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初战江左(5)
眼见这个江都水军的校尉一脸犹疑,不肯动作,王烈骂道:“怎么,难道你真是要故意拖延时间,想让我送你去和你们的庞毅将军一起吃牢饭么?”
王烈这样说,但心中却是清明一片,其实这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从昨夜开始白文手下的狂澜禁卫就已经认准了目标。
只是王烈必须让这个校尉亲口承认,他才好下手抓人,否则没这个校尉的帮助,就少了一个重要的人证;而且王烈相信,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就算自己抓住了这次事后的主谋,但也绝对挖不出这整件yīn谋背后的主使者。
所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铺垫,双方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谁先lù出马脚。
王烈已经挖好了陷阱,也为了这个陷阱搭上了百余名无辜青州军士兵的ìng命,虽然他们不是王烈的嫡系,而且王烈已经决定将来一定给他们厚重的抚恤。
但以王烈的ìng格,在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此刻,解决目前问题的关键,就在眼前这个有些胆小的校尉身上。
但这校尉不明就里,被王烈冰冷的目光bī视,竟然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他刚刚在军营时,还在与几个心腹商议如何行事既能耽搁对方行程,却又不被王烈抓住马脚,毕竟王烈“杀人王”、“鬼神”的名头在外,而庞毅又刚刚被王烈拘押,他们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当面惹恼这家伙。
此刻一听王烈这样问,那校尉的心脏却是不争气的狂跳数下,还以为事情败lù,差点跪倒在地。
如果现在他说出一切,也许能保住ìng命,可是那镇东的将军的虎符也不是轻于的,手执那虎符的人,可是有阵前斩将的权利。
此刻,四周的狂澜军士兵手都下意识的ō在刀把上,那种历经百战,披肝沥血的血腥气顿时散发出来,这校尉又哪里见过这样的士兵,已经牙齿紧咬,说不出话来。
尽管在这一墙之隔的屋外,就有他的千余名手下,而他身后也站着几个亲卫,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这时,令狐艾忽然走来对王烈轻声道:“大人,刚刚我们拦截到一只飞奴,飞奴上有密信,说要拖延我军行动”
王烈闻言,面è一寒,扫了那校尉一眼,忽然冷声道:“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
那校尉一听,脸è惨白,暗道:“不会吧,这时间事情就败lù了不成?”
令狐艾又道:“不论是哪个,都应该和今日这些水军出工不出力有干系,主公一问便知。”
王烈却怒道:“这还用问什么,一定是这家伙所谓,今日我誓要把他们全部点了天灯”
说完一把抓住了那校尉的领衿。
那校尉吓得连连摆手:“大人,饶命啊”
一旁的令狐艾忙道:“主公,我们初来此地,不好妄伤人命,还是先问问他再做决定……”
王烈“大怒”,将那校尉一脚踹倒在地,然后唰的hōu出耳铸攻剑,森然道:“不行,不砍掉这些意图耽搁我大事的人的狗头,岂能解我心中之怒。”
然后忽然转向那校尉,手中宝剑似乎要劈出一般。
而此刻,他身后的几个水军亲卫不是面带骇然。
四周狂澜军的骑士却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和弓弩,只要这些人有一点异动,立刻就是万箭齐发。
眼看就是血溅当场,俯尸在地的结果,这校尉吓得浑身一哆嗦,他丝毫不怀疑王烈会一剑劈死他,双tuǐ一软跪倒在地,哀声道:“大人,我错了,但这不是下官的主意啊,下官下也是奉命行事,那可是镇东大将军的虎符,小人也担待不起啊,将军明鉴啊”
王烈看了那校尉一眼,却一声不吭,这一下那校尉更慌了神,忙道:“大人,如果你不杀小的,小的原意说出一切,只求大人能饶我ìng命。”
令狐艾却冷笑道:“你一个小小校尉,既然是奉命行事,能知道什么,我看你是要出言糊nòng我家主公吧?”
那校尉犹豫了下,却听得王烈一声冷哼,一双鹰目死死盯着他的脖颈处。
那校尉只觉得勃颈处一阵冷风抚过,忙道:“大人,那个让我们行事的人我能指认出来……”
王烈等得就是他这句话,但他必须确定这校尉所言有明确证据,因此问道:“你怎么认得对方?”
那校尉忙道:“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他,但上次他找庞将军时我偷着看到过一次,而且他的某些特征被我看见,所以我才认得他,而且他绝对不是镇东大将军手下?”
令狐艾打断他道:“你怎么判断他不是王处仲的手下?”
王烈也冷声道:“说”
那校尉忙道:“这个传令的人虽然拿着调兵的虎符,但却称我家大人为大将军,而大人那些心腹都称他为主公的,所以小人斗胆猜测他不是我家大人的心腹,但因为他有虎符,小人却不得不听他号令,因为镇东大将军规定过,见虎符如见他,而不尊虎符调令者,杀无赦”
王烈眼中异彩闪过,看向令狐艾,两人瞬间想起费辰发来的情报,令狐艾的堂弟,建康中军的军主令狐静也曾jiā待这人的身份可疑,如今两者指向一点,难道他真不是王敦的手下?
那么,就算抓到这个人,也不可能用他来想王敦问罪了?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王烈喝问道:“既然你觉得他不是王大将军手下,那你应该没有见过他,为何还要说认出他是谁?”
那校尉犹豫了下道:“因为小人在昨夜……昨夜宴请大人的宴会上见过他,虽然他今晨来改变了相貌,但他手腕处文着一条青龙,我偶然窥见才认得”
王烈和令狐艾对视一眼,王烈心底暗道:“青龙,龙纹可是帝王之家才允许使用,这家伙却好大的胆子啊”
他又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屋内十几人的注意力也都被这校尉吸引过去,就连王烈也下意识的低下头。
那校尉道:“他是江都令的……”
正说话间,那校尉却忽然身子一哆嗦,接着整个人都萎顿下去,浑身hōu搐不停,口吐白沫。
白文忙上来一看,沉着脸道:“主公,他中毒了”
说完,白文已经几个箭步冲进了那校尉身后十几步外的亲卫之中,但他出手还是慢了一步,众人之中那个刺客已经咬破口中毒囊,自杀身亡。
王烈面è如冰,敌人的残忍和果断竟然至此,而且看样子已经完全渗透进了江左诸军内部,这里看似遵从的水军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是敌人的眼线。
而且刚刚是自己面对那些敌人,而这校尉正好挡在自己身前,否则说不定刚刚死死的就是自己。
这毒箭无声无息,自己若这样被杀死,可真就是让所有敌人耻笑的笑话了。
尽管先前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这一刻王烈却忽然生出一种一切有些失控的感觉。
只有当日在平舒城面对张宾时,才生出过这种感觉。
难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敌人比那张孟孙还有聪明?
王烈不敢相信,额头上的青筋缓缓跃动着。
不过,眼下的一切也证明了王烈的小心是何等的英明。若不是昨日用计设套,而是贸然抓人,现在看敌人心狠手辣的程度,那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说不定还真什么大鱼都捞不到呢。
可是,现在可用作证人的校尉一死,王烈一时间也有些为难,难道真要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直接去抓人?可如果真如那校尉所言,对方不是王敦的人,就算抓到,难道还能押到王敦那里去辨认么?
王烈不会这么做,敌人也绝对不会不防备他这么做。
此刻,白文正指挥手下将那校尉带进物资的几个亲卫全部捆绑起来。
但这时,跟着那校尉一起的一个军主却拜倒,咬牙切齿道:“大人,我愿带路去抓那hún蛋”
王烈看了他一眼,这次不用他说,四周的亲卫已经围了上来,紧紧护住他们。
王烈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此刻已经是满面泪水,悲声道:“大人,死的是家兄,请大人为我兄长报仇,我愿为大人带路……”
王烈看向其余人,白文随手拽下一个人嘟嘴的棉布,那人忙道:“他的确是我家校尉的兄弟,大人我也愿意……”
话没说完,就被白文再次堵住了嘴巴。
王烈这才点点头,问那个军主道:“那人没有走?”
那校尉忙道:“没有,他还在军营主账内,说是要等家兄的消息。”
王烈本就是随口一问,本来他是想让那校尉带人直接去某地拿人,可这校尉却被人刺杀。
却没想到那人竟然还在,顿时眼睛一亮,对身边的白文和孙安一使眼è。
白文立刻带着百来名手下,一路直奔那校尉府奔去。
那边孙安不用吩咐,立刻点齐一军的轻骑,带着那个军主,随后追去。
王烈叮嘱孙安看管好这个军主,这小子将来等见到王敦的时候,还是一个证人。
而且,现在那校尉一死,外边码头上那千余名江左水军也需要一个领头的将领,这个看着还算老实、又和那暗中à纵一切的人结下了仇恨的军主当可为此任。
那边,白文已经带人冲进了水军军营。
昨日王烈兵发至此,很多事情也要在军营内处理、jiā割,因此营内身穿大晋军装的士兵很多,而且昨夜起王烈虽夜围水军军营,但却只是限制他们喧嚣、惊走,今日一早也就撤了包围,也允许他们凭令牌出入军营,因此营地内的士兵看到白文他们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至于营én口的守卫则更不敢阻拦这群凶神恶煞的士兵。
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这群头包黑巾的狂澜军士兵乃是王烈的亲信,也就是传说杀人不眨眼的狂澜禁卫,知道了这些还去触霉头,这些人自问没有这个勇气。
只是在接近营地中央的时候,遇到几个在附近巡逻的水军士兵询问,却一概被当场拿下,等到白文他们冲进中军大营内的时候,营帐里的那些军官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文断喝一声,叫人把这些军官全部拿下,甚至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勒住了嘴巴,以免他们中有人畏罪自杀。
随后孙安在那军主的带领下,赶到了中军大帐,仔细辨认,却发现开始下令的那个人早已经趁他去拜见王烈的时候离开。
白文心下恼怒,命人在各个路口搜捕,但却终于还是没有抓到人影。
消息很快送回王烈那里,王烈眉头一簇,想了想看向令狐艾和谢艾。
谢艾却道:“主公若只想泄愤,尽可以现在就去拿人,但所有关键的证人都已经身亡,单凭这个水军军主的一面之辞,很难挖出幕后之人;如果主公想要引他出来,那就暂且搁置一边,渡江为上。”
王烈道:“可是人已经跑了,他若回去通知他主子,那人还肯再动手么?”
谢艾笑道:“主公放心,只看这些自杀的死士,就知道此人御下极严,如今他属下暴lù,但他们并不确定主公已经知道谁是主谋,所以那家伙必然在短时间内不敢回去,而且就算通知,以那人昨日表现出的ìng格,也一定会来继续éng骗主公。”
白文也补充道:“人应该还没逃回去,我们埋伏在外的兄弟没有发现任何人接近,想来他是怕暴lù自己的主子,所以并不敢回去。”
王烈点点头道:“也好,那就先不要让外边的水军知道这一切,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校尉的弟弟忙道:“小的叫孟林。”
王烈道:“好,孟军主,我现在以至尊的名义提拔你为江都水军的鹰扬校尉,你可愿意为我所用?”
孟林立刻拜倒:“只要能为兄报仇,我愿为大人所用。”
王烈道:“好,那你可知道你大哥所说的那个给你们下军令的人是谁?”
孟林摇头:“不知道,我官职低微,昨夜并不曾参加给大人接风的酒宴,但只要我再见到他,就一定能认出他。”
王烈点点头:“这就可以,你现在出去,就说你大哥要协助我们在这里谋划一切事情,你暂代你大哥统军,指挥手下,协助我军渡江”
孟林忙点头称喏,得王烈信任,又能为家兄报仇,他心中的悲愤也减轻了不少。
等孟林出去后,谢艾却忽然问:“主公是直接去建康么?”
王烈道:“当然,过én而不入,是为无礼,渡江后,快马赶赴建康,而且我要带着他们的人头去。”
说完,分配好兵马,让那他新提拔的水军校尉赶快准备船只。
经过刚刚的一切,这次再没有人敢耍什么huā样,其实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所有船只,只是开始准备拖延时间才没有立刻让狂澜军登船。
但此刻,除了那孟林,其余人却恨不得能立刻送走这帮瘟神。
不过一刻,第一批准备渡江的六千狂澜军人马全部登船完毕,其余人则列队在岸边耐心等待。
江都县的水军战船约有四十余艘,最大的一艘可装载三百余人,但却只有一艘,其余都是装载量在一百人左右的快船,加上临时征召的民船,一次运送六千人过江已经是极限。
码头上正热火朝天的运兵,将近午时的时候,那边江都县的官吏和城内的一些大户们却在江都县令冯yù的带领下来到了码头。
这些官员一见王烈,就拜倒口称明君饶命,有些人甚至直接哭出声来,一幅如丧考批,被人杀了爹娘一般的模样。
王烈微微诧异,冯yù忙上前解释道:“大人,不知道何人在城中谣传,说大人准备要把这县城内所有官吏和大户全部抄家,将他们的军资抵做自己被焚毁的军饷物资,下官百般解释他们都不相信,下官无奈这才带他们来见大人。”
王烈一听,忙让众人起来,并耐心劝慰道:“诸位,你们不必害怕,我王烈并不是盗匪,走到哪里还要劫掠,更不会去叨扰诸位大人;至于我那军资,并没有被毁,昨夜我已经事先将军资转移,这不正准备运送渡江呢。”
王烈笑着一指不远处码头上刚刚推来的数百辆辎车。
众人一听,再仔细一看,这才放下心来,有些人觉得不好意思,其中一个商人却是脑袋转的嘴快,立刻道:“王将军,我等其实也应该为大军分忧,我自愿捐献军饷十万钱。”
另一个官员一听,忙不甘落后道:“我愿捐献十万钱,还有两百匹棉布。”
如此下来,在场的大户和官吏到有一多半都认证捐献了军资。
王烈一边在心里暗叹这些官吏平时一定没少贪墨,一边笑眯眯的对他们不断勉励。
随后,王烈拉起冯yù,走到一边轻声道:“冯县令,你带这些人来,肯定想到他们最后肯定会主动捐献军资吧,你这玩的是什么把戏?”
冯yù一听,正è道:“yù就知道瞒不过大人,不过大人明鉴,这些人平常巧取豪夺,我亦没有办法让他们还利于民,如今大人来了,大人代表至尊,又在北地驱除鞑虏,却正好给大人做一点贡献,也是应当。”
王烈一听,赞赏的看着冯yù,心下却有写喟叹这等人才却不能为自己所用。
此刻,冯yù那带着几分傲气的面庞在正午的yàn阳里却如刀刻一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