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陛下命韩相为大将军?”霍去病一脸怒容问道。
我肃容道:“此事不许再议!”
霍去病犹自不服:“这明明就是陛下的不对……”
我苦笑道:“去病,恐怕以后我再无领军可能,你以后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啊。”
“师父?”霍去病一脸疑惑。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去病,陛下是在救我!你我虽皆属皇亲,但是皇室中亲情是没用的。如今我统重兵在外抚外夷。且江水阻隔,卫大将军又与我交好,陛下有所思自是难免。好在陛下任韩相代我,韩相曾数度伐南,此番你要与韩相多多请教才好,他日建立功业也不枉我这几年的心血。”
密室中灯火忽明忽暗。我勉强笑道:“去病,莫作妇孺之态。今日为师升任丞相,你当不醉不归!”
霍去病忽然双膝跪倒,虎目含泪凄然道:“师父!”随即转身跑出。
三日后,韩安国的帅船终于到了。交接符节后,韩安国引我与诸将到帅船坐定。一番酒醉后诸将皆告辞离去。韩安国与我来到后舱,挥退众人后韩安国突然笑道:“恭喜张公。”
我亦笑道:“某敬谢韩公高义。”
韩安国抚须轻笑:“却非为此,某贺张公得遇明主,又正值英年,他日可舒青云之志,胸中抱负亦可尽展。张公乃大丈夫,此生必无憾矣!”
我皱眉道:“请韩公明言。”
韩安国长笑道:“张公何必故作糊涂?南越小丑施拙计派人离间我大汉君臣,陛下将计就计调张公为相,谴某一老卒抚远。想必此刻南越朝迁必上下欢腾,防备松懈。却不知霍去病此子虽年幼,然却勇冠三军,此仗明以老夫为帅,暗却以他为帅。想必南越国破乃指日可待之事。而以张公才略入阁为相实乃我大汉幸事!老夫百年之后亦可含笑九泉之下。现下某无事一身轻,或可多苟活几岁,焉能不喜?”
我摇头苦笑道:“韩相实有不知,霍去病勇则勇矣,然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某现下所担心的是他把南越打烂了!有我在,他尚惧我三分,我若不在,恐此子恣意妄为,为军功洗掠天南,就非我大汉之福了。”
韩安国肃容道:“愿闻张公高见。”
我叹了口气道:“韩公可知百越之民亦为我华夏之民?东越国民乃勾践后裔,而南越更多为秦时南迁,如今虽远中土却仍与我大汉语言相通,习俗相近。昔者伐匈之时,军功赏罚凭斩首,而此时伐百越军功却以俘虏为赏罚。由此可见,陛下心中虽知百越与匈奴有些不同,但仍将百越之地作为一个劫掠之地,而并非要抚远夷。某自到任来常苦思当如何解决此事,怎料如今未及帐暖便要调任了。好在有韩公,某有一事托于韩公。”
韩安国正容道:“张公请讲。”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某请韩公不要为军功洗掠百越。不但不能如此还要经略天南。”
韩安国面露为难之色,忽然咬牙道:“行健放心,此举虽有违皇命,但老夫老矣,要军功何用?定不负行健所托!”
十月的长安银妆素裹,绵延数里的仪仗队亦如著素甲。程不识肃立马前躬身道:“恭迎张相!”众军却不甚配合皆齐呼:“恭迎大将军。”我掀开车帘扶起程不识道:“程太尉不需如此。”程不识一脸忿然道:“陛下宣大将军立即入宫述职。请!”
一路行至章台,我在殿外奏道:“臣张行健奉旨进觐。”一旁的太监疾步行来轻声道:“陛下已等候多时,请丞相速去。”
武帝一身便服正倨案大嚼,见我进来大笑道:“行健与朕同饮”
我忙跪下俯首道:“陛下,臣有负圣恩。此番出师未立寸功不敢受赐。”
武帝的笑声嘎然而止,气氛一时沉寂下来殿中只余武帝踱步声。突然,脚步声停了。武帝涩声道:“行健是否不满朕换将之举?”
我俯地叩首道:“臣,不敢。陛下此举必有深意。恕臣愚钝,还请陛下开导。”
武帝徐徐道:“百越之地横及万里,纵亦千里。朕朝思暮想得之。若论运筹决胜千里之材满朝文武均逊卿良多。朕虽非明君然如此显见之事亦自有分明。无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说到这,武帝长叹一口气道:“韩安国虽堪称国士,然……若其再轻十岁朕亦不会如此为难。你起来吧。”
“谢陛下。还请陛下明示。”
武帝皱眉道:“目下有四件事。安平渠耗资亿万民役百万;匈奴远遁西北不知所踪;西域虽通然却尚未平定;相较百越如同笼中之鸟瓮中之鳖……”说到这,武帝顿了一顿继续道:“若韩安国仍正值壮年由其统筹而卿与卫卿等转战八方自是上佳。然韩卿年迈虽屡次告病然朕实乏人可用不得不仍任其为相……我大汉立国数十年从无如此良机远抚四夷并合八荒,朕如此说你明白吗?”
我道:“陛下所言及是,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臣愿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保我大汉万载河山!”说罢我再次重重跪倒。
武帝伸手将我扶起温言道:“行健不须如此,朕明白你的心思。来,陪朕喝几杯。”
我躬身施礼道:“谢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