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击壤奋歌 > 第八节 推举大帅
    狄阿鸟盯着在手下怀里晃动的尚方宝剑,眼睁得铜铃般大小。他极力忍住猛兽般扑去的欲望,一步步迈去,心中一遍遍飞念:“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泰山崩于前……”

    眼看手下站到面前,他一把抓实宝剑,哼哼哈哈地翻看剑鞘上面“如孤亲临”四个字,一把拔了出来,笑道:“且看它如何杀人!”

    夏景棠大吼:“休要亵渎我王宝剑!”

    狄阿鸟理他才怪,笑道:“怎说亵渎?且看着!”

    他请出一名军官,笑道:“你叫什么?愿意和我一起杀敌吗?”

    军官哼了一声,把头扭开。

    狄阿鸟敲着宝剑问:“难道你反了不成?”

    韩复被俩兵卒按个实在,挣不到跟前,大喝:“你这不是贼喊捉贼?”

    狄阿鸟一剑捅翻面前的军官,说:“非我杀你。乃此剑杀你。”那军官缩到地上,噗噗喷了一气血。场内虽多是沙场历练出来的老兵,却也不能平平如常,有的呼那军官,有的两眼如炬。即便是李思广,林荣也一腔愤怒。

    狄阿鸟走近两步,反而问罪说:“敌兵将来。你们龟缩到县南,本就该死。看我杀他,却未必不是问我有什么资格。”

    他笑道:“我是没有资格。但我有这把剑。天子之剑。你等宁愿死在我手里,也不敢与拓跋巍巍死战么?”

    他勾了勾手,又让兵卒扭来一名军官,问:“你叫什么?现在军中担任何职?愿意和我一起杀敌吗?”

    这将两腿蹬地,瞪眼猛蹿,喝道:“要杀便杀!”

    狄阿鸟扛剑在肩,说:“我不是好杀之人。刚才杀他。是因为他不知你等心思,眉来眼去,观望不定。为国杀敌还要看别人的眼色么?你明知道我杀人不眨眼,却还反抗,不过是因为对我不满啊。我不能杀你。”他问:“壮士可饮酒乎?!”

    军官说:“我不承你这个情!”

    狄阿鸟和颜悦色地说:“我要你承我的情了么?只要你肯和拓跋巍巍势不两立,便比承我的情还受用。”

    他哈哈大笑,自卖其短说:“因为和我这个混蛋怄气,而忘记了家仇国恨?!”他一定要撬开第一个人的嘴巴,要来两碗酒,自取一碗,先干而净,说:“我博格何来和你们过不去?!还不是为了全县的百姓?”

    韩复大叫:“你要真为了百姓,就不该尽数拘拿军门?”

    狄阿鸟扭头大喝:“闭嘴。”他想了一下,说:“那好。我让百姓们裁夺吧。”

    他朝夏景棠对比一下,觉得自己更年轻,更威武,底气十足地问:“若是百姓更信任我呢?你愿意把军权交出来吗?”

    夏景棠拿不准,冷冷地说:“百姓算什么?能打仗的还是我们这些人。要是兄弟们答应,我让贤即可。”

    几名县吏,几名武卒也在场,有人举拳表态:“韩县长。你别被他们这些人迷昏了头。他们这些官兵,除了欺负我们老百姓行。我们愿意让博司长官做我们的元帅。也只有他,才真心为我们百姓。”

    韩复大为意外,叱喝道:“住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个县吏一连挪脚,无不插嘴说:“北郭的百姓们今个在城门口请愿,要跟着博司长官上阵杀敌。韩县长还是和我们一起推选博格大人为元帅吧。”

    狄阿鸟不合时宜地谦虚说:“仰仗父老乡亲们的爱戴,我并不稀罕什么元帅。只要他们听我调遣,齐心杀敌就成……既然他们要听听官兵们的意思,我看还是等天亮以后,亲自问问这些弟兄。”

    说完这话,他再问诸将:“要是他们也觉得我博格合适,你们愿不愿意听我的?”

    被他押在前头的军官第一个大吼:“只要他们答应,我齐章瀚头断血流,绝无二话!”

    他一扭头,大声督促各位战友:“答应啊!夏大人还会怕他不成?”

    场面上顿时响起一阵高高低低的应承声。

    李思广只当狄阿鸟疯了,不然决不会在军中和夏景棠比威望,他想到恰在兵变前走脱的李成昌,真想这就问问他,自己该怎么办好。因为父亲不在跟前,他只好骂道:博格啊。博格。你可误我李思广,却不能害我同胞的妹妹……天下还有像你这样的混蛋么?

    推选需要到次日。

    狄阿鸟一摆手,众人便押着大小将领往县衙的耳房塞。

    县衙闲房甚多,房子又大,暂可住下夏景棠等人。

    小雨越打越密,从无声转到“沙沙”,再到“啪啪”,眼看是越来越大。祁连令人辟出几间厢房,引火烧汤,供在外当值的军卒驱寒取暖。狄阿鸟让人到外面布置完暗哨,回来叮嘱他:“让儿郎们都小心。倘若夜里有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啦。”

    他们一起走到另一间屋子。屋里已经聚集了一小拨低声交谈的文武。他们都很紧张,纷纷站起来问狄阿鸟:“主公,接下来怎么办?”

    龚山通苦恼地发牢骚:“我们思谋不全,这会倒骑虎难下!”

    祁连横里插言,说:“有以下几步可做,第一,立刻联络张铁头,让他把军粮夺到手里;第二,回山要援,图里和张奋青坐镇老寨,可以拼凑个几百;第三,做好准备,天亮后,立刻驱散朝廷的人马,据有县城……”

    白燕詹深以为然,无可奈何地说:“还要再和周团练使联络,立即让他回兵县城。既然主公全是为了他,想他也不会无动于衷。其次,就是怎样说服撒察和李家父子。我以为,主公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张兄弟夺取军粮,自己去见撒察。拉拢过来最好,拉拢不来,出其不意地……”他用手往下一砍,意思再明了不过。

    其它几个头目说不上道理,个个搂腹而立,嗡嗡附和:“咱都是土匪出身,要是真能占了一座县城,死了也值!”

    狄阿鸟骂道:“什么县城,县城也是你们能占的?看你们那点出息。”

    他们被骂得挠首,只好升一级说:“要不,咱把郡城打下来!”

    龚山通受他们的启发,突然间激动得气都喘不过来,他扯过狄阿鸟,往一旁走了数步,俯到耳边说:“主公。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呀。我们联络北胡,趁陇上空虚,一鼓作气,取郡城而自专……”

    狄阿鸟扔了一句话:“净放臭屁。”

    他再次来到大伙面前,说:“你们不要老拿一不做、二不休的腔调说话。这兵变是咱事先安排的,并不是无路可走,而且要按部就班地走。目前最要紧的不是退路,而是争取撒察,争取军心,你们那些胡话,等我打赢了拓跋巍巍之后再说。都给我记着,不要瞎胡闹。”

    大伙面面相觑,无不觉得“瞎胡闹”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祁连沉重地说:“怎么取军心?只能趁将校被我们拘拿,驱散了事。”

    狄阿鸟不言语,呼啦一声,摊开不远处的地图,边看边问他:“什么‘怎么取军心’?军心是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