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阵地本就是江北侧一处起伏的小丘陵组成,本来还有些光秃秃的树木,可随着日本人的炮火更加的猛烈,现在的左翼阵地已经成了光秃秃的。
整条阵线已经摇摇欲坠,大部分低平的阵地已经被日本人占领,只剩下几处少尉有些高度的小山包还牢牢的控制在杨慕时手上。
这时候的杨慕时早已经没有骂日本人的心情,一上午的时间,杨慕时他们顶住了第六联队其次冲锋,可随着炮兵阵地的哑火和日本人加快了运输速度后,他的压力骤然猛增。
杨有德一只胳膊缠着绷带,脑袋上的帽子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那里,满脸的灰尘和血渍,跑到杨慕时身边急忙忙说道:“统领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会全部折到这里的。你看看我们刚开始还有七八哨人马,但是现在你再看看,我们只剩下了不到五哨人马,伤亡了两三百人。这才一个上午,我们需要顶到晚上,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不用到晚上,日军再来那么两三次冲锋,恐怕就全完了。”
杨慕时大眼一瞪说道:“怎么了?你怕了,老子不怕,就是老子的部队全部都折到这里,也必须完成军门交代下的任务,必须给我顶到晚上。”
“可是统领大人,我们的弹药补给不多了。如果日本人还保持这么密集的冲锋阵型,恐怕我们的弹药很快就会告馨。”
杨慕时一愣,说道:“这倒是个大问题,没有弹药了,这士兵们手里的步枪还不如一把烧火棍管用呢?告诉弟兄们,下次日本人冲锋给我看准了在打。另外派人去找聂军门,让他给我们赶快给我们送补给上来。对了让苏建中带着他的马队从侧翼悄悄地绕过去,下一次日军发动攻击时,给我冲一下日本人的大本营。妈的,一直都是他们在进攻,我也要看看日本人的大本营被袭击了他们会怎么办?”
马队是杨慕时最后的底牌,他一支不舍得用。
这次他是看到弹药不多了,而且,日本人的大本营就设在江边的开阔地上,两侧都没有防御阵地,如果骑兵进去了,很容易把他们凿穿。
塚本嘉胜已经攻击了七次,每次都被对面的清军给打了下来,这让他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对面的清军阵地已经被他的部队冲击的七零八落,整条阵线被撕扯成了三个部分,就剩下了五个小山包,他怎么也拿不下来。
塚本嘉胜有些着急,他没想到这个左翼阵地的大清士兵反击的这么激烈,而且是寸土不让。即便是突破了一些比较容易的阵地,最后也是一个俘虏也没有抓到,反而是被那些伤兵用炸药炸伤了不少自己人。
这让他是又气又急,大清士兵的视死如归让他不得不对对面的指挥官发出一声赞叹。在他所经历过的平壤战斗中,从来没见过向对面这样有战斗力额大清部队。
塚本嘉胜喊来第六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高井敬义少佐,说道:“高井君,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在半个小时内给我突破眼前的小山包,我要看到我大日本的军旗飘扬在山丘之上。你们知道第五师团吗?自从开战到现在已经突进了将近八十里,而我们呢?居然还在江边寸步难行。如果还不能突破,不用师团长枪毙我,我都要自己枪毙自己了。告诉士兵们,如果能够突破对面的阵地,我允许你们到了城镇可以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明白吗?但是前提是你们必须在一个小时内给我拿下对面的山包。”
高井敬义一听到可以有自由活动时间,顿时两眼放出贪婪的目光。自由活动,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行动将会有两个小时的不受约束,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奖励。
于是高井敬义大声说道:“放心吧联队长,我们第一大队保证完成任务。”
高井带着塚本许诺给他的两个小时自由活动奖励来到自己的士兵面前,大声高喊道:“士兵们,你们是勇往直前的大日本陆军,你们是天皇陛下曾经嘉奖过的日本陆军的精锐,可是前边一座小小的山包居然让你们攻击了一上午都没有拿下来。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是我们第六联队自从成立自今没有过的战绩。所以刚才联队长塚本中佐阁下下达了必须在一个小时内突破对面阵地的命令,你们将会和我一起为了大日本陆军的荣耀前进。再突破对面阵地后,你们在到了城镇后将会得到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奖励,为了你们的奖励,前进吧,为了大日本陆军的荣耀前进吧。”
一下子高井大队就疯狂了,自由活动,意味着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而一点不受军法的约束,这让士兵们都疯狂了。
一群变成疯狂了的士兵带着充满了贪欲的目光又一次冲向了杨慕时的左翼阵地。
杨慕时远远的望着一群嗷嗷乱叫象打了鸡血似的日本士兵,对旁边的亲兵说道:“日本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象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成这样?”
旁边的一个亲兵说道:“那还不好说?咱们阵地上有金子呗,要不然他们各个两眼怎么透漏着贪婪的凶光?”
听战士这么一说,杨慕时顿时悟了过来,肯定是对面的日军指挥官见这么长时间不能够突破自己的阵地给士兵们许诺了,这招他也常用,用高额的奖赏激励自己的士兵冲锋。
杨慕时立即神情凝重道:“告诉各个队长,这次日本人要拼命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如果谁他妈的丢了阵地,别怪老子六亲不认。告诉杨有德,我把我身边最后一队亲兵也交给他了,让他给我死死的守住前边的山头,丢了山头,老子第一个要了他的命。告诉苏建中,立即着手准备突击,等到杨有德和他们形成僵持时,发动突然袭击,凿穿日本人攻击部队和大本营之间的空隙。”
杨有德负责守卫的这个山包是左翼阵地的正中央的山包,也是最重要的山包。本来有两哨人马守卫的,可是在前边的日军攻击下,两个哨长都已经阵亡,杨慕时才把杨有德派了过来,而且还把自己的亲兵拨给了杨有德。
在日本人冲锋时,杨有德也看出了日本人神情的不对,冲锋的日军就像是一群贪婪的恶狼,两眼冒着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盯住了杨有德把守的阵地。
看着日本人高涨的情绪和不要命似的攻击,杨有德心说不好,如果日军都是这样不要命似的攻击,恐怕自己支撑不了多。
其次日军的冲锋,自己两哨人马只剩下了不到一哨,加上自己带过来的统领的亲兵总共不过剩下了二百多人,没有增援,这小小的山包怎么能够守得住。
正在这时候,刘二牛带着一队清兵干了过来。
杨有德一见刘二牛就急忙问道:“刘二牛,你来这里干嘛?你们是大人身边最后一队亲兵了,你们来了,大人的安全谁负责?”
刘二牛说道:“杨大哥,是大人让我们过来的,而且大人说了,如果我们不能够守住阵地,即便是留在大人身边也无济于事。再来的时候大人命令你必须守住阵地,如果丢了阵地,他第一个要处决的就是你。”
杨有德听了刘二牛的话知道这时杨慕时不放心自己,才把最后一队亲兵也派了过来。
杨有德说道:“好,我知道了,二牛兄弟,就让我们并肩战斗,誓死与阵地共存亡。”
刘二牛豪气的说道:“对,我们就该这样,让日本人看看我们中国人照样都是带把的男人。”
听了刘二牛的话,杨有德哈哈大笑起来。
高井敬义的第一大队在塚本嘉胜两个小时自由活动奖励的激励下,犹如大烟鬼突然见到了大烟似的,玩命的向前冲锋。而杨有德告诫自己的士兵,弹药不多,必须把敌人放近了打,这样才有杀伤力。
残破的阵地上,到处都狼烟滚滚,而阵地前铺满的尸体说明了这个阵地的争夺是多么的激烈。
日本人的第一波攻击就像是巨大的波浪撞击在了防波堤上似的,激起了滔天的浪花。
怒骂声,喊杀声,步枪声交织在一起,双方谁也退让。
很快日本人的第一波攻击被压制了下去。
杨有德见日本人退了,急忙喊道:“各队抓紧时间清点人数,清点弹药,伤兵只要是还能动的就给我守在阵地上,重伤员一律送到后方。”
说完,杨有德便提着自己的步枪,在战壕中不住的走动,给士兵们激励和鼓劲。
杨有德边走边说:“兄弟们,你们看见了吧?日本人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在这里一上午了,你看看对面的日本崽子们不是依然没有占领我们的阵地吗?打仗就是这样,只要你牛起来,敌人就会熊回去。日本人都他娘的是个矬矮子,你坐那里还比他们高一头呢?”
说到这里,他啪的一脚踢到了一个士兵的屁股上,说道:“马迷糊,你他娘的又在阵地上犯迷糊了。小心日本人来了把你睡觉的家伙给你没收了。”
马迷糊揉揉屁股说道:“杨队长,放心,我马迷糊可不想去阎王爷那里睡觉,这小日本不是刚刚被我们打下去了吗?趁着这个空当啊,我赶紧眯一小会,要不然这些王八蛋再上来就睡不成了。”
杨有德哈哈大笑道:“看看,看看。人家都是在战场上喝酒壮胆或者抽烟解乏,你小子可到好,一上战场抽空就睡觉。不过啊,你的枪法真不赖,刚才我可眼瞅着你杀了不下五六个日本兵。等到这次战斗结束后,我去给统领大人说去,给你小子放几天假,让你一次睡个够?”
马迷糊听到给自己放假让自己睡觉,立即来了精神头,说道:“队长,你说话算话。”
杨有德有轻轻的踢了他一脚,说道:“放心,老子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算话。”
顿时不少人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杨队长,你说我们能把日本人挡在这里吗?”
杨有德听了后,没有说话,而是把手边的步枪举了起来,大声的喊道:“兄弟们,你说我们能不能把日本人挡住?日本人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肩膀扛了一个脑袋吗?难道你肩膀上的是个夜壶。日本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能够挡住日本人一上午的攻击,就能在挡住日本一下午的攻击。放心吧,我还想留着这颗脑袋回去娶媳妇呢?老子总不能临死了还是个雏吧,是吧?你们总不会也想当个雏去死吧?”
杨有德最后一句话让阵地上的士兵们哈哈哈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顿时减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