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
又是好久,好久。
狼跑光,人死净。
张奋青才记起亲娘,悠悠叫了一句:“娘呀!”再一看,狄阿鸟正在自己眼前晃手指头,问他:“这是几?”就喃喃地说:“四!”
他使劲地摇晃脑袋,见狄阿鸟乐呵呵地要走,一把拉住了问:“狼跑完了?”
狄阿鸟“恩”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札达之术的五鬼搬运。不过只来了两只鬼!你学不学?”
图里图利凑上笑呵呵的敦实脸,老老实实地说:“阿鸟骗你的。这是我和赵过赶来的牛!被蒙了眼睛,不知道这是个土崖,就撵着狼跳下来!快醒醒吧。咱家有自己的牛群了,到处都是牛,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张奋青说:“你骗人的?哪有拉大木的野牛?”
赵过、张铁头都发愁地聚到他跟前,纷纷问他:“那你怎样才能信?”
张奋青指着头顶,两眼呆滞地反问:“天上哗啦啦地掉了野牛?它们以为自己有翅膀?这是五鬼搬运。”
突然,他猛地从马上蹦下来,看狄阿鸟已在火堆边,一把推了来抱自己的张铁头,顺便把路勃勃拧一个圈,闯过去又跳又叫:“小红蝎,大马鳖,人已不敢用手捏。牛头的鬼马头的妖,现了形,俺的魂就飘——南天王老爷,西山圣君母!人心儿就那个几节。俺知道您神通了,日日夜夜祭拜,别让俺再惊坏……”
张铁头知道这是放鬼节那天,故乡乡下的老妇都教娃子唱这歌,这一下就迸了眼泪,低声说:“他吓傻了。要我一点都不知情,也准吓成他这样!”
赵过左右走两步,搓搓手,决下心来,连忙跨到狄阿鸟身边,说:“让我使劲打他一巴掌。看看打醒打不醒!”
狄阿鸟给他耳语两句,突然往旁边一看,“哎”地一声疑问:“图里花子,你咋来了?”
张奋青一拨楞头,连忙问:“在哪呢?”
他四处看看,问的仍是刚能的话:“狼跑完了?”接着便揉了揉胸脯,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上面又掉了堆牛?五鬼搬运。是五鬼搬运。”
图里图利笑着说:“咱没马,原本是没法猎牛的。我们在高处揣摩狼撵的方向,就到宽路变窄路的地方截被挤慢下去的牛,把索的一头拴到树上,用另一头的套。猎到牛了,就拽收短绳子,拿另一头打活扣,再套。不想那些牛奔跑起来疯狂,套到几头,绳子没有了,枯树也被挣断。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弓射。
“那些人不愿意跟我们共分猎物,早过去了。眼看他们留几个人赶着备用马匹、大车的,还贪婪的,过来和要抢我们猎的牛,我们就把他们杀了,夺了两大车的绳子、木柴和火油。
“阿鸟知道狼撵猎物进的都是死路,野牛若想回头,又得从来的路回去,立刻让我们把咱们猎的牛一字排开,拴上绳索,断树,蒙着眼赶着走,而后用车,死牛和雪闸死路,跑来接应你们。
“果然,野牛逛了好长一个圈子,还是被赶到死路的尽头,不得已冲了回去。可这一回去,那不是一条狭长的死路了吗,我和赵过把那几头带绳的牛一赶,嘿,把牛全撵塞实了!这时,再把边上的牛都拴上绳,系到一起,它们就进,进不去,出出不来。那可是好几百头,都细数不了。
“我们要来接应你们,就带着挂横木的牛来接应你们,把着两路撵狼,把它们硬赶掉下去。”
他合不拢嘴地赞叹说:“你看我们这个猎打得漂亮不漂亮?那可是成千上百的活牛呀!”
狄阿鸟给他泼了盆凉水,笑着问他:“别高兴得太早。怎么把它们赶出来?赶回去又放到哪?这些可都是野牛呀!”
几个人的汗下来,无不心想:脚下踩了几十头不死即伤的牛,运就够运的,何况那里还圈了几百头之多呢?
他们再没什么主意,只好朝狄阿鸟看去。
狄阿鸟摸着黄发妖的脸蛋,一边奇怪那娇艳之色是怎么长出来的,一边说:“打猎不能把一群猎物灭种,弄出几十头,其它的?网开一面,全放了!”
赵过怔怔地问:“网开一面?”
狄阿鸟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先王之法,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贪婪没有尽头,要网开一面。”
祁连跟从说:“网开一面。”
张铁头最不舍,见狄阿鸟盯着自己,也连忙说:“阿鸟说网开一面,咱们就网开一面吧。阿牛。阿牛。将来你们回到大漠,要吃斋念人……”
狄阿鸟一巴掌扇去。
张铁头憋屈地说:“不是不舍得吗?”
几个人下刀割肉,大块、大块地放到火上烤,只闻闻那上面飘出来的香气,就忍不住留口水。
狄阿鸟也给那黄发妖要了一块,一点一点递到他手里,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也不懂那那黄发妖的话,就叽里呱啦了一阵,哈哈大笑。
路勃勃趴到黄发妖脸上看了一看,见他一个劲地发抖,晃个不停地拿了肉,偷偷看狄阿鸟,碧色的眼睛全是惊鹿才流露的胆怯和凄迷,就又移到他的身上看,这时,才知道他腿脚处流过的水结了冰,就恶心地指了一指,嘲笑说:“阿鸟。你看,他尿~都吓出来!呵呵。尿都吓出来了!”
狄阿鸟蹬了他一脚,骂道:“她是个女的,你敢往那看?!以后不准欺负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奋青不相信,弯腰转到身边,问阿鸟:“你怎么知道他是女的?”
狄阿鸟又摸摸他的脸,反问:“不是女的,有又白又粉的脸吗?”
张奋青的黑手立刻摸了去,正掀到兽裙处,被狄阿鸟一巴掌打到。
他沮丧地看看狄阿鸟,咽咽吐沫往一旁蹲,反问:“要不是女的怎么办?”
牙猴子“嘿嘿”地叫两声,发觉喷了肉沫子,赶快用舌头吞回去,含糊不轻地请求:“男的女的,都还小。现在不看看,将来咋办?”
狄阿鸟也发了愁,只好笑眯眯地看着那黄发妖,指指那儿,又指指张奋青的眼睛,说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的鸟语,一手作请,耐心等待着。
金发妖茫然无头绪,大概觉得狄阿鸟在嘲笑他吓尿了,边抽了一下嘴角,一点一点地缩回自己的腿。
路勃勃耐不下性子了,一个猛子扎到他腰上,一声“看看吧”,就用手往里掏。很快,他抬起头,鼻子喷出两团气,悄无声息地挪到一旁去,压低了声音,在张铁头耳边说:“什么也没有!”
狄阿鸟大为得意,问了这个问那个:“怎么样?女的吧?我都问出来了的,还非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