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唐獠 > 第九章 旅途
    绥阳山深山处有煤矿,而且是极易开采的露天煤矿,王晋了解清楚情况并不难,但是当他把老寨主和龚二叔公拉倒一起,兴奋的询问为何不挖煤换钱的时候,他苦逼了!

    “大郎,你可知晓石炭有毒?”

    “知道!”

    “山路难行,若想三十里外深山里拉千斤石炭拉出来,大郎以为要多少人力!”

    “这……。尚未计算!”

    “即便可以拉来,不冶铁,又有何用?只取暖?这漫山的柴火与沉若金刚的石炭比,那个更易?”

    “柴!”

    “再者,小郎应该明白,绥阳山还有娄家!如何应对?”

    几句话的功夫,王晋卖煤的金手指全成了泡影,他从心底喷发出一股子邪火:“娘的,老子堂堂二十一世纪的优秀青年,在这大山里居然找不出一活路!!”

    老寨主和二叔公句句说得都在理,尤其是娄家,娄家垄断了山货交易,甚至肯为这事干下抄家灭门的勾当,可见这山里并非没有财富,只是轻易你拿不走。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那么阳光了?跟山民生活久了,人就憨厚老实了?”

    突然,王晋灵在思绪中捕捉到店什么,似乎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把自己给套住了,娄家的屠刀是一直高高举起,但自己为嘛把头伸过去呢?惹不起还不能躲?

    “老太公,二叔公,假如,我只是说假如,直接往山外交易皮货的话,我们真的避不过娄家?”

    哪怕王晋压低了声音,老寨主还是吓了一跳,做贼似的左看右看,想起是自己家中,他才回过神来。看看王晋,又看看龚二叔,眼咕噜这才转悠起来,王晋见他没有一口否决,也只得静静的等着。

    “倒也是个法子!”老爷子没让人等太久:“只是有几样需得好好合计。县府肯定是不行的,那边家家都只认娄家,瞒不住!”

    说道这里,老爷子和王晋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龚二叔公,一老一少显然想到一块去了,只有龚老爷子被看了个莫名其妙!其实道理也简单,若没有龚家披荆斩棘走通了卡子山,溪水人也找不到娄家控制之外的市场,现在走那边依然困难重重,但既然能通,就有希望。

    “龚家这边的人进不了县城!寨子这边倒是恰好能想想办法!”思路一开,老寨主倒是进展很快的开始琢磨细节!

    龚家现如今还是和王晋一样是流民身份,进县城不容易,连大些的市镇都不行,王晋没想到是老寨主说能想法子,这老人家不是信口开河的ing子,他说能就一定能,王晋不禁接着话头说到:“那正好龚家青壮来接替石宽叔打猎,溪水的汉子抽调出来应噶足够运货。”

    老爷子摇摇头不赞同:“少了也不可,那边流民遍地,危险得紧!如今溪水是不博险怕也无出路!你宽叔他们这些ri子,不管什么猎物,不分大小都没放过,来年如何过,如今便要打算好!”

    人老就是想得周全,王晋点头认可:“这个倒是不急,待来ri要出发,再计较不迟!”

    “石老弟可识得山中其他村子之人?”龚二叔公第一次插话。

    王晋还没反应过来,石老爷子却是眼睛一亮:“好在不是要攀交情,我在这山里活力几十年,自然识得许多山里人!”

    “那就拖下水!”龚二叔公笑了,笑得有些jiān诈。

    两老头对视一阵,最后还是老寨主很没品的喷了一句:“弄他娘的!”

    就这样,两老一少合计起背叛娄家,其实也不算背叛,这只是人命在无处着落之后的挣扎。若无龚家村迁徙这颗石头,绥阳山溪水寨翻不起浪花!但命运就是这样有意思,其实就在溪水决定吸纳龚家村那一刻起,似乎反抗就已经注定!

    二十天后。绥阳山北,卡子山

    天è将黑,溪水寨寨民十五人同龚家村龚柜,龚红及王晋,在石达大叔的带领下来到了卡子山口。

    “此处向前一里多有个山口,过山口就是卡子山贺家!”眼看天è将黑,石达叔指着远处稍显模糊的一处突岩向指点王晋。

    王晋瞄了一眼,也看不清!他蹲下身,一边打量着左右,一边对石达叔提议:“那就在这里过夜,明ri一早,天昏亮我们出发过卡子山。”

    “好!”石达叔秉ing耿直,是年纪让他成为了领队,但出发时老寨主交代他多听王晋的建议,这老叔便直接王晋说什么是什么。这不,王晋一提议,他点个头起身就去安排,当然,达叔有问题也不会憋,起身后想起个疑惑便问到:“小郎,你有把握贺家会不管?”

    “把握是有,但结果只有试试才知道!”王晋也不隐瞒。

    “哦!这样啊,老叔就随便一问!”

    走珍州,卡子山就是一道饶不过去的坎,在更加细致的了解后,王晋笑了,贺家寨与溪水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与溪水最大的不同是人,溪水是正宗的汉家村,卡子山却是纯粹的獠民部落。至于具体什么族,王晋没搞清楚,石老寨主的原话是:“贺家人自己叫自己‘哈给’人,我们汉人叫他们呢土人,老辈学问人称獠民一部!”

    “獠!”王晋琢磨这个词很久也没头绪,他知道苗,壮,布依,瑶,就是没有‘獠’这一说,其实王晋弄岔了,獠是一个笼统的称谓,此时的汉人少有分得清楚西南少数民族的,且此时的少数民族本身的分法也与后世大不同。

    话不扯远,不管什么蛮,反正知道贺家是獠民以后,王晋就对珍州更有信心了,汉蛮多少都会有芥蒂,尤其是动乱年月,这点也在石达叔与贺家贺老爷子互通消息之后便更加确定。

    贺家老爷子对溪水的珍州之行什么都没说,但他沉默后又在石达叔离开时亲自送出寨门。石达叔不懂,王晋却懂了,这是要默认,说通俗点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回来,分出两斗米,我不信贺家不下水!”王晋笑着想,只要付得起代价,应该能让贺家一个字不多说的。

    这次第队伍,其实除了石达叔,其他都是王晋亲自挑选的青壮,能干是其次,忠诚为首要,出发前老寨主还亲自出面威逼利诱过。要保密,要听令,要肯为寨中出力……。

    露宿一夜,天蒙蒙亮,一行十九人悄悄避过了贺家村寨,果然,贺家寨今晨出奇的安静,安静得甚至反常。王晋估计贺老爷子是使了手段的。沿着山道弯弯曲曲上去,到正午时分,离贺家村已有数里地,山势开始变得陡峭,渐渐的,路便没了。

    “就从这里上去!”额头高高的龚柜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已是换了副jing神,气è好多了。而他此刻手指处,却是面前一面两丈高的陡壁。

    两丈就是六米多,虽然难,想想办法倒是也还上得去,据龚柜说,最难处还是在后面,有一段暗河深坑很多,上一次龚家村人过卡子山,每逢河道就得翻山绕道,山上又陡壁甚多,有的直接无法翻越,最后越绕越远,一不小心还会迷路,且环境又恶劣,石土混杂的土壤高植长不起来,也就没了野果,充饥就靠野物,少不说,时间长也容易病,简单说就是失了方向怕是会饿死病死在山中。

    石寅叔的儿子叫石名,虚满十九,此次是出行的人员之一,王晋看重他上山的好本领才被挑中。此刻早知道自己的任务,不等吩咐,只见他手里抓这一根藤绳,蹭蹭就上了岩壁,手拉脚蹬,看得人心惊胆战,王晋不由赞叹:什么攀岩,这才叫攀岩,那些保险绳拉得死死的简直逊毙了,当然,自己肯定是不敢的。

    过了陡壁又是荆棘,过了荆棘又有峡谷,下到谷底再爬上山峦,又见陡壁,明明望见前面稍显平缓,偏有天堑又拦住了去路,半天功夫爬到对面,一天也就过去了。王晋深深体会了什么叫‘望山跑断腿’。

    又两ri,终于来到夷州边界上最后一座山峰,山腰上一处陡然缓平的平地上,王晋抬头望向珍州地界,那边也还是山地,但山势明显渐缓,偶有峰谷也较大娄山脉的矮许多,再看自己一行人,几乎人人带伤,体力也消耗巨大!王晋知道,若不是在溪水适应了一年有余,自己根本不可能坚持走到这里。

    王晋突然想到个事,找到石达叔问:“听说珍州古称夜郎,山苗众多,咱们可有人会苗语?”

    达叔正坐在一块突石上休息,听王晋问这事,仿佛佝偻的背都直立了不少:“不是你老叔吹,这山中各蛮蛮语,你老叔不会的还真不多!”

    王晋一下明白过来,达叔年纪不小还会被石老寨主指派出来,敢情达叔是个高级翻译,心情不错的他不由一记马屁拍了过去:“哟,老叔原是有大能耐,小子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那边达叔白了王晋一眼,脸è却颇为享受,龚柜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后介绍起珍州:“不过,咱们不大可能遇到山苗,这片地界是珍州乐源县,这座山头往西北几里地便有河,顺着河北上不出四十里就是乐源县府,过治府继续往西北才是夜郎县,珍州山苗也大多居于那边。”

    “龚大哥到过珍州?”龚柜三十多,王晋又忘了自己十四岁,下意识就叫大哥,出口就悔了,但又补救不急,只能装傻。

    “额。”龚柜也被这声哥叫懵了,最后也装傻不提,而是摇摇头继续说事:“没去过,但寨中曾有长辈到过,不然不会举族而来,不料路途艰难,熟知珍州的长辈都没撑过来,我们也知道珍州东面有苗蛮,这才不敢继续过去!”

    王晋点点头,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望望天也快到正午了,还是继续赶路要紧。皮货都是经过处理成型,捆扎成卷便于携带,溪水最壮的汉子负责背运,王晋自己也有一个背篓,里面装的是腌肉和一种植物根系熬制的干粮,溪水人称梗粑,已经消耗了一小半!等王晋把水葫芦挂回腰间,拿兔皮盖好背篓,背上肩,大家也准备得差不多。

    “出发!”

    石宽叔一声大喝,众人顺着石名用柴刀开辟出的小道走了起来,不一会一字长龙阵拉开,旅途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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