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郝出了寝宫后来到花园,一个人颇觉无聊,想起今日朝会之事,觉得应该再和张仪商量一下,“来人。”
内侍文泉走了过来,“王上,有何吩咐。”
“去丞相府把张仪找来。”
内侍文泉领命欲去,魏郝又叫住,“等等,听说张仪带回来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周王室公主,可有此事?”
内侍文泉点头道,“却是如此。”
魏郝点头,虽然周王室偏安于洛阳一隅之地,但现在列国还是很尊重周王室的,既然是周王室公主,他做为魏王也不能怠慢,“你让张仪把那两个人带上。”
文泉领命离开,不久,张仪就和一男一女来到魏王宫花园,“张仪、姬狐、魏冉拜见王上。”
魏郝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张仪带来的那名男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男子心头一紧,低头答道,“草民魏冉,王上可是听说过草民。”
魏冉落草为寇,杀过不少魏军将士,还真担心让魏郝知道。
竟然是魏冉,这张仪还真了不起,出去一趟,把秦国后来的丞相拐到魏国来了,魏郝内心震动,面部却没有任何表情,“似曾相识,具体在哪听说过倒是忘记了。”
魏冉低着头长嘘了口气,他还真怕魏郝记起他的身份,他可杀了十数名魏卒,如果被魏郝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可能王上记错了,魏冉混迹绿林,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在朝为官,王上怎会认识草民。”
魏郝点头,不再和魏冉多言,此人是否真是魏郝了解的那个魏冉还有待考察,如果真是历史上那个能征善战的魏冉,到时总会发光。
魏郝望向魏冉身旁的周室公主姬狐,神色一震,此女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好一个天生尤物,“魏郝拜见周室公主。”
姬狐微微屈膝,“魏王不必多礼。”
魏郝笑了笑,望向姬狐公主笑道,“魏郝有一事好奇,不知公主可为本王解惑。”
姬狐公主笑道,“魏王尽请直言。”
“周室势危,然应当以秉持周礼为己任,弘扬于天下,身为周室公主,却委身于山野,恐怕多有不妥。”魏郝刚与姬狐公主见面,总想找些话题,可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知怎的就提到姬狐做山贼一事,说完后又感后悔。
姬狐公主听后却是脸色不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方今天下大乱,国谋其存,民哀其生,诸侯欲霸天下,与流寇占山为匪何异?”
魏郝一愣,尴尬道,“公主好生厉害,魏郝佩服,今已见过公主,魏郝和丞相还有要事商议,还请公主在此游玩,待魏郝与丞相商议完公事,再与公主共进晚餐,公主意下如何。”
姬狐公主笑道,“公事要紧,魏王请便。”
魏郝拱手一礼道,“魏郝告辞。”
姬狐离去后,魏郝尴尬之色尽去,“不得了啊,不想这周室公主如此伶牙俐齿。”
张仪笑道,“望王上刚刚神情,似对姬狐公主颇有情意。”
魏郝点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绝色女子站在面前,张仪难道就无动于衷?如果张仪有意,本王倒是可以给你当个媒人。”
张仪摇头道,“张仪早有妻室,且贤良淑德,公主万金之躯,岂能为张仪妾室?倒是王上勤俭戒奢,六年来未曾纳妃,不若让张仪做个媒人,也好充实王上,就是怕王上降服不了此等烈马。”
魏郝板着脸教训道,“也就只有你张仪敢在本王面前这样说话,好了,此事以后再谈。”
说话间两人已到魏郝书房。
魏郝一脸严肃,“丞相,现在本王灭韩之心虽定,但朝中张杰说的也不无道理,魏国灭韩后,本王想知道,丞相可否破七国合纵。”
“不能。”张仪斩钉截铁道。
魏郝神色大变,“丞相,你不是在和本王开玩笑。”
“张仪平时爱开玩笑,但国事从不开玩笑。”张仪一脸严肃。
魏郝这才知道张仪是真话,“丞相,既然不能破七国会盟,那为何谏本王灭韩,难道你不知道七国实力数倍于我魏国吗?”
张仪正色道,“知道,但这是王上的选择,不是吗,王上在位六年,与列国攻伐不断,却不得寸土,现在恐怕是心急如焚吧。”
魏郝不满道,“本王立志在有生之年一统列国,现在执政六年未得寸土,本王确实心急如焚,但也不能不顾魏国自身安危,冒险突进。”
张仪望向魏郝道,“王上还在犹豫是否灭韩,好吧,那我告诉王上,王上乘此良机灭韩,王上尚有机会可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如果失去这个机会,一统天下再无可能,除非天下有变,灭韩则有机会一统天下,不灭韩则苟全于乱世,王上拿主意。”
“张仪啊张仪,你是陷本王于两难之境啊。”魏郝站起身来在书房踱着步子,“魏国不能垮,魏国若垮了,本王担待不起。”
“那王上的意思是放弃灭韩?”
魏郝微微张开,又闭上,放弃,一统天下的机会岂能这么轻易放弃,“七国联军,车乘上万,甲士百万,张仪啊张仪,你是让本王拿国运去做赌注,魏国败了怎么办?”
“王上有没想过,到时候列国也会和王上想的一样,败了怎么办,吞灭了韩国的魏国人口众多,与列国接壤,东可征齐,南可战楚,西可伐秦,北可灭赵,变法后的魏国后劲十足,魏国甲兵冠绝诸侯,他们败了又将如何?”
“列国联军数倍于我魏国,兵力鼎盛,四面围攻,怎会有败兵之虑。”
张仪摇头道,“王上此言,涨他国志气,灭魏国威风,魏国经历变法,实力大增,魏国兵甲本就冠绝天下,王上尚未即位便受命于危难之际,败齐国、秦国,如今国力鼎盛,列国闻风丧胆,再有灭韩之举,天下侧目,此次列国合纵,就是惧怕魏国壮大,方才猝然起兵,王上灭了韩国,像中山国、宋国这等小国怕是要吓破胆,苏秦不花个三五年奔走,如何成事?就算三五年合纵成功,魏国已经消化了韩国国力,惧谁来着。”
魏郝沉声道,“张仪,你也太小看苏秦了,三五年方可成事,苏秦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吧。”
张仪嗤笑道,“张仪非小瞧苏秦,乃小瞧天下列国,张仪不敢说比苏秦高明,但身在魏国的张仪就一定会比在天下列国周旋的苏秦高明,苏秦若败,则败在他不选魏国,而选秦国,弱小之国,即使国君贤明,然强敌在侧,各国君王互有谋算,即使合纵也是貌合神离。”
魏郝疑惑道,“丞相不是说无法破合纵吗,为何本王听你意思,你还是主张离间合纵。”
张仪点头道,“纵横之道,战战和和,仅凭邦交,合纵自然破不了,但有了魏剑则不然,列国合纵之日,魏国可倚仗天险,以弱势兵力以阻秦楚,以强势兵力以阻赵、中山两国,以精兵破齐宋,齐宋败,则列国胆寒,敌之所惧,我之所倚,张仪再出使列国,合纵必然瓦解,好吧,张仪仍主邦交。”
“张仪啊张仪,你早先不说,带着本王绕了个大圈子,当罚,好,今天晚餐先罚你三杯。”
“张仪领罚。”
魏郝胸中郁闷尽扫,大笑道,“摆席设宴,有请公主。”
四人就在魏宫花园摆下宴席,不知不觉,一轮明月升起,魏郝霍然站起:“月明风清,正消得闷气!”挥着大袖高声吟哦起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张仪接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两人吟完相视大笑。
张仪感叹道,“庄子此诗好大的势派,惜志不同不相为谋,不能与他共谋一醉。”
“大哉庄子!何知我心也?如果庄子来我魏国,我必许他以……。”魏郝说完微微停顿,思虑良久,“本王还真不知许他何职为好。”
张仪笑道,“庄子不适合仕途,适合旅途。”
此话引得四人一阵发笑。
姬狐笑道,“魏王与丞相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魏郝酒劲上头,打了个嗝大笑道,“今日丞相与我一叙,一舒我胸中郁闷,今晚又有美人相伴,高兴,当然高兴。”
姬狐绿林女子,本没这么多扭扭捏捏,望向魏郝调笑道,“不若魏王许我王妃之位,那姬狐也可常伴君王左右。”
魏郝大笑道,“有何不可,拿羊皮书帛和本王印玺来。”
姬狐等人疑惑间,内侍文泉已拿来羊皮书帛和魏王印玺,魏郝大笑,用笔写到,“今立姬狐为魏王妃,此生不悔。”签上名字,盖上王印,摇摇晃晃的走到姬狐面前,将之递向姬狐道,“如何,有本王印玺为证。”
姬狐没想到魏郝会以王印立下字据,如她那般的绿林女子也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有魏冉忙接过书帛,递到姬狐手中,轻声道,“姐姐,魏冉的前途就靠它了,快收下。”
姬狐没好气的瞪了魏冉一眼,转过头却见魏郝正欲倒下,忙搂住魏郝腰将他扶住,回头见魏冉发笑,嗔怒道,“还不过来帮忙。”
两人手忙脚乱的将魏郝扶到寝宫,月光下只留在醉倒在地的张仪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