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击壤奋歌 > 四十六节 擒贼擒王
    以少击多,狄阿鸟生怕己方善战的战士消磨殆尽,更是心知消耗不起,也力求尽快把首领杀死。

    他瞄着此时并看不真切的敌首,不甚在意地卖对方个侧面,迎头奔向赵过。两人已经配合多次,赵过果然看到背后有人追他,急驰赶到,立刻听到狄阿鸟的大喊:“撒俩手打畜牲!”“撒手锏”是赵过拿手的绝技,他没替狄阿鸟阻挡福满,猛一错身走到狄阿鸟的对面,一回身,撒手就是一锏。

    福满觉得他知道自己在追他,却回不过马,招呼自己的同伴拦截自己,根本想不到这是个陷阱,因为狄阿鸟在前头挡着,也看不到投低砸马的重锏,直到锏砸了过来,他耳朵听得“嘭”地一响,便一味控制竖立直蹿的坐骑。

    狄阿鸟勒马转向,与赵过两下夹击。

    福满放弃控制马匹,把马匹腾跃的高低纳到感觉里,仍还击地自信。可他高兴得太早,赵过有两只锏,猛冲是假,半路又已撒手,依然是打马。这次是顺向而丢,锏远重于上一击,又准又狠地击中马颈,锏头圆尖几乎要穿贯而入。

    福满感觉自己腾升到自己到了不挨天,不挨地的地方,脑海里刚闪现出七个字“原来畜牲不是我”,便哀叫着随马匹仰天后翻。

    扑通一声巨响,便是一团雪雾。

    见千斤马体向后仰倒,压住福满,让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狄阿鸟便不肯再消耗自己的战士,一味走马高呼:“你们的首领落马,准许你们将他带走?!”

    残敌果然全集中过去。

    他们并不相信狄阿鸟的话,相互掩护,拔出福满的尸体,开始逃窜。

    夜色随着残敌的撤退合愈如初。

    几枚火把滋滋啦啦地燃着。

    旷遥的大地上,只回响着赵过在死人身上拔到宝贝,乐滋滋的喊声:“你个包子,肉馅不多,还油渍渍的,简直是送战利品来了!”狄阿鸟和剩下的其余七人也到处寻找,却越来越惊喜。张奋青被摔晕了,除了腿有点瘸,全身活动自如,起来就砍掉一名敌方伤兵;布鳌昏在两个死人旁,熬点水一灌,又活了……

    整个战场找下来,足足找回八个人,再加上仍然生龙活虎的,也就意味着,二十六个人,只有十人或死或不见。

    他们再看看伤者多于死者的残敌,毫不客气地把他们头割下来,以还柳毛湾不留活口之仇。狄阿鸟记起要走的马匪,就把两个残存的叫到跟前,分出部分战利品,说:“刚才是仇敌在前,为了打仗迫不得已,现在好了,要走走吧。”这剩下的两个马匪,一个稍显高壮,一个精悍带伤。

    两人不知他是真话,假话,也无处可去,苦苦要他收留。

    狄阿鸟便收留他们,收拾完战利品,天已大亮,怕敌人回头搬兵,却也不稍休息,急忙上路。人马分成左右两队,驱马上路,到日头高起的时候追上妇孺,而等到晚上,已足足走出二百五十余里。

    雪天有马车的情况下走这么远,几乎是众人的极限。

    可狄阿鸟考虑到收拾战利品,耽搁了大半夜,仍不敢歇,督促众人再走。

    众人只好苦不堪言,等他先熬不住,这就又走了上百里。

    天上挂了弦月,稀疏的星光下又是一片起伏的丘陵。

    这里树木成林,此时有的凋零个精光,半身冰雪地站着,有的仍在冰晶的包裹下充满生机和活跃,时而响着轻微的扑簌声。众人拉着长长的队伍,心底只想着能停下来,眼皮一合,头一耷拉,沉入梦乡。

    几个走在狄阿鸟身边的人都看着他,等他说:“我们在这里休息吧。”

    狄阿鸟在马上一晃、一晃的,已经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忽然,一阵发紧的冷风袭来,让他在一个冷战中惊醒,他这才知道自己流下的口水都冻在嘴巴上。

    他看看一旁的赵过,牛六斤,见他们几次差点落马,就“嗨、嗨”一喊。

    再回头看看旁边的人,也一个样摇摇欲坠,只好打量打量林子,许众人折到里面,在牛皮袋里休息到天亮。

    见大伙忙乱一阵,陷入轻微的鼾声中,他也没办法,自己跳下马,用从敌人那里搜刮的粮秣喂马,让马儿休息,自己走到林木的边缘游弋,行了片刻,感觉到又累又困,就抓了一把雪涂到脸上清醒,走回来看看。

    慢慢走着,他听到杨林低低的声音在响:“你对我真好!”

    接着,他又听到姨婶的姨母在说:“你这么个俊俏的后生,离了家打仗还不会照顾自个。哎!你那姐有小炉,就给你烤了些吃的。赶快吃吧,吃完了睡觉。我回去了!”

    听到这里就是脚步响。

    狄阿鸟笑了笑,想:杨林家里稍富裕一些,在家被父母疼,倒是没有张铁头几个会照顾自己,当然更没法和自己比。自己十二、三岁就能穿越不毛之地!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冷,暗说:“我真笨,不钻到睡袋里,也不知道去烤火?对了,也不知道阿弟吃獭肉拉不拉肚子,那可全是油。”

    他立刻往马车那边赶。

    走到跟前,听到姨婶用又轻柔又好听的声音哄孩子:“阿哥要去打仗,顾不得看咱阿狗,咱阿狗要乖,不需和别的孩子打架!”

    狄阿鸟这就敲敲车板,听到姨婶问是谁,就回答说:“来看毛毛狗的狄阿鸟!”立刻,咯咯的笑声响起来,帘子动了一动。狄阿鸟以为是阿弟的手,一把按到鼓出来的地方,挠挠,问:“让不让阿哥进去?”

    帘子掀开,他才知道二姨婶抓了帘子的中间,因跪在车厢底板上,停上一会才掀开,自己在抓她的手玩,顿时有点儿脸红。

    朱玥碧脸上带满光亮,连忙说:“冷不冷?我让姨母给你送吃的了,吃了吗?快上来,我拉你!”

    里面又响了一个声音,是她姨母有点发抖地说:“我是没见着,这才给了别人!”

    狄阿鸟会在乎这些?

    他反倒觉得能把杨林照顾好,杨林就不会走。他把自己带着皮护的手给姨婶,用脚咬住车帮,上到车里就感到一阵温暖,浑身毛孔根都苏朗作响,立刻扳住咯咯要逃的阿弟问:“他能吃那些肉吗。”

    朱玥碧还没来及说话,她的姨母就畏惧地爬缩到车角,片刻后往车外钻,说:“我去看看图里图利家的马车上有没有热乎的!”说完就下了车。

    朱玥碧掖掖帘子,拉着他的手腕放到火上,掺着铃铛一样的笑声,细细地讲:“要是由着他的劲儿,他一顿能吃小半只。就见他一会摸一小块,有时候还吐到手里看看,才又喃回去咽掉。还不见拉肚子,可能是大了,病好了。我也纳着闷呢。倒是我和我姨母不敢吃这种大老鼠,一点也不敢吃,碰都不想碰!”

    阿狗说摸又揪到一小块,一头扎过来,望着狄阿鸟的嘴送,仔细地念:“阿——哥!”

    狄阿鸟笑笑,说:“会喊阿哥了。”

    他一口吞吃了,一边咀嚼一边问:“你们一次也没有吃过?吃得獭的狼崽子个就大,你看家里养的狗,那都长不过狼。这是顶好、顶好的肉了!”

    朱玥碧摇摇头,看着自己尖尖春葱,幽幽地说:“阿鸟!你对你姨婶真好,要不是你,我早就活不成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狄阿鸟嘿嘿地笑。

    他感觉自己一暖和就又要瞌睡,就靠在车板上,眯了一下眼,嚷道:“不行,我得出去,不出去瞌睡!”

    朱玥碧说:“那就睡车里暖和、暖和,车上有火有什么的,可别躺到冰天雪地了,不然就把身子骨冻坏了!”

    狄阿鸟摇摇头,边往外钻,边说:“他们都睡倒了,我要再一睡,被敌人追上,非一窝端不可。你们歇着,不要管我。”他看阿狗也在往外挣,黑着脸吓唬、吓唬才掖帘而去。

    走到一颗小树边,他又觉得困,便又在脸上涂把雪,心想:还是想睡,看来坚持不到天亮,还不如躺一躺,过会起来。

    太困了,靠着树都能睡,走着都恍惚,他只好和自己妥协,到马跟前摸了个牛皮袋,枕着个马鞍睡一会,却不想一睡就是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