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平定九黎族的事情,唐王又一次将逍遥生召进宫里。御花园里面,逍遥生跟唐王坐在一起。
“这一次远征九黎,你可立了不小的功劳啊。”
唐王赞许的看着逍遥生,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如果能拉拢到自己的麾下,那可真算得上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啊。
唐王的一番称赞,似乎并没有引起逍遥生的注意。看起来,逍遥生的双眼有些失神,仿佛在想着一些什么东西。唐王伸出手在逍遥生的眼前晃了晃,逍遥生这才回过神来。
“看起来少侠是有心事啊。”
“草民失态了,对圣上多有冒犯,还望圣上恕罪。”
逍遥生作势欲跪,唐王连忙起身劝拦。
“无碍无碍,今天这里也没有别的人,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来看就行了。我看你这样子,好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啊,不介意的话,说出来我听一听啊。”
但凡天子讲话,都是用“朕”来称呼自己的,然而今天唐王却出乎意料的用回了“我”,看得出来,这是真心实意放下架子的表现。
“这次虽然封印了九黎族,但我却失去了一个至亲的好友。我跟他一起同上战场,如今活着回来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如此的苟延,让我甚至不敢正面去面对他的遗孀。热血男儿保家国,为了百姓的安危,抛头颅洒热血理应是在所不辞的。但当我真正面对失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崇高。”
唐王将手搭在逍遥生的肩膀上面。
“都是过来人,你现在的心情我也深有体会的。看着战友一个一个的在身边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心情,恐怕一般人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感受到。”
逍遥生重重的点点头。
“事以至此,我现在考虑得更多的,就是如何宽慰那些还活着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那位至友应该是剑侠客吧。”
“正是。”
“前几日,我亲手签了一道褒奖他的圣旨,这也算是对他家人的一个小小的补偿吧。虽然我也知道,这远远还不够。”
“说一些陛下你不知道的事情吧。剑侠客带兵出战前不久,刚好是他跟爱妻相识一年的纪念日。而最开始的时候,剑侠客的妻子是不愿意嫁给他的。”
唐王一脸的不解。
“这是为何?”
“因为打小剑侠客的理想就是做一个纵横沙场的狂战士,但是等他长大成人之后,却碰巧赶上了陛下你治理出来的太平盛世。没得仗打,自然会有一些时运不济,所以经常会做一些战乱爆发的美梦,我们这些朋友对于这个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也都不怎么在意。但是弟妹却是一个向往宁和生活的人,两个人在观念上几乎是到了一种水火不容的程度。所幸的是剑侠客最后做了一些退让,两个人也终究是走到一起了。可想而知,剑侠客在决定要去对抗九黎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的。三年苦等团聚,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早知道是这样……哎……”
唐王沉思了一会。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先前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显得有些欠思考了。”
“圣上日理万机,国务繁重。何必为这些小事扰心呢?”
“那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吗?”
“草民不敢妄揣圣意。”
“上次听完你在金銮殿上的那番说辞,当下就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安邦治国的良臣。但许你官职,你却婉言谢绝了,所以想趁这次这个机会再劝你一把。”
逍遥生连忙跪在地上。
“草民一向无拘无束惯了,恐怕难成圣上的美意了。”
唐王扶起逍遥生。
“都说了,今天没有别人在,你不用这么拘束。怎么一句话不对,又跪下来了。我只是说我最原本的打算而已。方才听了你的一席话,看得出来你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若是我再强留你的话,反倒显得我是个暴君了,呵呵。”
“圣上之能堪比尧舜,怎么会是暴君呢?”
“得得得,溜须拍马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虽然不强留你入朝为官,但若是天下苍生有求于你的时候,你会帮我一把吗?”
“自当效犬马之劳!”
唐王满意的笑了一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今日我就送你一个小礼物,他日若是有急事想要找我帮忙,可以拿着这个东西直接上金銮殿来。”
唐王说罢,将自己的佩剑递向逍遥生。
“陛下,这个礼恐怕有点重吧。何况我游历四方,恐怕也没机会用这宝剑冲上金銮段吧。”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有备无患嘛。”
逍遥生接过宝剑。
“多谢圣上恩典。”
唐王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不过,千万记得我们刚才的约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为了方便照顾凌霜月,逍遥生在凌霜月家附近找了一间宅子。每隔一段时间就悄悄将一些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放在凌霜月的家门口,然后悄悄离去。开始还好,但时间一长,逍遥生也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了,自己这样频频光顾,周围的人会不会有什么闲话呢,虽然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但是终究人言可畏。思来想去,决定将楚碧秋叫过来,让楚碧秋出面去照顾凌霜月,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兴许会方便很多。
因为准备去接楚碧秋的缘故,后面几天可能都不会在长安,于是逍遥生一口气买了好几天的东西,准备在出发之前给凌霜月送去。
再看看凌霜月这边,老是有人送东西到自家门前,却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凌霜月觉得非常的诧异,下定决心要将这个人给抓出来。于是,连续好几天晚上,凌霜月都彻夜未眠,为的就是当这个神秘的人出现的时候自己可以抓个正着。连续几天的熬夜,让凌霜月疲惫不堪,坐在那眼皮不自觉的就开始打架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一阵响动让凌霜月惊醒。凌霜月披上衣服飞奔出去,待打开院门一看,送东西的人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了。
“你究竟是谁啊?”
凌霜月朝着那个背影大呼,背影听见后面的喊声,先是停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回头来看凌霜月。凌霜月刚准备追上去,那背影却以更快的速度离去了。试着追了两步,却发现追的速度远远不及那人离去的速度。凌霜月只好悻悻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谁会这样干呢?
逍遥生回到家里面就开始准备去接楚碧秋的事情了,刚才那一幕还真是有点惊心动魄,自己要是动作再慢一点的话,恐怕就会被凌霜月发现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自己为什么还是没有胆量去面对凌霜月呢?每次想到这里,逍遥生除了自嘲的笑笑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做的了。
茫茫人海之中突然一下子要把楚碧秋这个疯丫头给找出来还真的是有点困难,自从傲来国那一行以后,基本上就再没听见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了。当时逍遥生说要去协助剑侠客对抗九黎族的侵犯,楚碧秋也想要跟着去,逍遥生说什么也不肯,小丫头于是赌气一句话也不说的就跑了,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少发生过,所以当时逍遥生也没有怎么在意。不过,既然小丫头一向以侠女自诩,那么她呆过的那些地方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事迹。如今之计,也只能到处问问碰碰运气了。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问,渐渐的离长安城越来越远了。原本的预想并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的,也不知道凌霜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一路上,虽然也收集到不少关于楚碧秋的消息,但好像都不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这多多少少让逍遥生感到有一些惋惜。
这天,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逍遥生却仍旧穿行在旷野之中。
“今天晚上该不会露宿在这荒郊野外吧。”
正在感慨,却发现几个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逍遥生连忙牵着马迎了上去,原来是几个赶路的商旅。
“敢问几位大哥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几个赶路人才看到逍遥生的时候还怀着几分戒心,但接触了一下之后发现这个人是如此的知书达理,也就不再显得那么具有敌意了。
“山脚下有个叫清河镇的小村子,看这天色,好像是要下雨了的样子,我们这次贩的货物可不能沾水,所以要赶在下雨之前抵达清河镇才行。”
“小生也是才到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眼看这山雨就要来了,却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知可否跟几位大哥一起去那村子避一避呢?”
“小哥若是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我们哪会介意呢,人多好说话,求之不得呢。”
逍遥生于是跟这几个行脚商人一起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子。到了村口,几个人行脚商人停下了脚步,彼此耳语了几句,然后其中的一个便走到了逍遥生的跟前来。
“这个村子里面住的都是些小户人家,要想找到一个同时能收纳我们几个人的住户恐怕有点困难,所以我们不如就此别过,各自去找投宿的人家吧。”
“也好,多谢几位把小生带到此处。”
“出门在外,彼此照应下,没什么大不了了。那就不多说了,这雨看起来就要来了,还是赶紧找借宿的人家比较好。”
“那就他日有缘再见了。”
逍遥生与几个行脚商人一一行礼拜别之后,牵着马走进了村子。
顺着村子里面的小路走了没多久,天上的雨点就哗哗的开始往地上砸了,逍遥生只好盯着一点亮光狂跑,将马栓在屋脚,然后冒着雨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一个老者,一看逍遥生狼狈的样子,也没多问,就将逍遥生让进了屋子里面。进屋后,老者吩咐妻子给逍遥生拿来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又递来一碗热汤。如此盛情的款待,逍遥生连连致谢,却发现老夫妇两人的脸上似乎都有一些解不开的愁云。正在逍遥生纳闷老夫妇两人为何如此忧郁的时候,从里屋传来一阵小孩子咳嗽的声音,从这声音判断,小孩子似乎是患了很重的病。
“老人家,你们家里是有病人吗?”
老者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这唯一的孙女前阵子不知道患上了什么怪病,换了好多个郎中来看都没办法。她父母常年在外经商,也没多少功夫回来看看。看着这孩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前两天已经托人给她的父母带信了,希望他们能赶回来看看这孩子最后一面。”
“小生自幼跟家父学过一些医生,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看看。”
老者于是叫妻子把逍遥生引进了里屋。
小女孩躺在床上,身上却裹着厚厚的被子,尽管如此,仍旧冻得直打哆嗦。逍遥生用手背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感觉到一股如同烈火一般的灼热。然后再将小女孩的右手从被子里面掏出来,细细的把了把脉。虽然说自己不是专业行医的,但这么多年了也给不少人看过病了,但这小女孩这种奇怪的脉象跟徵状却真的是前所未见。逍遥生两道眉毛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苦思冥想究竟是什么病才会让人变成这样。
小女孩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逍遥生将小女孩的手放回了被子里面,然后走出了里屋。
“情况怎么样?”
老者的双眼充满了期待,直直的盯着逍遥生。
“她的脉象很奇怪,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来她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逍遥生陪同老者一起坐下。
“不过,也别太悲观,看起来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这句话让老者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接着就是一些客套寒暄的话,说了有一阵子,老者就准备领逍遥生前去休息了。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老太太走上前去打开门,一个被雨淋得好像落汤鸡的人躲进了屋子里面。
“大爷大妈,小雅有救了。”
落汤鸡虽然样子非常狼狈,但说这个话的时候却显得很兴奋。这声音逍遥生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小小的犹豫了一下,该不会是楚碧秋那个小丫头吧,这世界上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落汤鸡接过大妈递过来的毛巾,将脸上的雨水擦了擦,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逍遥生等人。
“碧秋,还真是你?”
逍遥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落汤鸡真的就是楚碧秋。
楚碧秋张大了嘴,这个动作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她此时此刻的惊诧。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逍遥生给楚碧秋搬来一张凳子,然后顺手就把楚碧秋给按坐在了凳子上面。
“你刚才一进屋子就大喊小雅有救了,是怎么一回事,快说说。”
楚碧秋环视了一下四周,三双期待的眼睛都注视着自己。
“好吧,事情其实是这个样子的。前几天不是知道小雅得了怪病,然后镇上的郎中都没办法医治吗?于是我就想去别的地方问问看,兴许就遇上高人了呢。结果刚走出镇子不久,还真碰上一个高人了,我把小雅的情况跟他说了之后,他就断定小雅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中毒?”
老两口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会中毒呢?小雅基本上都是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活动的,平时也没让她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怎么会中毒的呢?”
楚碧秋挠了挠后脑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个道长这么说的而已。然后他就给我开了一张单子,说只要按照这单子上写的去配药,服下后天之内就能痊愈。”
“你把那单子给我看一看呢?”
逍遥生凑到楚碧秋跟前,楚碧秋哦了一声,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张包裹得很严实的单子来,虽然刚才进屋的时候狼狈得跟落汤鸡似的,这单子却没有一丁点的湿润。逍遥生接过药方,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药方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仙灵草跟异蛇胆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异蛇胆就是一条盘踞在镇子外面的一条巨蛇的胆,不过放心啦,本侠女已经取到了。至于这仙灵草,道长说可以在一队行脚商人那里买到,而且他还给我说,这些人这几天可能就会经过清河镇。于是我在取完蛇胆之后就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不曾想半路上下起了大雨,只好跑回来先避一避,等明天天亮再去打听关于那些行脚商人的消息了。”
虽然楚碧秋进屋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给过她毛巾将多的雨水抹去了,但在那里做了一会,头上又开始慢慢的往下滴水了,楚碧秋于是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擦。右手上两个不是很起眼的伤口映入了逍遥生的眼帘,逍遥生想要问问楚碧秋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但看见旁边的老两口,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老两口一想到自己的孙女过不了几天就能痊愈了,先前的愁云一扫而空。给逍遥生跟楚碧秋安排好住处之后,便回自己房间去了。待老两口睡下,逍遥生悄悄的走到楚碧秋的房间前,屋子里面的灯还没有熄灭,逍遥生轻轻的敲了敲门。
“碧秋,睡了吗?”
“恩,睡了,已经睡了,刚把衣服换了准备灭灯呢。”
“那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好困啊,明天早上再说不行吗?”
“没多少事情的,你赶紧把衣服穿上。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可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好啦好啦,等会啦,好了我叫你。”
逍遥生站在门外,屋子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好了,进来吧。”
逍遥生推开门走了进去,楚碧秋已经端坐在床边了,指着旁边的一张小凳子。
“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说吧。”
逍遥生坐下来,看了楚碧秋一眼,开门见山的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