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令狐艾发现了敌人的存在,众人却都神色凛然。
费辰和荆展更是面有愧色,他们是专业做这一行,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是令狐艾观察道的。
荆展更是一拱手道:“是某失察,请先生责罚”
令狐艾见众人这副表情,却笑道:“其实,我能看见也是以为我在台上,视线开阔,而费大人却在台下,又在那可以之人的前边,所以看不到是正常,至于荆兄弟忙着保护我,护得我平安,更是有功无罪。”
说完,却是看向费辰:“费大人,你今日难道就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费辰皱眉道:“叫先生这么一提醒,我到觉得的确是有一人很可疑。那就是跟在县令崔奉身边的男人,他和崔奉一起出现,而且能紧随崔奉,明显身份不低,可是却又不身穿官服;若说他是崔奉的幕僚,但看他的态度,明显有几分倨傲,应该居于上位才对。”
令狐艾也点点头,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来,就那样站在崔奉的身后,一脸淡然的倨傲。
可是让令狐艾诧异的是,他却始终无法回忆起那人的相貌特征,而当时他虽然没有直视那个男子,但却不时用余光观察过他,绝对不该对他的相貌全无印象。
令狐艾可是记忆力很好的人,不说是过目不忘,起码能记住大概的特点。
可是现在,偏偏就只记得这个中年男子穿着打扮,但相貌却始终回忆不起。
令狐艾忍不住用手扣了扣额头,却依然没有印象。
费辰见他这副模样,却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是不是先生觉得自己记不起那人的相貌了?”
令狐艾无奈自我解嘲道:“许是年纪大了,所以有些记不住他的模样了。”
费辰却摇摇头:“先生比我还年轻,怎么能说年纪大呢?其实这也不怨先生记不住,因为做我们这行的人,都不会很有很鲜明的特点,尤其是刻意打妆打扮,就连我也很难记住,不说一人千面,也是千人一面,随时可以泯然于众人之中。
不过术有专攻,要说寻人,还要我们来找。我在离开时,曾看到他耳后有颗黑痣,我却记得清楚,一会我就告诉兄弟们,注意这样一个人,只要他还在京口,就一定能发现他的行踪。”
费辰是做情报工作的,不会轻易立下保证,他能如此说,就说明是有信心挖出这个线索。
令狐艾闻言,这才放下信赖,否则任对方隐藏在暗中窥探,早晚坏事。
阿乌却忽然道:“先生,那我们如果现在就离开京口呢?只要我们现在渡江,他还能追过来杀我们不成?”
令狐艾笑道:“那他应该没有这个胆量,可是若放任他在这边破坏,早晚要坏了主公大事,而且他能容我这样轻松渡江离开么?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找出他,把敌人消灭”
阿乌点点头,心下却急速转念,想着如何帮助令狐艾对付这暗中的黑手,或者说如何引出对方来。
李国听他们这样说,有些狐疑道:“我却有些奇怪,那家伙既然是跟县令崔奉一起来的,为什么崔奉今日却好像故意相帮我们呢,难道他和崔奉设下了什么圈套要坑害我们么?”
令狐艾也是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位崔县令是怎么想的,他今日完全是站在我们的角度说话,我甚至以为他也是我家主公安排再江左的暗线……”
费辰摇摇头:“他应该不是,至少我从不知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主公也不可能越过我单独安排暗线,再者这个县令崔奉渡江已经有将近三年,那时候主公还在草原,应该不是主公所为。”
荆展忽然插话道:“我听说崔氏源自幽州,而这个崔奉说话也带有幽州的口音,所以他应当就是幽州人氏。那么他是否是因为家族尚在幽州,所以有事想要咱们相帮,今日才故意向我们示好呢?”
令狐艾闻言,点点头:“荆队长说的有理,不管他目的为何,都不可能别无所图,我推算今夜天黑前他一定会来找我”
正说话间,贺葆跑上楼来道:“先生,门外有几个人求见,领头的自称是京口县令崔奉,兄弟们用不用想办法阻拦?”
令狐艾一听,笑道:“说他来他就来,为什么要阻拦?贺葆,开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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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奉这次来,并没有带上三班衙役,甚至没有带什么随从,只有两个小厮跟在身边,也不曾穿官服,一副轻车从简的模样。-=会员手打=
进了客栈,崔奉更是主动将两个小厮留在了楼下,自己一人独自上楼来见令狐艾。
而令狐艾吩咐贺葆立刻在客栈百步内广设暗哨,不要让人来打搅他们。
崔奉一见到令狐艾等人,先是带着几分歉意道:“令狐大人,实在对不住,走了令狐远这个嫌犯,恐怕他将来会找你报复。”
令狐艾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来意,只好笑道:“无妨,他毕竟是本家二叔,但凡有一点羞耻之心,就应该趁机远避中原,又岂敢再找我的麻烦?不过既然有人为了救他,敢当街杀害官差,那他这次的罪过可就大了。”
崔奉也道:“正是,我已经写下公文,上报州郡,要在江左各地缉拿他,这个斯文败类,身为一族的长者,竟然还出卖宗族利益,应当受到严惩。”
令狐艾笑了几声,见崔奉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却故意道:“今日的事情真是麻烦县令大人了,否则我在族中多少还是有些势单力孤,县令大人去了却如此相帮我等,将来有机会,请一定代我向王大将军的照顾表示感谢。”
一副认定是王敦好意襄助他们的态度。
崔奉一听,干笑几声,却道:“令狐先生,今日这件事情,却的确不是王大将军的主意,乃是在下自己做出的决断,元止先生可知道在下今日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贵宗族的祠堂外么?”
令狐艾故作糊涂道:“咦,难道不是王大将军的叮嘱,难道有人还敢假传大将军令不成?不过你既然当时能那么及时出现,难道是我那伯父叫你去的?”
崔奉见他还在装糊涂,无奈道:“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开始去绝对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去找你们的麻烦而叫我去找你们麻烦的是一个我之前不曾见过的男子,但是他手中却有王大将军亲笔签发的密令,要我协助令狐微等人问你的罪,然后将你留在令狐氏族内。”
令狐艾一听,面色不快道:“这怎么可能,我在建康城已经和你家主公签订了协议,王大将军怎么可能下这样的黑手。”
崔奉干笑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那封密信无论是笔迹还是印信都毫无破绽。
而且也的确是王大将军亲笔、亲印,所以我不能不服从命令。
而且就算我不去,京口驻扎的军营也会被他调出兵马,因此我才想我不如主动前去,顺便掌控住指挥权和局势,这才能有机会帮助你们。”
令狐艾微微点头,却问道:“县令大人如此好意我们十分敢接,可是艾有一事不明,大人你在江左为官,若一旦那消息的确是你们大将军亲发,你如此做,就不怕王大将军生气;而且若不是大将军所发,那暗中的敌人若是迁怒于你怎么办?”
崔奉却不屑道:“我首先就不相信大将军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再者就真算是王大将军亲自下令,我也不会为难先生的。”
令狐艾一愣:“我是旧友?又或者我之前对你有恩?”
崔奉摇摇头:“没有,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根本不熟,更何谈恩怨。”
令狐艾奇怪道:“既然不熟,你为何要如此帮助我们,艾实在无法理解?”
崔奉看了看四周,见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到。
令狐艾却道:“这里都是我的兄弟和信得过的人,县令大人但说无妨。”
崔奉却却是拱手就拜:“学生见过大人。”
令狐艾顿时一愣,忙扶起他,诧异道:“崔县令,在京口县里,你是父母官,我只是过客,你如此大礼却为哪般?还有,我可不是你的师尊,你莫要拜我,我受不起的。”
崔奉却道:“元止先生,我这一拜却是真心诚意,而且不单单是拜你更是拜王明扬将军。”
令狐艾闻言,忙道:“难道是我家主公对你有恩?”
崔奉点点头:“嗯,正是王烈将军对我有恩我乃清河崔氏后代,那大晋平州刺史、东夷校尉崔毖,是我长房叔父。可是他却勾结胡人,妄图自立,我父亲崔友劝他不听,却被他找个理由杀害,奉无能,不能报家父深仇;后来王烈将军平定幽州,因为那崔毖曾经的劣行,将其罢免了官职,下牢狱治罪斩首因此王将军乃是我的大恩人。”
崔奉这番话一出口,令狐艾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先生,原来和自己出身、遭遇竟然差不多,如此看来,他暗中襄助自己这些人总算是情有可原。
随后,令狐艾问他道:“今日崔大人你为了帮助我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怎么在京口为官?”
崔奉道:“我来这里正是为这事,自我来江左已经接近三年,因为战乱阻路,一直不曾回家探望老母,也不知道她身体如何,因此趁这个机会我想向王大将军请辞,会幽州去侍奉老母,不再返回这里了。而我知道先生你们即将返回幽州,所以才恳请先生带我一起离开,我甘愿为先生鞍前马后,执弟子礼。”
令狐艾一听,忙道:“你太客气了,崔大人,你若能请辞,我与你一起回幽州也没有什么,至于弟子之礼这种事情,以后请万勿再提……只是,说实话,我现在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一路恐怕会遇到很多麻烦,崔大人不怕危险么?”
崔奉忙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先生这件事,那个来找我的人我总觉得他十分可疑,不太像王大将军委派之人,而且王大将军也根本没有必要在京口谋害先生;所以我担心他一计不成,又生奸计,我提醒大人一定要小心,而且最好尽快离开京口县。”
令狐艾见他语气真诚,也不避讳他,叹息道:“不是我们不想离开,而且我怕我这边一走,他们就会得到情报,到时候若是真在半路暗算我,我们却无法抵挡,因此还不如在这里固守,等找到那个家伙,再做打算。”
崔奉闻言,想了想道:“既然先生担心这个,我这里到有个建议,今夜我邀请先生和诸位去江边酒楼吃酒,那酒楼老板乃是我的一个熟人,楼后就是长江,搭上舢板可以直达码头,到时候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从码头离开,等到那人发信时,我们就已经立刻京口,直达对岸了。”
令狐艾闻言,却是大喜:“如此甚好,否则我们在这里拖延越久越是不利。”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崔奉因为还要回去继续装作指挥搜索盗匪,不能多留,随后就告辞而去。
令狐艾看他离开,这才重新坐回。
一旁的费辰道:“此人看似忠厚,但实际上很狡猾,不过这样的人都比较贪生怕死,他今日断然不会是牺牲自己来引我们上当,先生我们到可以与他合作一二。”
令狐艾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法,他毕竟是县令的身份,还是地头蛇,若真想顺利离开江左,有的他帮助的确可以让兄弟们减少一些牺牲,荆展你传我的令,让兄弟们外松内紧,时刻提防,再忍耐半日,今晚我们就想法启程回家。”
一旁的李国插言道:“如此说来,元止先生是选择相信他了。”
令狐艾点点头道:“信与不信,一念之间,来江左的目的竟然都已经达到,多留一日,兄弟们就多一份危险,那个敌人的密探,就等以后再找吧。”
李国现在是客人的身份,身边的亲随要么死掉,要么背叛,要么不知所踪,此刻颇有一种众叛亲离的凄凉感,对令狐艾的安排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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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之上,石勒眼看手下匈奴汉国的骑士们,在狂澜军的冲击下,已经被分割的四分五裂,心下十分焦急。
而此刻,能陪伴在石勒身边的大将,也只剩下夔安和郭敖两人。
夔安是一直寸步不离石勒左右,紧紧纵马跟随石勒的战车;而郭敖却是才从侧翼奔回,只说逯明、刘宝、张越等人皆被王烈和段文鸯所杀,自己拼死搏杀才夺得一条生路,但又惦记主公安危,这才寻来,看到主公无恙才放心芸芸。
石勒一听,只觉得胸口淤塞,再看郭敖,的确是盔甲松散,一副大战后的疲惫姿态,身上还有数道在乱军中增添的伤口,鲜血都不曾止住,一时间有什么重话也不好说出。
可是一想起当年跟随他起兵的十八骑,纵横北地何曾遭遇过这等惨败,如今却已经折损大半,而那些普通士兵很多眼看着已经毫无斗志,石勒心底蓦然升起一股众叛亲离的凄凉感。
“张宾呢?张宾在哪里?我的孟孙大兄在哪里?”石勒很想大声对四周喊出这个问题。
张宾半个时辰前说去后军辎重个他取药,却一直未回,想来已经殒命在了乱军之中,想到这一点,石勒更觉得心如刀割。
虽然石勒在本质上就是看不起汉人,就算张宾为他劳苦功劳,他称之为孟孙大兄,但实际上却仍然处处提防。
可石勒毕竟已经习惯仰仗张宾的计谋,尤其是这样的颓势下,张宾往往能给石勒指出一条明路,让他生出希望,可今日……
在失去了张宾的建议后,石勒甚至有一种下一步不知道该怎么走、怎么前进、怎么冲破敌人包围的感觉。
他不是木偶,但就算最凶残的饿狼懒得再动脑,却早晚要失去斗志与锐气,石勒却浑然不知这一点。
此刻,眼见狂澜军攻势越来越猛,而身边的夔安和郭敖虽然文武双全,但并不是那种万人敌的武功高手。
所以石勒只是吩咐郭敖统帅亲军,暂为他的亲军统领。
郭敖毕竟是十八骑之一,立刻开始首领身边残兵,竭力保护石勒安全。
此刻因为张宾已经不知道被乱军夹带到哪里去了,夔安身为谋士智囊自然不能不说话,却是一边纵马,一边对战车上陷入沉思的石勒建议道:“主公,贼兵势大,四面皆有包围,如今只有孔豚将军那一处在兵力上占据优势,所以主公我们现在必须和他汇合,然后一鼓作气冲出去,这王烈如今定然已经是全军出动,只要能冲出,外围再无拦截,我们就有希望。”
石勒苦笑一声:“冲出去?而今若让王烈我脱逃,他能让么?”
石勒说的并不是丧气话,而是事实。
今日石勒一身金盔金甲,身后一面大纛,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而且石勒绝对不能让代表自己身份的这面大纛倾倒,那样只怕匈奴汉国全军的士气会立刻崩溃。
可是,若这样移动,狂澜军势必会舍命追击。
所以,现在石勒就算想遁走,也没有太好的机会
沉吟片刻,夔安却是一咬牙道:“主公,请与我更换盔甲”
说完,直接在马背上解开盔甲,递给车驾上的石勒,他身材和石勒相当,如今竟然要假扮石勒,引开狂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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