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朝小正太 > 第九十九章 金刀旧案
    朱见济在屏风后一直看着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第一印象觉得他文质彬彬的,有股书卷气,完全不像是秘密警察的头子,担心他是否有能力掌控锦衣卫。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这时却听朱骧叹了口气:“这也是下官的一个机会。我们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爪牙,自太祖建立之初,锦衣卫的名声就很响亮——不是什么好名声,专办冤假错案。主要职责就是罗织罪状,置无罪者于死地。胡惟庸案牵连了三万多人被诛杀,蓝玉案死了一万五,无数的人头堆积成锦衣卫能止儿啼的威名,也形成了锦衣卫的办案风格:为了邀功请赏而罗织罪名,不择手段地扩大牵连范围,而且还随意将无辜富人诬陷为逆党从而贪赃枉法、以权谋私。

    “从仁宗朝开始,我们几乎没有办过那样的大案,因此诬良为奸、贪赃枉法就成为我们的主业了。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人总是不甘默默无闻的,能让别人怕,让别人骂,也比被忽视强。自从下官就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一直努力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努力减轻刑罚,平反冤假错案,但收效甚微。毕竟这是减少他们的既得利益,他们自然会有不满。之所以一下子派这么多人,确保小爷的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实在需要办一件大案,一件不用捏造的大案,来振奋我们锦衣卫名声,同时也能收服手下听命于我,在我进行一系列变革时不至于掣肘。”

    成敬点点头:“朱指挥使的决心值得敬佩,这次若能护得小爷周全又破了逆党锦衣卫自然声威大震。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小爷受到伤害,那不光功劳没了,而且罪责不小。”

    “多谢成总管成全,我们必然会尽全力。若是不能护得小爷周全,这锦衣卫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你有此决心,狮子搏兔用全力,这次就不动用五城兵马司了,小爷的安全就拜托你了,除小爷的贴身护卫外,我们只派一队百人骑兵埋伏在十王府接应小爷。具体事情我们随时沟通。”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手下探子就位,预计三天就可以安排好,之后就随时可以发动黄雀行动了。”朱骧拱了拱手,就匆匆离去了。

    朱骧走后,朱见济从屏风后出来。

    朱见济对朱骧赞不绝口:“于谦这个女婿颇有才干啊!而且也很正直,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立志减轻刑罚、平反冤狱,实在可敬得很哪!看来不是靠裙带关系才做到现在的位子的。”

    成敬对他的前半句表示赞同,但对后半句却提出了不同观点:“确实是一个有才干的正直的人,但他做到现在的位子也不能说全靠的个人能力。指挥使是正三品武官,朱骧在金刀案之前才是千户,五品官,锦衣卫里和他一样的千户有十四个,在他上面还有镇抚使、指挥佥事、指挥同知呢!按资排辈应该还轮不到他。这次越级超迁,其实是因为群臣的一致推荐,至于为什么一致推荐他嘛!……”

    成敬虽然停住不说了,朱见济却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朝中有人好做官,因此说道:“真的是泰山之力啊!”

    “那倒不是,朱骧是功臣之后,武进伯朱荣是他的祖父。由于锦衣卫是亲军二十二卫之首,因此明朝功臣和外戚的子弟多赐予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佥事、千户、百户等世袭锦衣卫官职,以示恩宠。锦衣卫的职位有实职和挂名的区别,授予勋臣贵戚子弟的的锦衣卫名分多为挂名的虚职闲差,而非实际职位。朱骧得以实授千户也是靠个人努力。群臣推荐他为指挥使当然有于少保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家世。”

    朱见济无意关心他的官是怎么来的,甚至哪怕他是专办冤假错案的高手朱见济也没兴趣管,只要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

    “哎!您刚才提到一个什么‘金刀案’,是个什么案子啊?”朱见济的好奇心很快转移到成敬刚提到的一个词上。

    “那还是景泰三年的事了。”成敬娓娓道来,“太上皇北狩被接回来后,便住在南宫里,有一个叫阮浪的御用监少监就被安排服侍太上皇。阮浪是从永乐年间就进宫的,又是个念旧的人,服侍英宗极为周到。太上皇就将自己的一柄镀金刀和一个镀金绣袋赏给了他,阮浪又把绣袋金刀赠给了皇城使王瑶。王瑶喜欢招摇,就佩戴在身上了,结果有次和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一起喝酒,卢忠看见这是御用的物品啊!就问他从哪里得来的,他就和盘托出。卢忠把他灌醉,然后拿着绣袋金刀上书说:王瑶喝醉酒承认阮浪受上皇之命用袋刀拉拢王瑶,阴谋复位。……”

    朱见济忍不住插话道:“那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卢忠编的呢?”

    “以臣看来,八成是卢忠编的,锦衣卫向来有为了邀功请赏而罗织罪名的惯例,卢忠大概是揣摩上意以为皇上要除掉太上皇,所以才罗织了这么个罪名。”成敬说道,“皇上震惊之余把阮浪、王瑶都投入诏狱,反复审讯,由卢忠出来作证。阮浪、王瑶始终没有招认,因此卢忠也得不断上堂作证。结果被审的没垮,作证的这位却顶不住了。他害怕起来,希望能够脱身。经人指点,卢忠找到了算命先生仝寅。”

    朱见济一听叫到:“‘铜人’?还铁人呢!好怪的名字!”

    “不是‘铜人’,是上面一个‘人’字头下面一个‘工’的‘仝’,寅是‘子丑寅卯’的寅。”成敬解释道,“这是个占卜打卦的个瞎子,住在石亨的府邸中。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爱来找仝寅占卜,一时享有盛名。仝寅为卢忠卜了一个天泽履卦,然后摇摇头解释道:‘易言:履虎尾,咥人凶,不咥人犹可,咥人则凶。’这话把卢忠吓坏了,就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说了。仝寅笑道:‘无怪卦象甚凶,皇上与太上皇,原来是君臣,现今为兄弟,天泽素定,岂可紊乱?你却要皇上叛君背兄,是明明所谓咥人了。此大凶兆,一死且不足赎罪。’卢忠忙请求化解的办法,再三哀求之下,仝寅给他出了个主意,卢忠回去之后便开始装疯卖傻。原告既然是个疯子,话自然不能相信,案子就该结了,阮浪和王瑶本该是无罪释放。但此时阮浪已经死在牢里,皇上却仍然将王瑶凌迟处死,实在……唉!”

    “那个算命的仝寅住在石亨家里?”朱见济的注意力却被“石亨”这两个字吸引了去。什么事有他牵扯在里面可就需要特别留意了。

    “是啊!仝寅是山西安邑人。石亨为大同参将,仝寅为他占卜,无不灵验。石亨大为称奇,便将仝寅留在身边。后来石亨封侯,仝寅也跟着来到北京,就住在石亨的府邸中。”

    朱见济穿越过来之后最关心的就是土木堡这段历史,因此从身边太监的口中和能找到的记载中了解了很多,因此质疑道:“石亨做大同参将之后不就是土木之变?也先攻打大同,镇守大同的主将朱冕和宋瑛都战死了,石亨单骑逃回来了。这个石亨身边的瞎子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二十万大军,那么多明眼人都死在战场上了,一个瞎子,生存技能也太强了吧!”

    “是啊!还真是个异人呢!”成敬也感叹道。

    朱见济见他还不起疑心,就继续引导:“成夫子应该读过易经吧!”

    “那是当然,四书五经里就有《易经》啊!”

    “那履卦就只有他讲的那一句吗?您能不能背一遍履卦啊?”

    成敬洋洋洒洒地背了一遍,顺便就把朱熹的《周易本义》里的解释背了出来。

    朱见济就说:“朱子也说了:‘履是履薄冰而行,却是有惊无险,虽有危急之事幸好能平安度过。’里面这么多句,都是说老虎不咬人的,都是吉,就这一句说咬人的,还是咬人就凶,不咬人不要紧,他为什么就专门给卢忠讲这句呢?”

    “算卦自然是抽到拿一爻就讲那一爻的……”

    “如果你是这个算卦的,住在京城,会不会对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金刀案全无所知?”

    “您是说:“这个仝寅早知道卢忠为什么来的?”

    “我还觉得卢忠找这个仝寅算卦,很有可能就是有别有用心的人指点的。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平息金刀案。所以抽到哪一卦,他都会劝卢忠打消念头的。嘴是两张皮嘛!怎么讲都有理。您看这履卦,明明是履虎尾不咥人,让我给卢忠讲的话那肯定是:富贵险中求,只管放心大胆去做!万事逢凶化吉!咱们不说卢忠是捏造的还是真听见王瑶喝醉了自己说的,单来分析那金刀是谁让送给王瑶的。”

    “您的意思是……?阴谋复辟的事有可能是真的?”好半天成敬才嗫嚅着问。

    “那我可不敢说。不过我还记得张天师府上丢来了一把宣宗赏赐的扇子,阖府上下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把金刀还不如一把扇子?不说是上皇赏赐,就比如我赠给您一把金刀,您会不会转手就送给别人?”

    “要是一把扇子的话还真难说,不过金刀不会。金刀、金绣袋,不是因为它们本身的价值才珍贵,而是金色本身就是帝位才用的,这点镀金装饰普通人乱用可是大罪,得到这样的赏赐当然要好好收藏着。”成敬接着开玩笑道,“您继承大统后,您赏赐的金刀可就相当于尚方宝剑,那可是能先斩后奏的,怎么舍得送人!”

    朱见济也一笑:“那御用监的阮浪可就比您大气多了。对了,那个王瑶是干什么的?”

    成敬不屑地说:“王瑶是皇城使,掌管宫门出入、保卫宫廷、宫门启闭等事,其实就是皇宫的门房二爷,屁大点官。要不是因为是阮浪的徒弟,阮浪怎么可能把金刀送给他!”

    “管钥匙吗?”

    “啊?”成敬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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