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击壤奋歌 > 十五节 要读读房中术
    天亮后,街上出来的人都被衙门口的景象吓到。

    衙门里的人也被惊动了,到跟前便看到一串人头。

    有识得大体的人认出为首的人,便大声呼他,魂不附体地劝他说:“博格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狄阿鸟见有人问,立刻告诉他:“我是要人知道,我博格专杀别有异心的墨门武卒。”

    这事。吕经也很快知道。他却不以为怪,大里大气地说:“挂到衙门口有什么?是我让他挂的。替我叫一下博格,让他换身衣裳,到我家喝几杯。”

    狄阿鸟怕有人打扰自己睡觉,便在吕经家睡下了。醒来时出来,他见吕经抱了几本书看,便故意打扰两句,而后再离开。不料,吕经“啪”地把一本书摔到几桌上,叹气而嗔,似乎很不满意。狄阿鸟眼皮一跳,看到名字“儿女英雄传奇”六个封面字,心想:他!他把我那的书都拿他家里来了?接着又想:赵过喜欢看几个人乱跑斗剑,打妖怪,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还没转过心念。吕经后面的教训就来了:“少年人嘛。走走狗,玩玩女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别学什么剑侠。剑侠看起来是扶弱济贫,可实际上呢?草芥人命,横行不法。我刚才翻翻,只见那什么王元宝,一把鬼斧只一挥就杀了七八十个人,嘴里还说不过瘾。这以后要是想在正路上混,就不能看这些书。”

    狄阿鸟愕然,不知道他这是唱哪一出戏。

    紧接着,又是一本书被拍到桌面上,吕经说:“你现在正在学习做人道理的时候,将来真成了一方司牧,再读‘齐民治要’这样的书也不晚。我先放到我这里。”

    狄阿鸟懒洋洋地应付着,心想:看书好,想要去就说。这样的书也不给读,还读什么?

    很快,第三本书被拍去桌面。

    他疑惑地凑过头,看到“陇上郡志”,立刻先一步问:“难道这本书也不能读?”

    “是呀!”想不到吕经真这么说。

    他解释说:“地方志是小宫从我这偷的吧?凡是地方志,那就是地方事,应该收归官府,由官府的人读。”

    狄阿鸟差点晕倒,结结巴巴地问他:“那我读什么?”

    吕经拿出一本房中术,说:“你是已经完婚的人了,可以涉猎一下这个。这个御女之道嘛,博大精深……”正说着,他看到老妻撵鸡,身影自门外跑过,连忙咳嗽了一声,把书放下来,面色却更加严肃。

    狄阿鸟只好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

    吕经对眼对累了,自己先笑出声,但最终还是收敛去,轻声说:“刚刚有战报。周行文这一仗打赢了!谁也想不到,凭他那么点人,竟然斩首二百七十三人,收降一千一百一十九。因为堵回周屯的降兵过多,敌酋也在其中,他们那一小族人的后续老弱准备带着牛羊马匹,归顺我靖康朝廷。”

    接着,他又补充说:“那撒察刚刚拿到朝廷的赐姓帖子,因为羞愤,差点在军营里自杀。”

    他把胳膊支到腿上,问:“你说你还读书干什么?你就不是做文官的料,干嘛非要看文官看的书?!你知道朝廷里的凶险吗?你知道光明磊落的人也会被诬陷吗?你若是去装模做样地做文官,我就没有你这个侄子,免得受牵连,进了坟墓也被人挖出来。”

    狄阿鸟自己也觉得这一仗打得好,尤其是让敌人败逃回周屯,最终仓皇投降。他乐滋滋地想:老子去做文官也不是不能做得!他沾沾而笑,假装奇怪地问吕经:“我大哥打了胜仗和我有什么关系?”

    吕经又说:“那接下来的该有点关系了吧?!你和吕宫都得到褚放鹤前辈的评鉴。你是性格好,有胆有识。可吕宫那小子一下挣了俩不一样的,人家送来一个真的给我,说:什么机辩之士,辅伪饰非,长袖常束,有才而无性……言外之意,他是一个耍嘴皮子的人,能帮人家遮盖不足的地方,比如你是狼,他就能做一个狈,掩盖你的不足;人恭敬的时候会放长袖子,而他老卷着,不是说没有恭敬的心理吗?说他才能还好,却没有驾御才能的性情,这也就是说,他偷了头猪,因为害怕,会藏到邻居家里。”他轻轻叹气,仰了头说:“你们兄弟俩,我也就指望你一个了。”

    狄阿鸟拿眼角往一旁扫,心想:也不能一心往坏上想呀。

    突然,他眼睛一亮,问:“我是不是也有两个不一样的?”

    吕经苦笑:“小宫是不成器。怎么,你也想要两个?”

    狄阿鸟皱了眉头,不放心地冥思,说:“就怕我也有两个,他不给两个。你光高兴来着,却是假的。”

    吕经点了点头,说:“有好评不忘问不足,这正是君子的气度呀!先听我再讲一件喜事,然后再叫上小宫,提上两壶酒,去问候老师。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敢于接受人家的实话。”

    狄阿鸟两只眼睛放出光华来,忘形地说:“还有喜事?”

    吕经点了点头,说:“虽然朝廷答应使自镇抚,听任调遣。但我还是劝你主动要求设乡。你的人和迷族人不一样,迷族人习俗甚多,土语难懂,又不设官学,朝廷不能用官,用了官,就是外人压族。而你则不一样呢?这个长官司将是有善始,未必有善终。你懂吗?”

    狄阿鸟心想:得过且过,万一朝廷永远打不过我呢?

    他故作愁苦地说:“唉。阿叔呀,阿叔。你也有你糊涂的地方,我手下用的是些什么人?这些人可是匪类中的亡命徒。他们想要钱财,想威风,想管几个兄弟。设乡,你能都给吗,不给,有把握不乱吗?不光要乱,还要裹着我乱。我不想受个官爵,拍拍屁股走人?我为自己作想,也只能一点、一点地下手,把包袱卸下来。”

    吕经愣了一下,说:“也是。这么说,郡里的俘虏手上沾血,也必须受到惩处?”

    狄阿鸟苦苦一笑,似要倾诉万般的委屈:“如果不是因为我把他们充为劳役,会是多少条人命?我不在乎谁说我惟利是图,可惟独阿叔不行。你要是不是这个县长,能理解我,为我说句好话,我还苦撑个屁。”

    吕经自己也掉进了巨大的感情旋涡里,声音里多出一丝颤抖,忘情地说:“为你该做的,为天道正义,不要为你叔叔。”

    狄阿鸟出来,没和吕宫商量就决定既然要拜老师,就得拜得漂亮。

    他是英雄志满,箭在弦上,就怕天不破地不塌。

    路过酒铺,他二话不说,便看中人家的带塞的酒缸了,暗想:我要是送这个大的两壶酒,不是最尊敬师长的人吗?

    可钱呢?钱呢?

    立刻,把他眼睛瞄向跟着自己的小卒,准备把他当到当铺去,作个活当。可他再想想,小卒没身份没地位,人家未必肯出几个钱,便放过这小卒一马,说:“拿着刀,跟我来!”小卒尚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卖,尚调皮地抽出刀,摆了一个二郎抓奸的走势才罢休。

    片刻之后,他俩从周行文的小衙门里出来,拿到一张房契。

    紧跟其后,一个任幕僚的土绅几乎都要哭了,带着几个值班的卒子急追,引了路上许多人侧目。

    小卒有点心虚,劝狄阿鸟说:“不再开玩笑了吧。周参军都恼了!”

    狄阿鸟回头看看,连敲带打地搂了周行文的族兄弟去了偏僻处。不一会,周参军也转了风,指挥卒子们一气来到吕大鹞的当铺前。

    他们进去抵押,竟拖出了几大张银票。

    狄阿鸟抖着银票问凑头上来的周参军:“怎么样?这些钱够买几个院子?说你冥顽不化,你还不信。钱还不上,转身再买个院子,不又是小衙门?!”

    周参军琢磨半晌,建议说:“你大哥的案子是破的。过一会,我也把它拖来当。然后换个新的。真他娘的想不到,衙门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一摊全给他,给了就换地方。”

    其它的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狄阿鸟揣着钱和他分手,再次来到酒铺,抽抽鼻子进去。

    之后,酒铺老板便卷了个包往外走,店铺的伙计、小徒都出来送,狄阿鸟也出来送,一边送一边说:“一路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