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月的长白山林海,呈现出来的不仅仅是满眼的碧桦树的树干变得更加醒目,枫树树叶开始变黄、变红,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种,展现出紫色、紫红色的身姿,让林海显得五彩斑斓,分外好看。
如果,深入的林海的俄军官兵是用旅游的心态进入这里,如果他们手中没有拿着致命的武器,大约是可以欣赏这些美景的。可事实上他们是侵略者,就得小心翼翼地挺进,时时刻刻担心着密林中不知哪个方向射出的子弹。
在突破棒槌岭天险后,鲍罗克涅夫少将越来越心浮气躁。他的支队没有如他想象那般快速挺进,而是象乌龟一样在林海中慢慢蠕动爬行,还要承受一路增加的伤亡数字。眼看着山中的天气已经变凉了,可是白头山(这个名词出于中国,地地道道的中国称呼,何须因为某国人现在使用,而中国人就不能用了?笑话!)还遥不可及!倒是眼看着官兵们惶恐疲累的眼神,少将“加速前进”的命令越来越少下达,下达之后也越来越少认真执行了。
密林中不远处又响起一阵枪声,显然是忠义军游击队在偷袭俄军的行军大队。这阵枪声将让俄军忙碌至少两个小时以上,派出更多的侧翼部队,派出前锋搜索队,确认安全后,大队才能继续行军。特别是在这种道路狭窄、密林丛生的山口地形上。前些天在巴掌岭,俄军就挨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爆炸。丢了好几十个战斗力。
少将皱着眉头,看着警卫部队展开正面钻进两翼地密林,前方的部队已经停止前进,甚至有的人还纷纷回头走来。
“将军阁下,请您还是指令清国民团作为前导吧!”苏鲍齐上校从前锋部队匆匆赶回,见到少将就提出了并不新鲜的建议。
鲍罗克涅夫知道上校的建议背后,就是改齐头并进、向心突击的战略为缓步前进、长期围困的策略。这么一来,自己在老爷岭和棒槌岭的显赫战绩就失去了意义。想在这次进剿战中博取中将肩章地少将也会失去最佳地机会。要是北线支队能够顺利挺进地话。那么最后的、最大的功劳将是北线支队弗拉基米尔切维岑少将的。
上校见少将一脸不悦地沉思着。干脆豁出去又道:“进入棒槌岭已经一个礼拜了,可是每天进军不过二十里,平均每天的伤亡却在三百左右,各兵团现在不是齐头并进、稳步前推,而是各自为战、难以协调。照这样的进军速度和伤亡情况推算下来,本支队到达白头山最少还要付出十天左右的时间和三千人员地伤亡。阁下,将军阁下。您将在看到白头山的同时失去一个主力团!”
少将轻轻地哼了一声,尽管他想展露出对伤亡数字的不在然,可事实上却不得不提起注意,毕竟两轮血战下来,他的支队也是伤亡惨重,目前仅有的整理建制后的三个主力团,无论如何不能再有大的折损了!
“北线支队到达哪个位置了?”
上校耸耸肩,一脸无奈地看着发问的少将。心中却道:“上帝啊。只有他娘地魔鬼才知道北路打到何地了?这个鬼山区让军事通讯迟缓了最少三天左右,但愿在三天地通信延迟期间,不要有任何一路被狡猾的忠义军主力袭击!
这么想着。上校放眼莽莽苍苍的林海和起伏地山峦,心中不禁一阵阵的发冷,很想立即建议撤军棒槌岭,可是他知道少将的心思,这个话不能由苏鲍齐上校来说,应该是总督阁下或者是参谋长伊万诺夫将军来下达命令。唉,这个命令何时才能到达呢?
不行,得做点什么?
“将军阁下,我到右翼去看看。”
上校得到少将的点头后,快步离开羊肠小道,钻进右侧的密林。很快就找到地方整理了一下思路,写了一份战况报告,派出一个排的通信兵向后传报。
三天后的九月二十八日,坐镇吉林城指挥的俄满洲军参谋长伊万诺夫将军接到了报告,权衡利弊后断然命令:鲍罗克涅夫支队停止前进,以有力一部回保棒槌岭,主力逐步撤退至棒槌岭一线。同时,北线支队放弃与老爷岭北路兵团会师的计划,转向鸭绿江河谷搜索挺进。
这个命令是俄军放弃向心突击,一举解决忠义军问题,转向长期围困的战略转变。
可惜,伊万诺夫的命令在山林中穿行时,战局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峰岭东北麓,一小队游击军战士看着一路未曾遭遇任何抵抗的俄军大队,大摇大摆地沿着山峦的起拔线行来,立即猫身隐进山岭,爬到峰岭西南侧的山脊上,发出了“敌人在望”的信号。
不久,峰岭西侧的五道白河谷地的密林中就响起了一连窜的号声,游击军直属纵队、第二纵队、第四纵队一万余名官兵迅速行动起来,按照既定的战役计划,有序地进入峰山山口两侧的口袋阵地。
独臂司令高连山带着一众参谋人员登上海拔1600米的峰山,他的望远镜里,不下八千俄军排成一字长蛇阵在密林中穿行,黄色的身影偶尔从枝桠间露出,显示着这支俄军的行军状态。
高连山不禁低声骂道:“,怎么缩成一团了?命令,直属三团八营,立即将伏击线向东北方向尽量延伸到奶头山,然后率先发起攻击!”
参谋官白羽立即记录命令并签字后,派出传令参谋。他知道司令的意思,是要八营的机动和首先攻击,拉长敌人的战线,为这场一万吃八千的伏击战争取稍微良好一些的态势。
想不到啊,战场上总有想不到地事儿发生!谁能想到这股俄军会突然改变行军序列。将前锋和后卫以及辎重全部与主力团在一起缓慢推进?这不符合常识!毕竟峰岭和发生战斗的棒槌岭一线还有两百里山路!这股从未遭遇战斗的俄军用得着这么小心吗?老毛子发神经
伏击战斗增加了天大的麻烦!
“司令,您是打算全吃掉?”
“废话!送到嘴边不吃下去,怎么对得起松花江和棒槌岭(死去的弟兄)?!这股子俄军没有重武器,好打,这次,我可要看看游击军的战斗素质究竟如何?”高连山其实是清楚游击军的战斗素质地,此时故意如此说。是在激将。
白羽明知司令在激将。还是凑合上去道:“司令。您不可能小看咱们游击军!都是老骑兵营和陆续过来地参谋们整训出来地部队,基本战斗力与武毅新军主力一般齐!”
高连山斜眼看了看白羽,又同样地瞟了瞟其他参谋们,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招呼了李双喜,绕到前山继续观察敌军行军状态去了。
高连山一走,临时指挥部所在的地就响起一阵“嗷嗷”的叫唤声。不少没有直接高司指挥职责的参谋都带着长枪短枪下了部队,憋着一肚子气却不得不因为老爷岭、棒槌岭战斗失利而认账的他们,存心要打个漂亮仗出来,在司令眼里翻身!让司令不再斜眼看他们的参谋官和整个游击军!毕竟司令是武毅新军第一师的副师长,就算到了长白山,他还是挂着第一师地副师长!
“双喜,你看山后那片白桦林子,那里有个小山丘。如果我把老毛子的前锋放到那里。你有没有把握给我死死堵住他们?”高连山指着岭后的一片稍微平缓的谷地,在李双喜找到目标后又道:“没办法,只能拉长俄军的战线。才有机会一段一段地吃掉,让老毛子团在一起最后只能打成混战,唉,一万围八千呐!”
八千俄军,按照并列行军序列来计算,应该是四千米左右的行军线。山道密林中,倒是不怕这些俄军溃逃,逃是逃不远的,越溃逃越容易被熟悉地形,擅长游击的游击军歼灭。怕是怕他们抱成团,双方都是轻武器对战,这样一来战斗就肯定会拖延下去。八千俄军得吃多久啊?反正,在老毛子们被断后路,饿得没力气打仗之前,游击军别想给予歼灭性地打击!因此,司令通过八营拖老毛子后腿,再放开前路吸引老毛子挺进到桦树小山岗,是拉伸敌人战线地无奈之举,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歼敌手段!
跟着高连山也有四个月的李双喜迅速判明了战况,领会到司令地作战意图,立即两腿一并,铿锵有力地答道:“能!警卫连一定能堵住敌人!”
“嗯,去准备吧!”高连山爱惜地看了一眼李双喜,见这警卫连长跑远,又想起人家的老娘和此战的凶险,不禁提声冲着李双喜的背影喊道:“双喜兄弟,你的老娘妹子在山海关,我知道!”
白羽配合着使过激将法后,正好转来听到高连山如此大喊,心中也是一阵激荡。
翻身仗啊!这就是游击军的翻身仗!一、三纵队被打残了,也争取到这个歼灭北线敌人的复仇机会,要是直属纵队、二纵队、四纵队打不好这仗,怎么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弟兄们,又怎么对得起大帅和长白山里跟着游击军的老百姓!?
“司令,我去把握直属一团。中央的尖刀一定得锋利有力!”
“武毅新军没这规矩!”高连山一挥手否决了白羽的请战要求,在参谋官负责制的武毅新军中,战略战术一旦确定,师长、旅长、团长可以上一线,而参谋官必须坐镇指挥部。这是从李焘那里得来的传统。大凌河之战,李焘在金城筑垒;双台子河西一战,李焘在二旅六团前沿指挥部;坐镇总部的通常都是叶长生,规矩就是这么来的!
看着司令空荡荡的左袖筒子,白羽还嘴道:“难不成司令要去一团?”
“你猜对了!”高连山说着,果真向岭下一团伏击阵地方向走去,边走还边说:“老子去一团,就是给老毛子长长记性,让他们从此记住林海中的这场噩梦,从此不敢涉足长白山林海!打,要打得狠,别人去,老子不放心!”
劝不回来,更多的是不敢劝。大凌河之战时,高连山就是主力集群的指挥官,白羽不过是打杂的参谋,碰巧捞到了金城南下分队的指挥权;辽河一战,高连山是师级指挥官,统领全军最大的进攻集群。全军、不,全大清国第一战将啊!来这长白山,谁他娘的敢跟他硬抗?
司令去一团,按照他的风格,肯定能给老毛子来个中间开花,将其割裂成两段。那么,更多的割裂动作,还要随后展开,还要依靠参谋官的指挥!
白羽收敛了心神,注视着高连山的背影没入树林后,快步向指挥位置小跑而去。还有一连串的战斗命令等着他下达呢!
山林是寂静的,纵然有些声响,也被密密匝匝的树木遮挡,也被自然界的兽吼虫鸣声掩盖。
俄军北线支队的重要组成部分——符拉迪沃斯托克集群在切维岑少将的指挥下,确实是抱着旅游行军的姿态进军的。临时的行军序列变更,也是出于对翻越峰岭的需要考虑。战斗在鲍罗克涅夫支队的正面展开,北线支队是摘桃子支队,只要翻越峰岭与老爷岭北路的重装部队会师,这场战役就将以俄军的完全胜利而告终!
洋洋得意,是切维岑少将此时的心境;疲劳不堪,是切维岑少将和他的部队最普遍的状态。从图们江右岸一路翻山越岭来到这里,足足有七百多里的山路,可把部队折腾个够呛啊!
“啪啪!”
排枪声突然从背后响起。
切维岑少将一愣,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战斗已经拉开帷幕,一路平安行军过后形成的惯性让他破口大骂:“去看看是谁擅自开枪!?”
不等参谋人员去执行命令,更密集的枪声夹杂着喊杀声从后卫部队的奶头山方向传来。真的是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