道。三则,私度者不仅与jiān商豪强勾结,为行占田之举,更与地方官府勾结,上下盘剥民脂民膏,私度者中更有许多充当爪牙打手,由官府供给甲戈器械,俨然有占地为王之势。”

    朱全忠越听越怒,啪的一声,拍案道:“可有革弊之策?”

    裴迪见状,赶忙慷慨说道:“臣以为,私度僧尼之弊,已如洪水猛兽,务必施展雷霆手段,方能革之。按照王权的《靖辅策翼要》,革弊需要三步,一则,将大中年间的朝廷政令搬出,重申禁止私度。二则,联络佛门,如大梁大相国寺,洛阳白马寺,嵩山少林寺,乃中原佛门之魁首,都要协助这次清肃庙宇之事。三则,由节度府直接派兵,彻查私建之庙宇,抄没jiān商豪强,缉拿贪官污吏。私度者充军,田产充公,财物充库。”

    朱全忠思索了一下,便道:“说的倒是在理。这件事就由你们宣武节度府办吧。”

    裴迪一凛,战战兢兢地道:“这套方略,乃王权所作,如果交给节度府施行,也该让他出面协助。”

    朱全忠阔袖一挥,道:“用不着。让他把具体的方略交出来,你们去办就是。”

    裴迪大感为难,苦着脸道:“大王,这样做,是否太伤王权了?”

    朱全忠瞪起眼来,道:“伤他?你有否想过,他做的事会否伤到提携他的敬翔?会否伤到和他情若手足的许错?”

    裴迪满脸惶恐,不敢应声。

    朱全忠面è冷峻地道:“此子心术不正,远不及许错、卢导、杨凝式他们,绝不能委他重任。这个清佛的方略,便不要让他插手,你们节度衙门自己去办就是。”说着停下来想了想,才续道:“不要太急,眼看就要过年了,正月里百姓烧香祈福,香油钱给得最足,让那些蠹虫们再最后捞上一笔,你们先把网撒下去,待到出了正月,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裴迪不敢再作推托,只好应了下来,想了想,又道:“大王,今天审案时,许错声称自己有冤,并请敬掌事向御史台告状,这件事该如何处置,还请大王示下。”

    朱全忠望着裴迪,冷笑道:“你们很怕三法司插手这个案子?”

    裴迪汗流浃背,道:“节度府查,还是三法司查,都是照章办案,并没什么不同。许错这样做,无非是想把案子闹大,其心可诛啊。”

    朱全忠追问道:“何来其心可诛之说?”

    裴迪咬了咬牙,道:“他是想让朝野都知道咱们这里出了贪墨大案,其用意,无非是狗急跳墙,打算折损大王的权威。”

    朱全忠一击几案,高声道:“他还没那个胆子!”

    裴迪连忙跪了下去,不敢再言。

    稍沉了片刻,朱全忠才缓和了口气,道:“你们今天对许错动刑了?”

    裴迪道:“是,施了杖刑五十。”

    朱全忠道:“依我大唐律法,诸囚应请给衣食医药而不请给,杖六十。以故致死者,徒一年。即减窃囚食,笞五十。以故致死者,绞。”

    裴迪越听越是忐忑,忙道:“臣等一定看管好许错,绝不会出半点闪失。”

    “那就好。”朱全忠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裴迪站起身来,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