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关外钦差大臣的随员载振和英秀都没有陪同增去留在锦州与盛京将军拉人情,李焘也是顺水推舟、投桃报李,几日下来,竟然混了个通熟。
载振是舍得花银子的,却始终没有将手里的银子花在关键人物身上。叶长生、高连山、段瑞、汪声玲、刘大印等人一见银票就摇头,仿佛那东西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毒蛇一般。无可奈何下,载振将银子一股脑地塞进李焘手里,作出很仗义、很为新军兄弟们担待的模样丢下一句话——“这银子是庆王爷酬谢镇守辽西、收复奉天的兄弟们的,大帅你可不能拒了兄弟们的银子和庆王爷的心意呐!”
收,傻子才不收!李焘乐呵呵地收下后,立即转手放进朱其琛的手里。
载振花银子还是很有效用的,这不,议定关外练军整编的大事儿也没落下贝勒爷。身上没有挂任何军事职务,也没穿武毅新军军服或练军的五云褂,就着一身九蟒五爪贝勒服色,拖着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跟着一群练军统领、武毅新军旅、团军官们凑热闹,挤在司令部并不阔落的客厅里开会。
“今日所议,为武毅新军与各军混编整顿之事!”
李焘直奔主题的开场白一出口,下面的练军统领、管带们就喧嚷开了。
东北各将军辖地之练军,原本就是各地编练、从而统属不同。一直以来难以协调行事。军队对官长来说就是权位,营伍之事别人绝难插手,如今地李焘顶着总理关外军务的衔头想要统一东北的军事权,也绝非易事!
光绪二年,崇实因盛京换防旗兵日久弊生,乃于岫岩、熊岳、大孤山、青堆子等处改设练军。此为关外练军之初始。
光绪五年。朝廷以直隶客军归并盛京,由盛京将军拣选合枪炮马步各队,釐定营制,编为奉字中、左、右、前、后马步队五营,中军增步队一营。由此,将关外各将军辖地所属兵马从中央定制改为地方定制。以后的每任将军都喜欢将队伍裁来练去。今年仿效俄军,明年又推崇德军,年年编练年年裁军。客军裁光了就招本地乡勇,本地乡勇没有战力,又电请朝廷派兵。主题无非一个——找事!只要练兵不止,那银子就能哗哗地流进将军们、统领们、管带们的腰包!
光绪十三年,穆图善整理关外练兵事宜,拟挑练马队二起,步队八营,盛京、吉林、黑龙江各足成四千五百人,以克鲁伯炮六十尊,分配三将军辖地防营。这是首次在关外尝试统一军事权,却是无疾而终,所练兵马很快被旧式军队同化,落得个毫无战力的下场。
光绪二十一年,依克唐阿编定盛京炮兵三哨,合原有之防军为五营。又以效力猎户二千人编为四营,此为现今盛京仁、育二军地基础。
这些军队的战力、战术思想很成问题,各地合计十万大军面临外敌入侵,却犹如一盘散沙般毫无抵抗力,这才让俄军在断断的四个月时间里,侵占了关外如此广大的土地。在李焘看来,练军必须整编!不管整编遭受多大的阻力,就算是用武毅新军动用武力胁迫也要推行军权统一!也可以这么说。那增巴不得李焘在统一关外军事权的问题上得罪各军将领,这才匆匆去了奉天,留下李焘独力开这个整编军议。
吉林、黑龙江的练军将领们脸红筋涨的反对着李焘地整编之议,武毅新军的将领们则一脸铁青地瞪视着这些家伙。盛京练军各营将领则是默不作声,等待最后的结果。眼看这会是开不下去了,李焘猛地起身,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蓬!”
喧嚷的众人顿时惊讶地抬头一看,那个唇边刚蓄了淡黑胡须的年轻人发怒了!同时,外面嚓嚓的脚步声起,一群盛京将军卫队提着毛瑟手枪虎视眈眈地在门外站着。慑于武毅新军的赫赫战绩和李焘的背景、更慑于如今朝廷给了李焘的编练名义和黑洞洞的枪口,练军将领们还是收了声。
李焘从嘴皮缝子里挤出杀气腾腾地命令:“盛京副都统晋昌!”
“标下在!”晋昌不敢怠慢,忙起身应答,他是盛京练军的主事者,此时知道李焘要按照事先议定的法子,拿盛京练军“杀鸡儆猴”了。
李焘看了晋昌官帽下的光头一眼,威严地又道:“武毅新军第一旅旅长高连山!”
“标下在!”高连山虎纠纠地起身,空空的左袖筒子随势飞舞。
“奉天练军以武毅新军第一旅为基干,以武毅新军营制、操法、装备为标准,优留劣裁,不足兵员从当地勇毅之青壮中征募,以此组建武毅新军第一师!下辖两个步兵旅一个炮兵团及若干配属分队。师长晋昌,副师长兼参谋官高连山!”
“是!”两人都是立正行了举手礼后,领命坐下。
“嗡!”的一声,吉黑两地地练军将领们又炸窝了。这是啥编练法啊!?摆明了赶尽杀绝嘛!原本关外最强的盛京练军竟然与武毅新军一个旅合并,那仁、育二军的总统官算啥?旅长?团长?又或者啥也不是?!所谓优留劣裁,那是不是说官长们也是一样?看情形就是!
爱珲副都统凤翔霍地起身指着晋昌高声骂道:“晋昌,你他娘的忘了本儿了!该当千刀万剐!”
这一声骂将所有的声音压了下去,顿时,会议室里一阵沉寂。
李焘冷眼直视着凤翔,这位副都统是敢打老毛子的,能够被自己招到这里来开会,作为各地练军代表的他们都是敢打老毛子地!可是。敢打和能打胜是两码子事,军队地积弊必须革除!这些都统们不打压下去,下面的各军总统和各路统领更是难以收拾!对不起了凤翔,老子真要拿你开刀!
“黄毓英!将破坏军事会议纪律的爱珲副都统凤翔抓起来,禁闭三天!”
黄毓英一声应答,带着两
上前靠近凤翔。
凤翔眼珠子一瞪。打开卫士的手顺势指向李焘喝道:“你敢!老子是旗员,是副都统!”
李焘闷哼一声,黄毓英猛地反拧凤翔地胳膊,将他压得弯了腰,两名卫士一左一右地扣住这位副都统,还有一人将没张开机头地盒子炮抵住凤翔的后心。
“旗员,就是皇亲也要执行钦准的东北国防方略!军中之事,以军法处之。违抗军令者必严惩不贷!今日我李焘就要执行军法,厉行整!谁若以个人私利,以满汉民族之门户之见阻扰东北国防整顿大事,李就是担当天大的干系,也要将他捋下去!带走,禁闭十天!”
凤翔抬头怒视着李焘却不再说话,此时说话一定会冲突了钦定之方略,那就是真正的大不敬了!
看着凤翔被卫士拖下去,其他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静静地等待李焘的下文。谁知道凤翔一被禁闭。他下面的将领们会作何想?整顿黑龙江军务还能进行下去?
—
“段瑞、蓝天蔚!”
“标下在!”段瑞眼见得变故生起,知道自己的担子更重了。原本议定地是凤翔担任二师师长,他担任副师长兼参谋长的。满员为正、汉员为副,对朝廷交代得过去,而实际上,按照武毅新军的军制整编后的军队。则是参谋官负责制!
李焘铁青着脸,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打电报,边下达着命令:“第二旅立即出动,包围黑龙江各部练军,强行缴械后重编营伍,组建武毅新军第二师。代理师长段瑞,参谋官蓝天蔚!立即执行!”
两人可不能象高连山那样应声一下就坐回去,而是立即行礼转身出门。招呼自己的卫兵,快马离去。
李焘见二人离去,收回目光冷冷地打量了一番脸色煞白的练军将领们,又道:“宁古塔副都统双令!”
“在!”
“宁古塔副都统双令!!”
双令无奈。只得提声答道:“标下在!”
李焘的心里长叹一声,这双令在游击军攻打宁古塔时,可是帮了一些忙的。唉,没办法啊!
“武毅新军第三旅旅长吴禄贞!”
“标下在!”
“以吉林练军与武毅新军第三旅为基础,补充新兵训练大队和张作霖民团,扩编为武毅新军第三师!师长双令,副师长兼参谋官吴禄贞!”
“大帅,那镇东营事又当如何?”双令并不正面应答,反拿出了镇东营的事儿刁难李焘。
李焘直别别地道:“那是钦差大臣增大人的事儿,武毅新军不是巡警军!镇东营是抗俄爱国武装,待事态一平,本官也要将这支武装归并进武毅新军!双令师长,驱逐俄军、匡复东北乃是国之大计,却不能存那门户之见,惹得俄人拍手称快呐!第三师,交给你了!”
双令愣了一小会儿神,抱拳打躬应道:“是。”
李焘侧头向载振、英秀二人道:“振贝勒,英秀大人,您二位今日就是见证,关外练军整编之事,您们可得与李焘联名递个电报折子给军机处、督办政务处啊。”
载振很光棍地一挺胸脯道:“朝廷一心光复祖宗之地,谁人敢阻?谁人敢不尽心力!?大帅行雷霆手段整军经武,正是非常时行非常事之非常之人,必能成就非常之功业!载振没有治军打仗地本事,只能率先为关外军事电奏朝廷,为大帅铺路前驱而已!他日匡复关外,咱也算是襄助之人吧!?”
英秀也是连声道:“英秀甘为附骥。”
李焘点点头,容色也轻松了许多,居然抽动嘴角微笑了一下道:“二位大人自中枢到辽西,是能深体老佛爷用意的,李焘再次先行谢过。”
吉林将军长顺、黑龙江将军延茂都去捧增的臭脚了,副都统们要不被禁闭,要不服软,此时各军总统和统领们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李焘和载振、英秀三人唱戏。就连明知自己的部队将被包围缴械的吉林将领们,也在虎视眈眈的卫士们关照下不敢轻动,也不敢二话。
当真是雷霆手段呐!
“禁卫军协办大臣铁良、蒙古喀喇沁台吉海纳布!”
“标下在!”知道今天军议大戏地铁良恭声应答,在盛京官校就读的海纳布更是一脸恭敬,站得笔直。
李焘沉吟片刻,语气平静地道:“禁卫军原本是朝廷亲军,不该由李来置喙言事,但李焘身为禁卫军帮办练兵大臣,在整理关外各军之时,不得不越俎代庖了。”
两人的身形更低,表示禁卫军编练之事由李焘说了算。
李焘扫视厅中将领们一眼,提声道:“铁良大人,禁卫军可愿意收纳练军各部不愿意整编之将领、军兵?”
铁良立即应道:“回大帅,营伍之事贵在军令统一、营制统一、教训统一,武毅新军营制章程历经大战检阅,乃是强军之不二法门,禁卫军当一体遵照。只要铁良还掌禁卫军事,对此次整编之裁汰军人,禁卫军将永不录用!”
对那些满族的将领们来说,铁良此话将最后一道门关上了。
李焘察言观色,知道那些将领们对此次整编军议暂时不会阻挡了,又高声道:“禁卫军此次将全力编练为一师之规模,左翼为满蒙营、右翼为汉军旗兵和汉军营,一体遵照武毅新军编练之法执行。”
铁良大喜、英秀大喜、载振更是喜不自胜。
鞭子抽打过了,糖葫芦也丢了一串出去,应当能慑服众人了吧?不,还不够!
“各位,可有兴趣随李焘视察武毅新军军械制造所?将来的装备可都指望着从这里出呢!”
这一句话就算是散会了,将领们争先恐后地在卫队的护拥下朝军械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