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今日谢艾正少年
不熟悉两晋南北朝历史的可能对谢艾了解不多,但只要过这段历史的,都会相信,谢艾的谋略是堪比白袍陈庆之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谢艾、陈庆之、韦睿,南北朝历史上的三大儒将,需要说明的是,谢艾不是陈郡谢家的人,和谢安没毛关系:)
徐清正准备上前掀开布幔,一览布幔内那个娇躯的曼妙,却被徐常拦住,让他心有意外。
徐清犹豫了下,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的确有人曾用各种办法想要刺杀他,包括在观看各种表演的时候。
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避过,一方面徐清本人也身具武功,另一方面却是这些手下人的心提防。
不过,这些倡优推来的两个缁车,在进门前,已经有家丁奴仆详细检查过,里边都是一些变戏法的器具,并没有藏人和其他兵器。
令狐艾却笑道:“徐大人胆气过人,怎么会怕一个即将消失的娘子呢?”
“布幔里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娘,话说这个娘真他带劲,一会戏法完毕,说什么也要留下。”闻听这话,徐清想着,却一把推开徐常,脚下略有些不稳的走了过去。
徐常无奈,却对身边的护卫一使颜色,要他们提防注意,自己却寸步不离的跟在徐清身后。
到了布幔前,令狐艾却忙闪开身,主动站在了五六米之外。
徐常一见,稍微放松了一点,看样子这些人的确没什么歹意。
徐清来到布幔前,此刻那少女的身影就如印在布幔上一样,徐清对布幔里笑道:“娘子,你们这戏法怕是变砸了,现在人都还在,还说什么能从我身后出现敬酒,不过大爷我不怪你们,给我出来吧”
说完,猛的一掀布幔,布幔腾起,犹若一方天幕,瞬间罩向徐清和徐常。
徐常跟在徐清身后,却一直保持着警觉,此刻眼见布幔腾空而起,心下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若这布幔是被徐清之力掀起,当是飞向一边;如今却是直接罩向他们的头顶,明显是另有人借力把布幔掀起。
却忽然听得令狐艾在旁边喊道:“大变美娇娘,障眼最无双。”
众人闻言,都道原来是娘借这布幔为障眼,要趁机遁走么?
徐常也是心下一松,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一个干瘦的猥琐中年,和一个娇滴滴的娘能做出什么危害他的事情来呢?
他徐常的武功也不是吃素的,至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杀死面前这个猥琐的中年人。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徐常忽然看见那布幔后的人影手中似乎有寒光一闪,心下大骇,想要喊出声来。
但下一刻,徐常却觉得肋下一疼,这疼痛直接就把他所有的语言都憋在了口腔里,一把锋利的宝剑直接从肋下刺穿他的肝肾,让他第一时间就失去了喊叫挣扎的能力。
而就在同一时间,徐清正扑着双手要抓那个曼妙的身影,那身影主动迎上。
徐清心中一喜,正要环抱住,然后就去后堂法办这个变戏法不成功,“戏耍”自己的娘。
却忽然觉得隔着布幔,咽喉处一凉,明显能感觉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接着就听耳边响起轻声威胁:“不要喊,也不要动,否则一刀杀了你这老贼”
这一声喊出,徐清体内的酒意顿时减少了七八分,只觉得一阵怒意升腾,但咽喉上的锋刃却让他不敢妄动。
他现在已经明白,这所谓的戏法是针对他的,什么大变活人,大变美娇娘,最终要变走的是他徐清
此刻,厅堂内漆黑一片,这变故又只在转眼之间,众人之看见黑暗中一方白色布幔笼罩住了徐清和徐常两人,接着令狐艾高喊出什么“变美娇娘、障眼法之类”的说辞。
下一刻,徐清似乎就和那个布幔中的娘拥抱在了一起。
众人还以为徐清正在轻薄那娘子,口哨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一干徐清的护卫也都松了一口气,只见人影在布幔下不倒不动,却没想到这布幔下的血溅五步、惊心动魄。
而此时,那几个扮作变戏法戏子的王烈手下骑士,却已经借着黑暗来到那些亲卫身后。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戏法上,这些骑士掏出匕,一人一个,下手绝不留情,不出几息,就把厅堂内的八个护卫杀了个干净。
而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觉事情不对,因为那护卫头子徐常身上的鲜血已经把白色的布幔染红,灯火摇曳下,是那么的妖艳惊人。
而此刻,徐清和那个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布幔中,不知所踪。
“杀人了……”终于有人爆出一阵惊呼。
而此刻,在徐府的柴房、后院等处,却不断有火光冒起。
火光熊熊,映红了天空。
“走水了,快救火啊……”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加上徐清被人控制,内堂里十几个护卫几乎在瞬间就被王烈手下杀死,一时间外院剩下的几十名名护卫和家仆还不明白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见从内院乌泱泱的冲出一群神色惶恐的宾客,抓住一个一问,却说内院杀人了,但说杀谁又似乎不清楚。
“难道是大爷又再杀人?”一干护卫狐疑道。
但徐清杀人,这些宾客跑什么?
于是,他们立刻都奔内院而去,奈何此刻内院和内堂里的宾客全都着急奔出,又没有人指挥,一时间却把大门堵个水泄不通。
等到在徐府内的几十名家仆护卫奋力冲进内院的时候,看见的只是满室的狼藉和徐常等人的尸体。
而徐清早已经不见影踪,再仔细寻找才现内院之后的后花园的后门已经被打开,敌人早已经从那里溜走。
一直以来,在渤海徐氏,几乎就是徐清的一言堂,独木擎天,在平时这样有利于徐清号施令,上下齐心。
可现在徐清忽然被人掳走,徐虎也没有消息,徐清的心腹,这些家将的头领徐常横死内堂,徐清之前又没有指定过若自己不在,谁来指挥的事情。
因此,众人却忽然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去组织救火,还是去追击掳走徐清的敌人。
沧县县城,黑暗的街道里,一队人马正奔城南的军营而去。
“我们真要凭这么几个人就去收复徐氏的私军么?”
眼见徐常被杀,徐清顺利被王烈以戏法的名义擒下,沧县县令庞冲此时却依然有些忐忑。
王烈却是毫不紧张,一拍被自己死死按在马鞍桥前,捆绑住手脚的徐清:“还有他呢,而且那军营里也不全是徐氏的私军,不是还有百来名我大晋的官兵么?到时候,他若乖乖帮我劝降他的手下还好,否则……”
徐清猛的从王烈的马鞍上抬起脖子,恶狠狠道:“子,不要痴心妄想,我是不会帮你劝降我的人马的。”
王烈却是不屑道:“不错,嘴还挺硬,到时候咱们见真章。”
徐清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都不是那种只顾一时,逞口舌之快的人,王烈也不会和自己的敌人废话,打马带着手下和庞冲直奔军营而去。
王烈想要用徐清劝降他的私军,所以一切等到了军营再计较。
徐清却也想等到了军营,伺机逃跑,再指挥人马将这些胆敢挑战他权威的家伙全部杀死。
沧县虽只是一个县城,但因为地处三州交界的关系,王浚却在此安置了一百五十个军卒。
王浚的本意是要借这些人马在沧县树立自己的权威,牢牢控制住这里。
但哪想到,这些幽州军的兵卒来了不到半年,领队的队正就为徐清所收买,与徐氏狼狈为奸。
而且,在收买了这队正后,徐清更堂而皇之的把自家的三百多私军也放在沧县的军营内。
与大晋官兵只有一墙之隔。
那带兵的幽州军队正在收了徐清的钱财后,对这种违反大晋律法的行为不闻不问,甚至还暗中把晋军的制式兵器转卖给徐清,供他武装私军。
这些情况庞冲也都知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不过,王烈显然不会用这十几人就强攻近五百人驻扎的军营。
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今日,按照昨夜王烈和庞冲商定好的计划,王烈将和庞冲一起,先出面去军营大晋军卒所在的营房,收服这些军卒,然后再利用他们击溃徐清的私军。
庞冲当时听到这个计划,就觉得此计太过行险一这些大晋的军卒都和那队正一般,被徐清收买了不肯归附该如何?岂不是反被他们所害?
但王烈的心意已决,而且对庞冲明言,此事成后,定为他询问刘琨,为庞本讨回一个公道。
庞冲知道王烈是刘琨的弟子,心下却是不怀疑,而且形势所迫,既然王烈提前杀了徐虎,他不答应也早晚被徐清所害。
“你却和你的老师一般,善于利用别人。”庞冲无奈道。
王烈好言安慰:“你这是误解我了,除掉徐清,你就是沧县人心中的英雄。”
庞冲却道:“英雄就免了,只要我能活着看到我大哥冤屈得雪的那一日就可以了。”
可是事到临头,庞冲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王烈这边满打满算不过是十四人,去掉令狐艾和皇甫旭两个战斗力一般的文士和大夫,还有十一人。
至于冉闵,实在太,王烈可不想让他折损在这里。
而庞冲这边则更凄惨,除了他自己,就是那个老仆。
不过庞冲本人还不错,继承了其兄的一点勇武,虽然表面一直不问政务,每天颓废无比,但其实一直在勤加锻炼,至少现在对抗上四五名普通军卒还是不落下风的。
一路无话,沧县县城并不大,东西三里,南北也只有三里半左右,徐府接近城北,军营在城南紧邻城墙,从徐府到军营在三里左右。
为了防止徐府的人马先行去军营,王烈他们一出徐府后院,就快马加鞭奔赴军营。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抵达了军营外几十米处。
期间,王烈让孙安带领两个骑士守在半路一个路口的屋顶上,从徐府到军营却是必须经过这个路口,若一旦有徐府的骑士经过,就用弓箭和随身携带组装的型床弩进行拦击,并且及时通告给王烈他们这边。
以防止被敌人两面夹击。
此刻,沧县军营内一片沉寂,大门紧闭,一盏气死风灯高悬在门楼之上,门里静悄悄一片,似乎众人都在安睡。
望着远处模糊的军营,王烈看向徐清。
徐清依旧是满脸怒意,王烈却也不和他废话,对他道:“一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劝降你的手下”
徐清不屑道:“做梦”
王烈冷笑一声,喝道:“把林伏给我带来。”
很快,一连沮丧,满身尘土的林伏被推到众人面前,随他来的还有那荀崧,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女儿荀灌却是被他留在了家里。
荀崧今天一早,就按照和王烈的约定,进入了县城,然后带着林伏和两子,隐藏在军营附近,准备接应王烈。
徐清一看林伏却是一愣,然后焦急道:“伏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不是要给我来拜寿么,怎么却落在这子手里?”
说到最后却是声嘶力竭,显然也是关心之极,却是恨的牙根痒。
林伏一见徐清,却也是哀声道:“因近日是舅父生日,我才来祝寿,昨日天晚,又见舅父家忙碌,这才……这才去了客栈,结果遇到他们……舅父你不要管我……”
然后又看向荀崧:“荀崧,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但因为你是颍川荀氏的后人,没有动你,你怎敢和他们一起算计我?”
荀崧却是冷声道:“不义之徒,人人得尔诛之。”
果然,荀崧避祸沧县,却早就被徐清探得,但估计颍川荀氏的名头,而且荀崧一直没有正面对抗他,徐清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
如果徐清知道昨日荀崧眼看徐虎被杀死,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王烈冷冷的看着徐清,不屑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威胁别人?我再再问一次,投降还是不投降”
说完,却是抽出耳铸公剑,抵在了林伏的胸口。
眼看王烈眼神坚定,握剑的手掌似乎就要力,
徐清有些花白的头颅慢慢低垂下去,蓦然抬起头,眼中含着怒火:“好,你赢了,你不要伤害伏儿,我们家就这一个男丁……你答应我,我就帮你劝降我的手下,否则我宁死不屈”
王烈点点头:“徐清,你罪该万死,但林伏又没有随你作恶,所以他无罪,我自然不会滥杀无辜”
徐清却是点点头,忽然问道:“你究竟是谁,我要知道我输给了谁?”
王烈一咧嘴:“常山王烈。”
常山王烈——
徐清一愣,片刻点点头:“很好,是我大意了,我听过你的故事,还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竖子,现在看你有勇有谋,的确不愧是那刘越石的弟子,输给你,我服气。”
王烈一咧嘴道:“多谢赞赏,如果你是个好人,相信我们现在会是朋友。”
徐清却道:“好人?你是好人,好人会用人质来威胁对手……”
王烈自然不会为徐清的话所动:“什么人什么对待,恩怨分明,以德还德,以暴制暴才是我的原则,现在你老实呆着,若有异动,你外甥肯定第一个人头落地。”
徐清点点头,于是王烈、苏良和庞冲扮作侍卫,押着徐清纵马奔向军营大门。
而程翯则带其余人悄悄行至大门两侧民房附近,几人带画着油彩的面具,胯下战马也都装上了随辎车运来的马铠。
在漆黑的夜色里,却有若厉鬼修罗一般。
如果王烈一旦劝降不成,他们就会冲进去把王烈等人抢出。
来到军营大门前,在王烈的示意下,徐清站在门外刚要叫门,却听得门内钢刀出鞘的声音,接着一个声音冷冷道:“什么人,站住,这里是军营不准擅入。”
王烈抬眼看去,很快,就见一个慢脸警醒的士兵从黑暗中走出,一手举着一盏气死风灯,一提着环刀,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众人:“你们是做什么的?军营重地,谁敢擅闯?原来是徐老爷?今天不是您寿辰么,这么晚怎么还来军营?”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士兵脸上有些狐疑之色。
徐清不耐烦道:“你一个兵多什么嘴?我做事还要你管不成?赶快开门,叫你们队主起来见我,我找他有事商议。”
那士兵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拉开了大门。
大门被缓缓拉开,徐清带头走了进去,那士兵看了一眼王烈等人,觉得有些眼熟,开口道:“你们不是徐老爷的家将……”
话没等说完,王烈手中的匕已经抵在他咽喉。
那士兵手中灯笼落地,原来这士兵武功很是平常,一招就被王烈制住。
虽身在险境,这士兵依旧不卑不亢道:“徐老爷,的昨日是了一些牢骚,但你若因为这些话就杀了我,我却不服。”
王烈这才看出,原来这士兵就是昨日进城时守门的兵卒之这子当时正悄声抱怨徐氏不公。
而这个子刚刚也认出了王烈,却以为王烈是徐清安排的人,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几人的牢骚,这才来报复他们。
王烈心下好笑,一咧嘴,对那士兵笑道:“兄弟,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那士兵仔细看去,下意识道:“你不就是岑氏商行的人么?可是你为什么要帮助徐大爷?不对,你是我们大晋的官军,是来光复沧县的”
王烈一听这话,诧异的点点头,没想到这子还挺机灵。
因此,却下意识的多打量了几眼这士兵。
这士兵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材在八尺左右(一米八左右),因为瘦弱的原因却略显得有些单薄,白净的皮肤,长的去带着几分女儿般的秀气,但那英挺的气质却告诉众人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王烈见着士兵机智,故意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来是要做什么的,就不怕我杀你灭口么?”
那士兵摇摇头道:“大人光复沧县,铲除渤海徐氏,就一定是和徐氏不一样的好人。若你们是好人,就绝对不会杀我这样一个无辜兵,而且我会助大人一臂之力的……”
王烈点点头:“嗯,你很聪明,也能很会说话。那我问你,你恨徐清他们不?”
王烈这话问出,也不管徐清是不是在身边,徐清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但王烈才不在乎,他就是要让徐清明白,就算自己不来收拾他,以他的这种为人,早晚也要遭到报应,这么多人惦记着他死呢。
那军卒此刻已经看出徐清是被人挟制了,立刻点头:“怎么不恨,这徐老狗不但欺压百姓,还克扣我们的军饷,却给自己的私军好吃好喝,都在一个军营里,我们这些大晋的官兵却要受他私军的鸟气……都说参军是为大晋,可现在我们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我恨不得能食其肉”
徐清的脸色气得煞白,但却无从反驳,因为他一直以来的确是在勾结那队正克扣这些大晋官兵的军饷,反用克扣的钱财来蓄养自己的私兵,这士兵却是说的一点没错。
“难道我真该死?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徐氏的展,我没错——”徐清的心底犹若刀割,呐喊不停。
王烈却对那士兵点点头:“很好,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不妨告诉你,今日就是你们这些大晋兵卒恢复尊严的机会现在,去把你们队正叫来,这子和徐氏勾结,老子先拿他开刀,然后你再去把你的兄弟叫醒,那些已经投靠徐氏一族的人不要惊动。”
那军卒连忙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大人,敢问你究竟是谁?这次带来多少兵马来光复沧县?”
王烈却故意要考验他一下,直接道:“我叫王烈,章武郡长史,这次带的人马,嗯,就是你在城门见到过的,只有那十几骑,怎么,你怕了?”
那士兵闻言,先是一愣,片刻兴奋道:“你就是王烈?你就是那个带两千人马就在草原彰显我大晋威名的王烈?真是够胆色,十几骑就敢来取徐氏,果然名不虚传,这才是真英雄所为我有什么可怕的,该搏命时就要搏命,换取盖世战功,大丈夫正当如此”
王烈见这士兵如此反应,越看眼前的少年越是欣赏。
于是开口问道:“好子,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那士兵一昂头,再无当日在城门前的卑微:“回校尉,我姓谢名艾,我叫谢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