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看着眼前的大鱼大肉,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现在享受的是千百年来在枉死城里最好的待遇,崔判官每天亲自来嘘寒问暖,牛头马面见了自己就低声下气,还专门指派了无常兄弟来给自己听差;除了一般的纸火香烛,甚至还可以享受着不亚于阳间的美味酒肉,人死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郑东还是很不爽。在阳间,作为名牌大学毕业、在读博士生的他刚刚接手一个重要课题,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挂掉了,难免心有不甘。而令他格外上火的是死那天刚好是他洞房之夜,憋了二十多年的正宗处男好容易盼到了人生重要时刻,眼看着新娘子羞答答的脱了衣服,亮出胸前一对颤巍巍的小白兔,郑东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就觉得涎痰上涌,眼前一黑,糊里糊涂的被无常勾到了阴曹地府。
郑东自问一辈子谨小慎微,别说害人,蚂蚁都不肯踩死一只,结果却落了个英年早逝,当然觉得冤枉,于是提起上诉。偏巧赶上地府休大礼拜,又拖了两天。第三天崔判当值,调出生死簿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生死簿上明明白白写着:河南某县郑东,禄及省员,命里一子,寿至九十三岁。崔判当时吓出一身冷汗,以前所未有的办事效率调出当日的催命符一看,上面朱笔写着几个大字:河南某县关陈。不过这“陈”字写的龙飞凤舞,基本上已经分了家,不仔细瞧的话还真跟“郑东”差不多。崔判大为震怒,拍了半天桌子才想起原来这两个字是自己写的。那天马面儿子过百天,自己急着去喝酒,一不小心竟给写分了家。回过味来便赶紧差牛头马面亲自送郑东还魂,哪知道到阳间一看,遗体已经火化了。
原来郑东新婚之夜促死洞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娘家人为了女儿的名声和今后的幸福,私自做主将遗体草草火化了事。这样一来郑东竟成了孤魂野鬼,整天在枉死城里哭天抢地的喊怨。这阵子正赶上地府严打,惩治贪污渎职犯罪,崔判心里有鬼,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只能低三下四去求郑东,恨不能拿他当祖宗供起来,并许诺重新投胎,王侯将相权臣商贾之家任选,总算是稍稍平息了郑东的怒气。
本来嘛,这世上哪天不枉死个千八百的?尤其是看到隔壁一大姐,因为长的象芙蓉姐姐,结果出门挨了一板砖直接拍死,现在只能在枉死城里天天嚼蜡烛,不是比自己更倒霉?想到这一层郑东心也就放宽了。提笔刷刷刷写了一些投胎要求,递到催判案头。
崔判一看要求,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只写了一句话:要求投胎到美女最多的地方。崔判知道这小子因为前世做处男压抑的太久,新婚之夜又枉死,所以造成了心理畸形,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传说中的变态。不过现在社会都一夫一妻了,上哪去给你找美女最多的地方?除非是沙特王储,但那地盘也不归咱管呀。越想这小子居然登鼻子上脸,越发觉得可恨,又不敢开罪。还是马面够阴险,拉着个大长脸想了半天,附耳递上一计。崔判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派小鬼传过郑东,通知他即刻上路。
郑东每天哭闹喊怨,无非也就是发泄一下心中怨气,没想到崔判还真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多少有点意外,生怕再遭算计,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崔判掌管六道轮回,决定偷偷将他发送到古代皇宫。郑东心想这皇宫里可是佳丽无数,美女如云,不免忘乎所以。也是他一时乐昏了头,竟然忘了问是回到哪朝皇宫投胎到哪位王公贵胄的身上,便满口应承,晕晕乎乎的被牛头马面推到了转生轮中,全然没有听到崔判在背后发出的一阵冷笑:“当王爷皇上?呸,别做梦了!历朝皇帝都是千劫万载才能修来,便是王爷也要经历三十六劫七十二世,我要真让你做了王,那头上这顶乌纱帽真的才保不住呢……”
话说郑东一缕幽魂离了地府,经一束白光导引,径奔紫禁城飞来。一路上果然有明媚女子团团簇簇,往来穿梭,莺声燕语,裙袂翩翩,刹时间魂魄酥了半边,只觉得世界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清新,一个左拥右抱姬妾成群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忽然魂魄一抖,身子渐渐有了知觉,睁开眼睛,发现正躺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环视四周,屋子很小,陈设也很简单,虽然不算破旧,只是光线很暗,多少显的有些阴。一个身着蓝布长衫、脑后拖着条大辫子的人正爬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盹,脑袋上扣着顶凉帽,倒有些象电视上演的清朝太监的模样。郑东心里一阵激动:看来真是到了皇宫了,原来是清朝,那也将就了。估计这厮是服侍我的太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角色?亲王?贝勒?哦不对,王爷是住在王府里的。那么我是皇上还是阿哥呢?就是居住环境简朴了点。正胡思乱想,撑着手臂想坐起来,一抬胳膊碰落了被子,搁在床边的蝇拂子也掉在地上。那个太监模样的人听见响动,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淡淡的道:“醒啦?你这一觉睡的真够可以的,他妈的,害得我整整两天没合眼。”
郑东一楞,这家伙怎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发作,看看那人,十五六岁年纪,长的倒也不错,只是五官线条过于柔和,看上去倒象个姑娘。说话也软绵绵的,看来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太监。这是郑东第一次瞧见真人版的太监,心理上不免一阵反感,有点想吐。好在他是打地府走一遭过来的,胆子壮了许多,定了定神道:“请问这位小公公是……”
那人笑着走过来,拾起被子道:“什么小公公,昏迷了两天就把我小宝子忘啦?亏得我这么伺候你。要不是因为你死去的哥哥,我才懒得理你呢。”
郑东道:“我哥哥死了?他是谁,我又叫什么?”
他这一声高了一点,小宝子慌忙捂住他嘴巴,低喝道:“你不要命啦?这里是坤宁宫,你这么大声,被别人听到可要掉脑袋的!”
郑东更觉得奇怪,连忙欠起身子。大概是昏迷的久了,乍一起来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用手一摸才发现后脑勺还缠着一团布。他想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道:“小……小宝子,我这一昏过去,怎么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我,我到底是谁?怎么会昏过去这么久?”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我,我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小宝子惊讶的看了他半天,总算相信他说的不是骗人的,摇着头说:“唉,看来你小三子还真是当太监的命啊!”
郑东吓得魂魄几乎再次出壳,张口结舌,费了半天劲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小三子?我是……太,太,太监?!”
小宝子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不是一样么?再说太监怎么了,吃皇粮拿皇饷,还不用上战场,过年过节还能吃上大肉,比庄稼汉强多了!……”
郑东也顾不上听他的,急忙解开裤子伸手朝里摸了半天,确定了长的圆的各个零件一样不少,刚有点放心,不料小宝子又加了一句:“别摸了,再过个把月,等小刀刘回来了就该给你净身了。你那宝贝还能留住么!”
郑东两眼一黑,恍惚中仿佛看见崔判那阴森森的脸,还有满脸奸诈的牛头马面正得意的冲着他奸笑,分明是说:嘿嘿,果然是美女最多的地方吧?你小子就等着看一辈子的美女、过一辈子干瘾吧!
他妈的,崔判,牛头马面,你们阴我!我要上诉!!!郑东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能喊出来,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