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冠军候发什么疯啊?”张进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要教那些丘八读书识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张进的眼睛鄙夷的看了看正在营寨中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方才长官们转达的都尉命令。
确实,只要不笨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次的机会千载难逢。
抓住了,把握住了,将来未尝不能飞黄腾达。
虽然自战国起,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的规矩早就在残酷的战争中被淘汰了。
各国为了强国,贤明的君主纷纷任用那些才能出众,但却出身贫寒的士子。
战国时期,君择臣,臣亦择君。
君主态度不诚恳,对待士子不真诚,人家拍拍屁股不鸟你,直接跑去你对头那边。
得士者才能得天下。
但是,传统的力量依然根深蒂固。
一个没有背景的平民要想出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现在难得有机会可以通过努力来获得上层的赏识,稍微有点上进心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整个军营中除了像张进这样的极少数外,没有一个不在谈论霍子候的想法。
“您呢就忍忍吧……”跟张进一起躲在帐篷中谈话的人姓刘,名瑞,字子行,乃射阳候刘伯之后。
刘伯这个人可能很多不知道是谁。
但是,说起项伯的话,那么无数人就会立即恍然大悟。
没错,刘伯就是项伯。
项伯本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叔叔,照道理来说,汉灭西楚之后,凡是跟项羽沾边的人统统都要倒大霉,就更别说项羽的直系亲属了。
然,世事无绝对。
项伯对刘邦可是有大恩的,当年鸿门宴上要没有项伯,刘邦就死定了。
再说了,人项伯跟刘邦的智囊张良那是有刎颈之交的交情。
当年,项羽把刘邦的老爸抓起来,威胁要烹杀的时候,刘太公的生活起居,可全是这位在照顾。
这些关系加在一起。
刘邦做了天子之后,非但没有对项伯采取什么措施,反而赐他姓刘,以缠项羽有功为名义,封为射阳候。
好家伙,一个楚国的左伊,项羽的亲叔叔,竟然在汉灭楚的时候【尝有功】。
倘若是在小说中肯定会被骂不合理。
然,现实永远比小说更夸张。
刘瑞今年大概二十三四的样子,长的还可以,就是身子骨一点也看不出跟项羽那等绝世霸王有什么关系,显得有些单薄。
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常年沉迷于酒色中,身子被掏空了。
以至于身上穿的那身小号的军候甲胄都显得有些太大了。
“我没兄弟命好,可以找关系,托人调出去……”刘瑞叹气道:“现在的满朝文武,已经没有人还会给我们家面子了,去年天子千秋,我们家竟然连参加未央宫宴的资格都没有!”
“都说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刘瑞无奈的道:“我祖父在先帝在位的时候,可还做过九卿,到我这一代,还没出三代呢!说斩就斩了……”
“调?”张进没好气的看了刘瑞一眼,冷哼道:“调个屁!我托人去疏通关系,可是直接吃了闭门羹,对方一听是要动骠骑营的人,立刻摇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无耻!”刘瑞听了大骂:“怎么这样?冠军候不是说,想走就走吗?”
“兄弟……”张进拍拍刘瑞的肩膀,笑道:“霍嬗是什么人啊?打小就在深宫中长大的,他的话你能信?”
“我们都小看他了……”张进道:“以为人家年纪小,可以欺负,可却没去想,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啊?就一个庸才在那里呆个十几年出来,也可以随意的揉捏咱们,跟霍嬗比手段,我们都不行!”
张进想起前几天自己被绑缚着在全营游行,给人当珍稀动物围观的场景,就只感觉心中有千万分的怒火在燃烧。
他仅剩的尊严,在那一次游行中丢了个干干净净,这下,不用人宣传了,整个行营上下都知道了留侯的后代出了一个大丑。
“不过咱们也不能任由那个小子嚣张!”张进现在已经是什么都没有顾及了,他感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更何况一个冠军候?
“我们要暗中悄悄的搜集那些霍嬗的把柄,仔细记录他日常生活的逾越之处!”张进压低了声音道:“我就不相信了,他霍嬗能够风光一辈子,或许有朝一日,现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这个……”刘瑞有些犹豫了。
刘瑞不像张进,张进的骨子里就是一个流氓,无赖,横起来就什么都不会顾及。
但刘瑞只是一个常人,一个凡人。
嘴上骂骂霍子候,说说坏话,排挤一下心中的怨气,这个他拿手,但是,实际去干那些事情,那就……
“怎么?”张进冷笑着看着刘瑞,问道:“怕了?”
“那里有!”刘瑞急忙反驳道。
“没有就好!”张进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再去联络一些其他人!”
“霍嬗你既然强行要留我,那我就一定要你恶心!”张进恶狠狠的道。
跟张进分手之后,刘瑞越想越怕。
事实上,刘瑞的胆子其实真的很小。
当他一想到,张进要对付的人是冠军候,而自己也掺和了进去之后,就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处于一种恐慌中。
惶惶不可终日。
想来想去,总怕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自己头顶上这大好头颅就要丢掉了。
“对了,我若去将此事告知冠军候,那么……”极度的恐慌之后,刘瑞总算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至于出卖?
在刘瑞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谓的刎颈之交,早就只存在于书上,童话中。
更何况,这次倘若能够借机讨得冠军候的信任,那么对于刘瑞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了。
“就这么办!”看着张进远去的背影,刘瑞一咬牙,道:“对不住了,世兄,我可不想死啊!”
便穿上冠服,带上印信,朝中军大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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