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花楼最着名者,有六座,含烟、橘柚、远影、飘香、水国、销衣。
这六座名楼各有不同,却一样是名闻远近,而销衣楼,就坐落在郢城东的美人巷中。
入夜时分,销衣楼,美人巷中,众多门楼之前便是一片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尤以销衣楼为最,无数锦衣华服的公子,大腹便便的商贾、名动天下的士子进出不绝,一色的大红灯笼高悬两侧,里面楼台阁榭、假山泉石,分别错落,各有奇巧,互不干拢,竟然造得如同一座园林一般,走到任何一处,都是一副别样的风景。
这销衣楼的主人,果然不俗。
蒋琬走在园中,那中年醉汉跟在身后,人间繁华地,世间朱乐池。可惜……
园子正中央,搭建着一座灯光明亮的彩楼,里面男男女女女纵酒靡乐,一片欢声笑语,笙箫不断,人流穿梭,热闹无比,直到这里,才显出这里还是一座青楼,蒋琬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这时一个涂脂抹粉的老鸨子已然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直接无视了身后的那个中年醉汉,蒋琬一身琅琊白袍,站在众人当中,四周众人顿时如同一堆瓦砾一般,她自是第一眼就瞧见了。这个少年不是常人。那老鸨识人无数,自然不会看走眼,只怕是哪个大富之家的王孙公子也说不一定,当下立即抛下别人,迎了上来。
“哟,这位公子爷,您老光临小店,那可真是蓬筚生辉,敞店荣幸……快里面请进,里面请……不知公子爷怎么称呼?”
蒋琬看了她一眼,道:“黄裳,据闻销衣楼除了外院,还有内院,不知是否?”
那老鸨左右看了一眼,道:“那是,外院只是寻常客人,内院却非有身份之人不能入,公子这般人物,自不在此限,只是,这个,要进内院,至少,先得十两黄金……”
蒋琬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元宝,扔到她怀中,道:“这可够?”
那老鸨的眼睛立即睁得大了,这金元宝一看就是二十五两的大锭,暗中捏了一捏,十足真金,这下立即笑得花枝乱颤,道:“黄公子出手大方,自然进得,请随我来……”
蒋琬也不多言,那老鸨刚要将两人引入,看了身后那个醉汉一眼,脸上登时露出嫌弃之色,说道:“这位是……”
蒋琬把她的神色变化尽皆收入眼内,看了那中年醉汉一眼,说道:“我的朋友!”
那老鸨的双眼立即睁得老大,只是怎么也无法相信,口中都能塞下一枚鸡蛋,过了片晌,她这才满面堆笑,说道:“黄公子的这位朋友……真是,有气质!”
说完再不敢怠慢,引着两人从花楼一个侧门离开,后面竟然是一个幽静的小院,走过碎石子铺成的小径,那老鸨引着两人来到另一个灯楼之内,这里可不像前院那么嚣哗,幽静怡人,外面的欢声笑语传不入这里,地面之上,铺着的是鲜红的地毯,四侧悬挂的风灯之中,燃烧的全是羊脂巨烛,遇风不熄。
那老鸨忽然凑近蒋琬,满脸神秘的道:“外院的姑娘们那都只是一些庸脂俗粉,这内院却不一样,只有五名姑娘,可是一个个长得都是天香国色,一个拿出去,都可以压住外面一群,每天只一位姑娘见客,黄公子来得可真是巧了,今日正是老身紫烟女儿献艺的日子,平常遇都遇不见的。”
蒋琬不置可许,随意点了点头,那老鸨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人来这里,全是为了这后院待客用的是藏窖的十八年女儿红,若是有人知道如此,只怕会忍不住气得吐血,花费那般力气来到这里,平常人难得一见,他们竟然只是为了要喝酒而来。
“到了,楼上便是献艺台,每天只许十个客人,今天黄公子正好是第十位贵客,紫烟姑娘片刻过后,便会登台,公子请随我来!”
上得楼上,这二楼果然不同,水晶珠帘、白玉檀香、铜菱低几,无一不显出此地的气派,风度,不愧是小楚国的六大名楼之一。
那老鸨引着蒋琬径直走到最左侧的低几坐下,与他面对面的,是一个紫衣少年,身材颀长,玉树临风,倒也像模像样,身后跟着一个黑衣剑士,看他如同死寂一般的样子,蒋琬不由想到了方才在酒楼之上听到的那个人,连二公子,杀人王屠千世!
那老鸨告罪一声,退了下去,自有小婢奉上茶水,那中年醉汉看着那上佳的碧萝春,喝了一口,“啪”的一声将那紫品的玉杯摔到地上,骂道:“什么鸟东西,淡出水来,快换酒!”
四周众人不由得怒目而视,那个紫衣少年面露不屑之色:“哪里来的粗野村夫,真是没有礼教!”
其他众人不由得纷纷附合,“那是,那是,连二公子所言极是,什么时候销衣楼竟然能容此等粗俗之人进入了,真是大煞风景。应该驱逐出去。”
一个侍女急忙奔过来,跪倒在地,低头道:“是小的们招待不周,抱歉,我等立即重换一盏!”
蒋琬也不由得有些愕然,本不愿张扬的他,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实在是没有想到的事,这下想不出风头也不行了,无奈的一挥袍袖,说道:“无妨,不用换了,你们直接上酒便是,我这朋友失礼,我代他向各位谢罪了!”说着团团一辑,众人看他气度不凡,不知为何,竟然再也骂不出口。
那小婢只微微一愕,便躬身道:“是,请两位公子爷稍等!”说罢起身急步而去,自有下人过来打扫打翻的酒杯。片刻那小婢重回,手中抱着一个酒坛,尚未接近,那香气就已经袭入了众人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