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三个月中,每当德法两军战斗开始故事的发展都差不多,法国炮兵可以发射得更远、更快也更准,有的时候碰巧可以让德国佬的进攻暂时停顿下来,但是在绝大多数的场合中对整个战局的影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德国炮兵在火炮性能上赢不过法国对手,不过他们却有一个优点──在战场上有这个优点就够了──就是德国炮兵总是能把他们的炮弹送到战场上最关键的地方,而他们的法国同行却总是找不出一个好方法,让自己与步兵间协调合作。
德国人除了证明了他们的准则优越与训练札实外,在火炮科技上其实并非一无是处,所有的观察家都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德军在榴弹炮科技上的创新,正一步一步改变着炮兵发展的潮流。在191年的机动战中,德军榴弹炮多半可以在「75小姐」射程外把法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而即便是进入了法国人的射程内,德国炮手也多能把握住隐蔽阵地与钢制防盾的优势,对法兰西的榴散弹攻击几乎可以免疫。相对来说法军75速射炮的弹道比德国榴弹炮更平直,更难利用反斜面阵地或躲在地形地物后面来保护自己。
而当191年秋天来临时,西欧战场运动战阶段结束转而进入静态阵地战阶段,此时德军榴弹炮的多才多艺与庞大数量让战场上的天平日益倾向德国人那一边。榴弹炮最显著的优势是「弹头重/全炮弹重」比例,其次是不那么重要但是更容易被发现的是「射击远距离目标的准确度」。
炮身装设在炮架上,而在使用相同炮架下,装置榴弹炮时口径可以更大。举例来说在1916年时美军所使用的3吋速射炮(762公厘口径)炮架与38吋榴弹炮(96公厘)两者炮架的重量几乎相同;但是前者所发射的炮弹重1磅,而后者为30磅,整整多出前者一倍。同样地美军7吋加农炮与6吋榴弹炮两者的炮架重量也相似,但是前者的弹重为60磅、后者为120磅。
炮弹重量更大意味着炮弹的体积更大,可以装更多的火ya、更可以破裂出更多的碎片,不仅在直接命中的时候破坏性更强,就算没有命中只是接近弹时,更强烈的暴风与震波也能造成壕沟与工事更多结构上的损害。即使在一次大战时榴弹炮的射速没办法赶上速射炮/加农炮,但是战场上的法则很简单,谁可以最有效地打击敌人、谁就是最有效的武器。
榴弹炮射击精确度的实验结果在1916年的「野战炮兵期刊(FieldArtilleryJurnal)」中有清楚的描述。在相同距离下美国陆军利用3吋速射炮与7吋(120公厘)榴弹炮射击相同大小的目标(目标是一小段战壕),看看从开始射击起到两者「直接命中」目标的数量相同时为止,两者平均要使用多少发炮弹──答案是速射炮所需要的炮弹数量平均值是榴弹炮的两倍以上。榴弹炮最有效的距离是2,000~3,000公尺,在这个范围内速射炮击中目标所需要的弹数是榴弹炮的25倍。
在1916年秋天美国陆军公布上述实验结果之前,欧洲各国陆军早就在大战的第一个冬天的艰苦胜利中得到类似的经验。虽然大家都知道手中的速射炮在战场上不堪用,但是受限于战前各国的战术思想与工业实力,没有人有能力换掉手中大量的速射炮来追寻德国人的脚步。
法国人的策略居然是大量生产19世纪末设计一系列「deBange」加农炮与榴弹炮──那是老旧过时的武器。法国人正在生产着一种性能超过德国设计的155与105口径榴弹炮的武器,但那居然是要外销给保加利亚的。
法军对榴弹炮的抗拒心理可以追溯到法军引入75速射炮,由于75速射炮优越的性能,在法军炮兵中形成了一个学派认为75速射炮足以因应步兵师、步兵军可能面对的所有状况。至于德军105榴弹炮优异的表现,此学派认为不过是德国人的77速射炮性能太差,不得不引进此种武器来弥补本身炮兵火力的弱点。
早在1911年法国的「反榴弹炮学派」就已经发行了本小册子,详列出所有速射炮的优点与榴弹炮的缺点。其中最重要的主张是由于速射炮的射速高、弹道平伸,是所有武器中最好的榴散弹发射工具。当对抗敌人炮兵的时候,速射炮更可以有效地压制敌人。而就算是敌人榴弹炮阵地躲在反斜面后面,这本小册子中指出只要山坡的坡度小于9度,速射炮就可以有效地击中目标。
让榴弹炮支持者吐一口怨气的第一个实例发生在1912~1913年的巴尔干战争中,当时法军观察家发现隐藏在隐蔽物后方的速射炮阵地通常可以有效击溃部署在空旷地的速射炮阵地,而只要速射炮部署在挖掘好的野战工事,几乎就可以完全抵挡敌方榴散弹炮火。另外一个重要的观察结果是榴弹炮的优点在炮弹威力,而不是在于榴弹炮较高的弹道。当法军高层阅读这些报告后,结论并不是他们需要榴弹炮,而是想办法让75速射炮炮弹的威力加大。在一时间无法克服技术问题的情况下,法军先将原本分散在要塞炮兵部队中的各种155、120口径的加农炮、榴弹炮们──除了一种155榴炮属于新式设计外,其它都是19世纪留下的古董──凑在一起,组成5个重炮兵团。
在来自德国的情资与巴尔干战争经验影响下,法国战争部在年度预算中编列经费打算采购轻榴弹炮,以组成一支专业的「反榴弹炮炮兵」。在任何民主国家中要采购武器都必须经过国会这一关,而传统上法国国会对于军方采购武器的要求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但是这次不然──「反榴弹炮学派」的游说赢了,法国国会拒绝拨款采购新型的轻榴弹炮。「反榴弹炮学派」更进一步说服了国会拨款将大量库存的75公厘炮弹进行改良,以便进行高角度射击。
法国的盟友比利时与意大利同样拒绝采用轻榴弹炮,受到法国的观点影响,他们同样只把榴弹炮部署在军团炮兵中。不过在比利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比利时国会最后同意了让陆军采购榴弹炮,却为了要采购哪种口径的榴弹炮辩论不休。其它第一流及第二流的强权,如塞尔维亚与希腊则完全不受法国影响,毕竟战场是现实又残酷的,赶快把手中的法制75速射炮换成口径100到122公厘的轻榴弹炮才是合理的做法。
俄国人自己在日俄战争中尝到了榴弹炮的甜头,但是受限于国家财政没办法一下子采购足够数量的榴弹炮,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才勉强能够在每个军团中设一个有12门122轻榴弹炮的炮营。
另外一个重要的国家──英国──则是从来没有忘记榴弹炮,基于之前在南非的经验,到1911年的时候英军在每一个在法国的远征军步兵师中都部署了18门新式的5吋(11公厘)榴弹炮。英国远征军并没有向本土防卫军般有着军团炮兵的组织,因此也就没有本土防卫军炮兵的60磅(127公厘)榴弹炮。
在战争爆发前夕只有德国陆军在师及军的层级都拥有完整的榴弹炮部队,在当时德军步兵师全部拥有的3,300门火炮中有95门为轻榴弹炮,占了1/强。之后随着德国开始动员,但榴弹炮生产速度赶不及步兵师数目大量增加速度,轻榴弹炮在德军步兵师火炮中的比例稍有下降,到191年战争爆发时约占总数的1/6。
在轻榴弹炮上的优势由德军在重型榴弹炮上的优势增强。德军在191年拥有16门可与法军最新式榴弹炮匹敌的150榴弹炮,虽然这些火炮名义上属于要塞炮兵部队,但德军把每四个炮连编成一个重榴弹炮营、让他们机动化,并且在每一个现役的步兵军中都部署了一个。在191年的时候德国现役步兵军中并没有设置军炮兵指挥官,因此这些个重榴弹炮营都直接配属给步兵军中两个步兵师某一师的炮兵旅。
轻榴弹炮满足了德军炮兵军官想要摧毁躲在掩体中敌人步兵、炮兵的渴望,造在1878年的俄土战争中德国观察家就发现到,就算速射炮发射高爆弹也无法消灭躲在掩体中的敌人。经过长久实验德军在1898年采用105口径的轻型榴弹炮,而在1909年进一步改良了这种武器的制退机构。
当轻榴弹炮首次被引进德国陆军时,战争部的计划是将当时德军步兵军所属的8个炮兵营中的一个改成榴弹炮营。但在1905年德军仔细分析了1897年希土战争、波尔战争、八国联军及日俄战争的战例,深信增加榴弹炮的数量将为德国在未来战争中带来极大的利益。自此德军开始了榴弹炮倍增计划,让每个步兵师都能拥有一个由18门榴弹炮组成的炮兵营。
德国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上重榴弹炮的领导国家,很大部分必须归功于德军内部不同学派的论战。早在1891年希里芬担任参谋总长的时候,由于希里芬计划中的一个关键性成功因素是克服法国与比利时境内要塞的速度,因此要塞炮兵势力在希里芬的刻意培植下大幅扩张。而基于要塞炮兵的专业背景与希里芬计划的需要,大量重型的长程加农炮与榴弹炮走出了要塞,成为希里芬脑海中「加强右翼力量」的重要一环。而为了有效地将这些大家伙搬到前线去,希里芬计划中甚至规划了详细的动员计划,以便征用足够的民间马匹来拖曳这些火炮。
虽然希理芬与他的要塞炮兵支持者们想尽办法增加火力,各步兵军的军长们还是不断地试图在德皇面前进言反对这样的计划。在1866年的普奥战争与1870年的普法战争中,德军胜利都是靠着他们优异的作战机动能力。这样的机动能力一方面要归功老毛奇所率领的参谋本部优异的铁路后勤作业能力,另一方面则需归功给步兵的双脚与马匹们,德军倚靠着他们强健的体魄与坚忍精神,永远可以在离开铁路终点站之后先敌军一步运动到敌军到不了的地方。
德军军长们担心大量的重型火炮不但会让士兵与动物们丧失过多的体能,更可能会造成严重的交通阻塞;拖曳重炮时消耗大量体力的马匹需要更多的饲料,也会让轻炮兵与骑兵部队的马匹没有东西可吃。在实兵演习中发现拖曳重炮的马匹更会流失大量汗水,让急行军中的部队需要不断地寻找、运输清水给这些可怜的动物。
不断的兵棋推演与实兵演习让德皇体会到真正会让德军速度减慢的不是重炮,而是法国人可恶的要塞。在1900年一次实兵演习的讲评中,德皇亲自下令陆军需要在野战炮兵中装备105公厘口径「轻榴弹炮」,在要塞炮兵单位中装备150公厘口径「重榴弹炮」。
受到要塞炮兵传统的影响,德军重榴弹炮使用高爆弹作为主要的武器。在配备了延迟引信后,这种炮弹可以有效地穿透攻势的水泥顶部后在工事内部爆炸。虽然这种炮弹主要是为了摧毁物资而设计,但是其震波对一定距离内的人体有着相当强的杀伤效果。
在对付空旷地上的部队时,德军最初为各种口径的榴弹炮配发了榴散弹。同时德军也为105榴弹炮设计了「通用弹」──减少高爆弹弹体内的火ya量,并且加入了一些金属散弹。这种炮弹可以使用定时引信空炸、利用触发引信表面炸,或利用延迟引信来穿透炸。而自1905年起,这种「通用弹」是一次大战前德军轻榴弹炮唯一的炮弹弹种。
就像历史上在承平时期设计的各式各样通用武器一样,德军的「通用弹」在一战爆发后也被证明是完全失败的一种武器。在高爆弹里面加装金属散弹让整枚炮弹造价高昂且加工不易,而减少火ya后让炮弹的高爆效果大幅下降。想要同时得到两种效果的结果是两种目的的成效都很差,因此在1918年8月战争爆发后,德军很快就恢复生产高爆弹与榴散弹两种炮弹,而不再生产这种通用弹。
虽然有着这样炮弹上的缺点,但却丝毫不减损德军105与150榴炮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事实。当俄国人忙着与奥匈帝国纠缠、比利时人退守国家的中枢要地、英国人忙着重建他们的迷你陆军,法国人则忙着沿着德军前线筑起战壕──这意味着德国人独享着榴弹炮所带来的一切好处。
当德军的榴弹炮把法国人的壕沟开肠破肚的时候,法国人的75速射炮只能勉强骚扰壕沟中德军的好梦。榴弹炮惊人的威力让法军在被炮击时常常惊慌失措地逃离他们浅浅的壕沟──只可惜德国人没有足够的炮弹来歼灭法国部队,或是把局部的胜利扩张让战场恢复机动。
战场上的胜利让德国领导人们更坚信榴弹炮的力量。举例来说,当在191年10月德国建立他们战争爆发后第一个新的步兵师的时候,这个步兵师──没有足够的骑兵、没有足够的机枪、没有足够的运输工具、没有足够的火炮──但是在这个步兵师中榴弹炮与速射炮之间的比例,由战前步兵师的1:3提升到了1:2。而等到战争爆发后成立的第二批步兵师──191年12月成立──这个比例更进一步提高,不但在步兵师中105榴炮与速射炮的比例提高到1:1,每个步兵师中更多了一个由8门150榴炮组成的建置重榴弹炮营。要生产足够榴弹炮来装备新成立的步兵师比较容易,但要生产大量榴弹炮来取代数百个既有步兵师中的速射炮比较困难,1915年3月德国战争部重整了所有的步兵师,在新的编装表中每个步兵师有一个炮兵团──由两个速射炮营与一个轻榴弹炮营组成──而在经过了两年的拼命生产,德军终于可以让每个步兵师中105轻榴弹炮与速射炮数目的比例达到1:2。
直到1917年下半年之前,在每个德军步兵师中重炮兵──包括重榴弹炮──所占的比例都还不显著。从战争开始起,每个月德军高层可以临时配属给各步兵师的重炮数量都不断地增加,在战争爆发的时候德军总共有18个重炮连,其中10个是配属给各步兵军的重榴弹炮连,其它的则是210公厘榴弹炮与280、305、20公厘口径臼炮及原本希望可以用来摧毁敌人要塞的100公厘口径加农炮。在战时动员生产之下,到1915年底德军重炮连的数量已经从原本的18增加到了1,380个炮连,成长到了10倍。
法国人在不断挨打之下也展开了他们自己一系列的炮兵扩张计划。在战争的最初两年法国人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库存的重炮都拖出来编组成为新的重炮兵连。即便这些库存火炮的口径(95~155公厘)足以与他们的德国对手匹敌,但事实上这些火炮是旧式火炮,在涉及速度上远远不及他们的日耳曼对手;更重要的是,这些库存火炮都是加农炮,而非德国人所使用的榴弹炮。账面上法军重炮的数字增加了,但事实上从191、1915直到1916年下半年,法国重炮兵虽然不断英勇奋战,但在面对德国重炮兵时通常是以悲剧收场。
如果法国按照他们一次大战前的准则继续把所有赌注放在速射炮上,结果将是一场严重的灾难。根据战前德国要塞炮兵进行的实验显示,只要150榴弹炮射击80~100发,就可以完全歼灭一个法军75速射炮连──占领100公尺宽80公尺深的标准速射炮连阵地,将会损失30~50%的人员、60~65%的火炮、炮车、弹药、行李及其它物资。
这场灾难没有发生的原因是因为法国炮兵们迅速放弃了他们战前的一切想法而且逃得彼步兵还要快。在恐惧心理影响下,法国炮兵在步兵战壕后方2,000~3,000公尺处放列──而非原本准则中的500~1,000公尺──而德军炮兵则依据准则在步兵后方2,000公尺处,因此双方炮兵现在的距离是,000~6,000公尺,而非依据双方原先准则计算时的2,000公尺。,000~6,000公尺听起来不算远,但是在法国东北部起伏的环境中,这样的距离意味着德法两军炮兵间至少隔着一个山头。
如同战前许多炮兵专业文章所预测的,这样的间隔让两军炮兵间要侦察到彼此位置非常困难。盲目射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从山脊后面射来的炮弹可能意味着敌人炮兵在山脊后、山脊后方3,000公尺、或是在两者之间的任何一个位置。而当时炮兵在选择优良阵地能力上的低落,让炮兵指挥官可能将他的火炮放在任何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而在反炮兵科技上的低落,更让当时只能在教堂钟塔上、山头上或是热汽球上的观测人员更难找到敌人炮兵的位置。停滞的战线不但炮兵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掩蔽他们的阵地,更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把他们的马匹、行李、炮车等藏到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炮兵射击技术上的障碍让反炮兵射击更为困难。在战前各国炮兵都不强调间接射击训练的情况下,各国不约而同地将炮兵部署在后方;这让所有战前有关于反炮兵射击的理论与准则都成为空谈。面对这样的困境,各国陆军都征召了大批的科学家到炮兵部队中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这段期间,对于欧陆各强权炮兵来说,真正的伤害多半是由敌人步兵造成的,而非敌人的炮兵。
这样的关系造成了两个严重后果:第一、步兵与炮兵之间发现他们缺乏彼此间联络的工具──现在我们把这种状况称为友军火力伤害──德国炮兵射击德国步兵,法国炮兵射击法国步兵;第二、指挥官们现在对所谓的「炮兵决斗」失去了信心──既然反炮兵射击击中敌人炮兵阵地的机会跟买彩券差不多,唯一可以消灭敌人炮兵的的方法就是让己方步兵冲入敌人炮兵阵地。
在这种不幸的情况下,榴弹炮更证明了自己在反炮兵战术上的威力。由于榴弹炮的威力与准确性都比较高,此时的指挥官可以集中榴弹炮火力迅速地消灭某一地段战壕中的敌军,同时掩护己方步兵提枪快跑前进,占领这段战壕并且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到敌军后方屠杀手无寸铁的敌军炮手们。但这种战术等于是与时间赛跑,如果步兵们不能在短暂的空档内打开突破口并消灭敌人炮兵阵地,这些担任突击任务的步兵就会被地狱般的敌人榴散弹炮火消灭。
在这些战术条件限制下,大战的第一年成为争夺壕沟之战。当敌军攻占了第一线壕沟时,炮兵为了避免误伤我军都会停止射击──因此德法双方都会把绝大部分的兵力部署在第一线──第一线壕沟的陷落通常也意味着后方炮兵阵地被敌人蹂躏。而只要第一线壕沟可以守住,炮兵就可以轻易地消灭停留在无人地带中的敌军。
只要步兵们坚持这种战法,炮兵的工作就会很轻松。而对攻击方来说,只要炮兵可以不断地压制第一线壕沟中的敌军,步兵就有足够的时间冲锋进敌人的阵地。只要炮兵可以破坏更多的工事、可以让敌人步兵有更多的时间躲避炮击,我军的攻击就愈可能成功。既然战场上现实的状况是如此,在战争爆发时有最多重炮兵以及有最多榴弹炮的一方可以主宰战场,就一点也不令人惊奇了。
第四章炮兵征服、步兵占领
在各国陆军还来不及察觉或吸收191年西线德军炮兵榴弹炮胜利的教训前,面对着壕沟战的残酷,各国更重要是重新思考如何在这样大规模战争中应用炮兵。在这革命性环境中,长期倾向于提出创新想法的个人或组织通常对环境能较快适应。而那些在法兰德斯平原与香槟区的山丘上幸存的生还者们,更拼命地找出可以让他们早日迈向胜利、避免死亡的方式。而不同国家的军人们适应壕沟战的方法,通常也反映出他们准备进行运动战的方法。
在法军这头最早推动炮兵战术改变的一个人是191年时最初担任步兵团长后来出任师长的贝当将军(PhilippePetain)。长年主张在步兵攻击前应该先系统化地组织炮兵攻击,贝当相当不受到当时法军中主流的「红裤子学派」(RedTruer)的欢迎。早在1900年,详细阅读来自南非的报告让贝当养成了仔细研究敌军阵地的习惯,并且主张应该由特别的部队来对付在特别地形中的敌人。在191年秋天贝当的主张让他赢得了一系列局部胜利,而在那兵马倥偬的年代,唯一能传来捷报的贝当很快地成了法兰西民族英雄。
到了191年冬天来临时,贝当的理论已经成为法国陆军的官方观点。在一份于191年11月28日由霞飞将军发表的备忘录中描述了如此的作战公式:攻击必须是有限目标的──这样的目标可以是一小段壕沟;攻击前应该实施搜索,即使是承受伤亡也无所谓;搜索应包括空中与地面的搜索,以便找出对攻击可能造成妨碍的德军侧防机关,同时派出攻击部队攻击这些侧防机关掩护主力攻击;攻击部队应打散成为小股由携带着梯子与爆破杆的工兵支持的步兵纵队,以便通过铁丝网;整个攻击必须由完整的时间表控制,俾利各个小单位相互协调。在攻击发起前炮兵应该射击德国人的第一线壕沟,当攻击发起后则转移到第一线后方形成弹幕以阻绝德军增援,同时对于所有可能影响攻击的德军侧防阵地都必须指派火炮予以压制。
德国人的解决之道与霞飞的系统化攻击法相去不远,但由于两国陆军间有着根本的文化差异,德军的攻击法在风格上与法军有明显的不同。不像法军运用大量的炮击来破坏铁丝网,德军迫击炮与大量技巧高超的工兵可以有效地排除横亘在面前的障碍;而德军长久以来的传统让更多的权力下放到团级以下的军士官手中,相较于法国人喜欢由高司单位律定详细的攻击时间表,德军则是在高层下定决心做出攻击训令后,由下级的各单位指挥官彼此讨论协调合作的方式,形成富有弹性的作战计划。
德军第一次从壕沟中出击的目标是191年10月30日为了夺取Aien河北岸靠近Vailly地区阵地精心策划的攻击。在这场攻击中传统指挥官骑在马上观察后下达攻击指令的方式被细心的侦搜作为所取代,在长达一个礼拜的试探中德军甚至使用了空中侦察。在这样细心的侦查下每一个参与战斗的德军炮兵单位都被指派了特别的目标,甚至整个炮兵组织都依据这次进攻目的做了调整。这次攻击中最大的创新是德军为了每个炮兵单位设计了特定的时间表,以确定某个特定的单位可以在某个特定时段中将所有的火力倾卸在特定的目标上。
但虽然在这场战斗中充满各式各样的创新,德国炮兵还是那个老家伙。这次攻击的主体是第一军团所属的第三步兵军,但在步兵军层级德军还是没有炮兵指挥部的编组,而是由第三步兵军所辖的两个步兵师中某个步兵师的炮兵旅旅长府协调所有的火力作业。因此所有为了这次攻击行动而配属到第三步兵军的炮兵单位──包括3个150榴炮连、1个210榴炮营、2个100加炮连──直接配属到重点方向步兵师炮兵旅中。而这位炮兵旅旅长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组织手下的军官们。建立起一系列可以清楚地看见目标的前进观测所,以便为手中庞大的火炮建立清楚而有效的观测据点。
这些前进观测所与庞大复杂的有线电话线路,让德军炮兵在当时技术条件下,在壕沟战环境中有效地面对任何敌方行动。在这种超越当时条件的思想中主导条件是──时间。所有落在敌人第一线壕沟上的炮弹必须是「同时弹着」。当敌人尚未从炮击震撼中恢复时,步兵必须同时从壕沟的掩蔽中冲出捕捉还没有回神的敌人。
这样简单的想法被德军手中超过一半的火炮是速射炮(65%)这个现实给搞得复杂。受到Vailly当地地形限制──德军炮兵阵地位在第一线阵地后方2,000~3,000公尺处,位置也较法军阵地高──使得德军速射炮低伸的弹道不容易准确击中目标。即便在所有射击数据都准确无误的情况下,还是有相当数量的77速射炮与100加农炮的炮弹会落在邻近的德军阵地中。因此德国步兵们要求炮兵必须在射击前通知步兵单位,以便将人员从那些与法军特别接近的阵地中撤离出来。这样的做法虽然一时间增加了步兵人员的安全,却让步兵在炮击停止时要花更多的时间冲进法军的阵地。
解决的方法是去「训练」法军步兵在德军炮火转移或停止时的行为,让他们的反应变慢一点。实际上的做法是在两段连续炮击间的空档,突袭地发出密集的炮弹。当第一阶段炮击停止时,法军步兵的训练会让他们迅速从掩体中出来,冲到战斗位置准备射击。但是经过四次假警报之后,法国步兵的速度就会因为疲劳而放慢;而每次假警报间慢慢增加的伤亡数目,更会让法国人的士气慢慢磨损。
射击时间表的弹性令炮兵旅指挥官有能力依据突发状况重新安排射击。这是种把理想实现化的方法,并且在一次大战前的德军炮兵战术文件中常常被强调。炮兵旅指挥官虽然有权力把所有火力集中起来,但是依据191年德军炮兵战术的核心观念,下辖的炮兵团、营、连指挥官都有独立的观测所,并可以随时依据战况发展射击最有力的目标。
德军在Vailly使用的射击方式包括了三种最基本的型态:「阻碍射击」(Feuerblk)──与协约国所谓的「固定弹幕」类似,就是沿着敌方壕沟轴线发射一片浓厚的弹幕,以逼迫防守者寻找掩蔽。第二种是「箱型弹幕」(Abriegelungfeuer)──在敌方壕沟的后方布置弹幕,一面防止敌人增援、也阻止敌人从第一线阵地逃走。「集火射击」──射击传统性的目标,如:已知的敌人炮兵阵地、在开阔地移动的部队等等。
或许是德军体认到他们的观测所没有办法把整个战场看清楚,或许是他们对前进观测所与炮阵地间的有线电话通信质量没有信心,或许是德国人还保留着运动战时代的习惯,德军炮兵旅指挥官指派了一小群的速射炮,让他们伴随着步兵前进;但这些炮兵并非像大战后期的伴随炮兵一样,是直接配属给步兵的,而是遵循着之前所提过的老式战术,炮兵在炮兵决斗后应尽量推进,以就近支持步兵攻击。
这样的战法并非无懈可击的,新的攻击方式限制了德军步兵攻击时的自由。在Vailly之战前,德军步兵在发起攻击后只会在达到环境可行的最大限度后才会停止,德军指挥官养成教育中强调主官的攻击精神不可以因为达到某个地形上的目标就停止,而是要不断地寻觅战场上稍纵即逝的机会──寻找敌人暴露的侧翼、解救受困的友军、追击败退中的敌人。但在Vailly战场上,德军第三军要求下级指挥官不得越过河岸,当第5、第6步兵师达到水际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开始挖掘战壕。
这样严格的限制的主要原因是害怕法军的逆袭,当德军到达Aine河南岸后不仅会造成后勤上的困难,德军炮兵也无法有效地支持位在南岸的步兵。这并不是说德军火炮的射程不足,而是在一水之隔的情况下,所有炮击的指挥管制都会非常困难。当德军位于Aine河南岸的时候,大部分位在北岸山丘上的观测所都看不到南岸的步兵,而位在南岸的前进观测官也很难利用有线电话或传令与北岸的炮兵阵地联络。如果最初的作战计划中使用了两个军的兵力,德国人将有两倍的火炮与炮兵人力,在最初攻击成功后不仅可以部署一个前进炮兵阵地,更可以在足以俯瞰Aine河南岸的地方重新组织前进观测所,来支持后续在南岸的攻击。
自从输掉马恩河会战场会战后,德国人终于再次在Vailly尝到胜利的果实。在炮击愈激烈的地段德国步兵赢得愈轻松,当德国步兵从尚未落定的硝烟中冲出时,法国人几乎难有任何抵抗能力。而在那些炮兵与步兵间配合得不那么好的地方,法军就有机会可以从震撼中恢复给德国人迎头痛击。
在Aine河北岸胜利的两个半月后,为德军夺取胜利的第5步兵师在位于Sin市西北方、Vailly西方的Vregny高原重施了故技。此处的地形较为复杂,部分德军部队必须要仰攻法军阵地,而在这些地段德军增加了火炮的密度来支持步兵。在总火炮数量不足以同时支持所有正面的情况下,德军将两个步兵旅的攻击分在连续两天执行,第一天1月12日中午6个步兵营在32个炮连──几乎是一个正规步兵师炮兵数量的三倍──支持下发起攻击,第二天另外7个步兵营在同样的火力支持下发动攻击。
如同在Vailly一样,德军依据攻击计划编组炮兵单位。重型火炮跟从其它步兵师借来的野炮连配属到第5步兵师的两个炮兵团中,各个炮连依照他们阵地位置及武器特性指派任务。在由第5步兵师管制的32个炮连中有一半是榴弹炮,而第5步兵师第18野战炮兵团指挥个150榴弹炮连、个105榴弹炮连及6个77速射炮连──在假设每个炮连中所有武器都可以正常运作的情况下,第18野战炮兵团正好有0门榴弹炮与0门加农炮,正好是一门高角度火炮对应一门低伸弹道火炮。
隔壁的第7预备步兵师(7thReerveDiviin)炮兵也有着相似的安排,提供了一个加强炮兵营来支持第5步兵师的攻势。在这个加强营(第7预备步兵师炮1营)中装备了老式的150加农炮与其它新式火炮,同时加强了一个100公厘加炮连与一个150榴弹炮连。在Sin西北方高地上占领阵地后,这个加强炮兵营的任务是压制Sin位于南方与西南方的法军炮兵阵地、切断法军与后方的联络并阻止法军增援部队。
德军在1月12日的攻势进展相当顺利,在破晓(早上10点)后一个小时的炮击(10到11点)与接下来20分钟的肉搏战让德军牢牢地掌握了法军第一线阵地。接下来的战斗也是依循这样的模式──德军炮火先集中在法军壕沟上,接着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前进,当步兵接近法军阵地时炮兵移转目标,最后德军步兵在刺刀冲锋吶喊下冲入法国阵地。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样的作法足以让法军举手投降、放弃抵抗。在某些未预期的情况中需要集中更多的炮火时,随步兵前进的德军前进观测人员也能够善用野战电话指挥炮火把握战机。在不到一小时内德军就占领了整个法军第一线阵地,同时捕获2,000名俘虏。
真正的胜利在于占领了关键的法军炮兵指挥所,丧失了这所位置优越的炮兵指挥所后,整个地区内的法军炮兵都无法发挥最高战斗效率,让德军在后续行动中可以有效地减低伤亡。虽然说少了来自法军炮兵的攻击后并没有真正让德国步兵的战斗惨烈程度下降,德军轻易地占领了法军的壕沟阵地,但当战火延烧到后方的森林地带时,法军坚强据点把德国步兵钉死了整个下午,直到入夜后德军才有效地克服这些据点。
在191年底最新的法军野战工事指南中,要求第一线法军部队必须构筑三条抵抗线,但在Vregny高原上的法军阵地并不如在战争后续年代中那样的坚固,Vregny高原上的壕沟不但太浅也没有设置避弹所,因此当德军开始炮击后法军只能在身上蓝制服的保护下,趴在地面五个小时来等待德国人的炮弹停止。
法军的三条抵抗线都不意外地落入德军手中,德国人的炮击让法国步兵精神崩溃,当炮击停止时德国步兵清楚地看到大量法国人丢下手中武器从阵地中逃亡,而此时唯一能阻止德国人快速前进的只有滂沱大雨跟满地泥泞。到下午点半部分德军已经前进到Vregny高原南缘,而高原南方的森林中不仅有错综复杂的交通壕,更有由速射炮支持的两个法军精锐步兵营──AlpineLightInfantry,haeuralpin。
大雨妨碍了炮兵观测,德国步兵只能靠自己杀出血路。伤亡十分惨重,地52步兵团的某连失去了所有的军官,第8禁卫步兵团(8thLifeGuardRegient)第1营半数连长阵亡,而之前俘虏了两个法国炮兵连的Shultz步兵营则有5名军官、25名士官兵战死,另外105人负伤。这些伤亡并不是没有价值的,当夜幕低垂时德军清理了整块Vregny高原,俘虏5,650人、35门火炮与6挺机枪。
对德国人来说,在Vailly周遭高地的胜利为往后壕沟战战术的发展开启了新页,而对法军高层来说,失去Vregny高原有着更重要的意义。从战争刚爆发开始,霞飞将军就一直批评法军不消灭德军防卫火力,只知道凭着勇气密集冲锋的自杀行为。在一篇又一篇的备忘录中霞飞大声疾呼,要求法军要多注意战场上的细节,炮兵与步兵间要更多的协调合作,更要求步兵多多注意炮兵火力在战场上的力量。在1月2日霞飞将军的备忘录中才刚刚提到了与德军在Vregny高原所使用者非常类似的战术,而在1月15日霞飞将军在次针对这个议题发出了备忘录,他气愤地在备忘录中写到:「你们终于相信我了吧!」
法军在霞飞的刺激下发展的战术与德军所使用的在技术层面上有着相当大的不同。法军重炮的数目不但少于德军,法制重炮的发射速度也远远不及德制重炮,因此法军很难在炮击的强度上达到德军的水平。虽然法军的后勤系统可以像他们德国对手一样迅速运送大量的弹药到阵地,但受限于他们老旧的火炮,要把这些炮弹丢到敌人头上需要更多的时间。在射击速度缓慢的情况下,要达到与德军攻击时一样的压制、震撼及摧毁士气的效果,法军唯一的方法是拉长炮击时间。相较于德军的准备炮击很少超过十二小时,法军的炮击都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法军几天甚至长达几周的准备炮击让所有的攻击行动都失去了「奇袭」效果。每当法国炮兵们日复一日努力地把炮弹送进德军阵地的时候,德国人早就准备好对法国步兵迎头痛击。在1915年的时候法国人有时可以占到便宜,这是因为两个因素:第一、当时德军习惯把大量的部队部署在第一线阵地中;第二、当时德军非常缺乏预备队。因此当法军发动有限度目标攻击,常常可以在德军阵地上打出一个小洞。
而当法军取得有限度的胜利时,缺乏现代化的炮兵武器通常会给法国人带来新的难题。有限目标攻势的结果通常是占领一个「突出部」──受到三面德军炮兵的集火射击。除非这个突出部的宽度大于德军火炮射程,不然处在突出部中的部队会蒙受非常大的损失。虽然法军的炮兵也很努力地想要拯救处在突出部中的友军,但面对着更现代化、数量更多、占领着更好阵地的德军炮兵,法国炮手的努力通常都只是徒劳。在伤亡日益增加的情形下,法军高层又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所有的攻势都必须是广正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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