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儿的拼命挣扎,刘德亮拧着她的胳膊把她横拖到去。兰儿这时真的是欲哭无泪。比比慈安,同样是太后的身份,她却有萧然那样一个肯死心塌地为她卖命的男人,甚至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再瞧瞧自己拉拢的这个奴才刘德亮,关键时刻落井下石,甚至不惜出卖主子来保全自己……
“出卖我,你真的以为自己就能活命?”兰儿咬牙切齿的道。
“也未可知,好歹总比伸脖子等死强啊!”刘德亮脸上全无愧色,踮起脚高喊道:“萧总管,我是德亮,慈禧被我给捉住了!”
这一声喊,园子里的兵士立刻潮水般涌了过来,将假山团团围住。一片火把光亮中,当先走出一个人来,长身玉立,英姿挺拔,正是萧然。刘德亮谄媚笑道:“萧公公,这婆娘想要逃跑!还好让我给抓住了,公公您看怎么处置?”
一刻钟前,这奴才还一口一个主子的叫着,现在就变成了“这婆娘”,兰儿气的几乎昏了过去。萧然放声大笑道:“好,好!想不到刘德亮还会这么一手,真是人才啊!怎么着,你这算是将功折罪?”
“公公明鉴,德亮对您一直忠心耿耿,这一切,都是慈禧这婆娘搞的鬼,我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公公的事!德亮之心,天地可鉴啊!”
“你放屁!你敢……”
兰儿情急要叫。刘德亮抓住她手臂使劲一扭,痛地她啊一声惨叫,下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刘德亮仍不放心,从袖子里摸出一柄匕首,按在她修长的脖颈上。
“恩,德亮这件事办的不错。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先把慈禧放过来再说。”
萧然一挥手,几个侍卫上前正要拿过慈禧,刘德亮却敏捷的退了一步,匕首微微一扬,笑道:“萧公公,不是德亮信不过您,实在是这件事,前后颇多曲折。只怕有小人在背后搬弄是非,编排德亮的不是。萧公公洞察秋毫,自然是不会信的,只是众口铄金,真若这般,德亮岂不冤枉地很?”
刘德亮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那是想借慈禧这个筹码,要挟萧然放过自己,否则的话,就要拼个同归于尽了。这家伙心里清楚的很。萧然一时半会儿的还需要慈禧留着性命。萧然笑眯眯的看着他半晌,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啊!刘德亮,想不到你还真是个人才。成,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慈禧。从前的一切事情,我都既往不咎。”
“真的?”刘德亮眼伸一亮,但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这,只怕是口说无凭……”
“我萧然在此立誓,刘德亮无论有罪与否,我萧然绝不追究。如违誓言,皇天不佑!”萧然深吸一口气,道:“话我已经说到了份儿。德亮,这回你可放心了?”
“放心,一百个放心!”刘德亮眉开眼笑的放开兰儿,一边道:“公公说话。那就是金口玉言,一准儿……啊!”
声音戛然而止。随着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一颗大好头颅凭空飞起老高,鲜血疾喷,仿佛下了一场血雨。刘德亮那没了脑袋的身子晃了两晃,扑通栽倒,手中兀自紧紧的抓着匕首。头颅跌落,双眼仍然睁的老大,仿佛至死也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刀。
后面,梅良甫掉过刀锋,在鞋底轻轻一拖,抹去血迹,若无其事的还刀入鞘。萧然摇头叹了口气:“唉,我只是说萧然是绝对不会追究的,但是别人会不会饶了你,我可就保不齐了!”
兰儿被溅了满头满脸的鲜血,这时才回过神来,放声尖叫。萧然脸一沉,厉声道:“不想死地话,就给我闭嘴!”
这一嗓子还真灵,兰儿果然乖乖了闭上了嘴巴。梅良甫伸手揪住她脖领,老鹰捉小鸡似的提到萧然面前,扑通丢在地上。
此时的慈禧太后,叶赫那拉兰儿,发髻散乱,脸色苍白,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惊恐万状的道:“你们,你们真敢造反!……六额附,六额附何在?”
“微臣在!”人群中走出景寿,干笑了两声,不紧不慢的道:“太后恕罪!萧公公地意思,那就是慈安太后的意思,微臣也是迫不得已。有什么话,您还是等着跟太后说吧!
“好,好!景寿,算你狠!……萧然,我真后悔没让陈胜文早把你杀了!”
“也是,奴才这心里也纳闷呢,一向心狠手辣的慈禧太后,怎么着竟会放我一码呢?”萧然叹了口气,转头道:“陈大总管,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可不好说。主子们的心思,咱家一个奴才,怎么敢妄猜呢?”
萧然背后闪出陈胜文那胖乎乎的脸孔,兰儿目瞪口呆,半晌才明白过来,怒道:“好你个奴才,我说他怎么能大摇大摆的跑出来,原来是你搞的鬼!千杀的贱胚,我向来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出卖我?!”
陈胜文笑眯眯地也不生气,慢声细语的道:“主子见谅。老陈脖子上只生了这么一颗脑袋,万万丢不得的。为了留个吃饭的家伙,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兰儿气地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道:“萧然,你若带种,快将我一刀杀了!想让我对你屈服,那是做梦!”
“杀你?怎么着棋还没下完,就要认输了不成?”萧然哈哈大笑,“我要是真现在杀了你,谅你也不会服气。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六王爷,还有个荣将军么?估摸着这会儿也就该来了吧!”顿了一顿,萧然俯下身子,低声道:“至于带不带种,这个问题,你应该清楚才对。”
兰儿给他这一句羞辱。眼泪登时滚了出来。不过想想他说地也对,荣禄的亲军杀到这里应该也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奕队这时也应该开
城了吧。还没有做最后一搏,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有了这根救命稻草,兰儿心顿时安稳了不少,神色也镇定下来。道:“萧然,你真的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就凭你这些个侍卫,就凭景寿的步枪营,你以为真能斗得过我?笑话。聪明地话,就趁早把我放了,否则大军一到,玉石俱焚,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说来也巧。话音还没落,就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神武门方向朝这边奔来。一个声音高叫道:“山东八旗军副都统胜保,州守备军都指挥使孟谦,奉旨护驾!谁敢阻挡,格杀勿论!”
兰儿只觉得浑身一振,登时来了精神,竟噌的跳了起来,指着萧然鼻子大笑道:“怎样,怎样!早说你翻不出我的手心去。该死的奴才。还不乖乖的跪下求饶,我一时心软,留你个全尸也说不定!”
“这么说,感情我还要多谢主子恩典才是?”萧然哈哈大笑,忽然扭头向外叫道:“六王爷,既然来了。就甭躲着了,太后可是盼你盼的望眼欲穿呢!”
“臣奕
人群分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议政王奕一时有些愣神,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你的……那些个兵呢?”
“兵?你,还嫌害我不死!”一向风度翩翩的六王爷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让在场的人大跌眼镜。就看奕劈头丢在兰儿脸上,怒道:“贱人,居然用面粉来糊弄我。你当我是白痴?”
“什么?!面、面粉?!……”
兰儿能够成功的劝说奕的那些白粉作为条件。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身边早有了个内鬼安德海,将她辛辛苦苦攒的这点子家当都换成了如假包换的面粉!兰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萧然冷笑道:“别急,事情还没完呢。你难道不想见见你的荣将军?”
—
兰儿抚着胸口,肩膀剧烈地起伏,喘息着道:“荣……荣……”
“荣禄在这里!”
又是一阵脚步声,园子里呼啦啦涌进一群杀气腾腾的汉子。当先一人,赫然竟是原虎枪营包衣参领、现在的大兴山特种部队大队长盛左!身后两个,一个段兴年,一个程通,拖死狗般的拖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家伙,正是亲军侍卫统领、内务府大臣荣禄。昔日不可一世的将军,此时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站都站不起来了。
“怎么样啊,叶赫那拉兰儿,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你,你别得意地太早!慈安与你狼狈为奸,气死大行皇帝,你以为这件事可以瞒尽天下人的耳目么?还好我早留了一手……”
“主子,您是说我么?”
一个人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先跟萧然打了个千儿,讨好的道:“萧公公,那个不倒翁,我已偷偷交给了陈总管,估摸着您已经收着了。至于知情的人,奴才已经列出了详细名单,请您过目。”
“小安子?!连你,连你也……”
兰儿只觉得胸口给大锤重重砸了一记,竟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安德海叹了口气,道:“主子莫怪,奴才也实在是没法子。伺候您这么多年了,总得给自己某个出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跑到宝禄身边,谄媚的道:“小宝子,你瞧我这次干的很漂亮吧?”
“恩,贱货,这次还不算赖。晚上好好犒劳你。”
“……”
兰儿两眼一闭,万念俱灰。萧然一声冷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折本,厉声道:“叶赫那拉兰儿接旨!”
“旨?我,我是太后,谁有资格给我下旨?”
“这是大行皇帝地遗诏!跪下!”
段兴年抢前一步,抓住她的头发按倒在地。奕纷跪下,萧然展开折本,高声念道:“咸丰十一年二月十四谕丽贵妃:朕素近丽妃而远懿妃,因其骄纵专横,跋扈宫闱,深恶为人。今贬黜为贵人,然既生皇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太后。惟朕虑者,懿贵人对丽妃素有怨妒,他日得势,恐对丽妃母女不利。况朕忧劳国事,致~:此诏,着即将懿贵人打入冷宫。凡我臣子,奉此诏如奉朕面谕,凛尊无违。钦此!”
“这不可能!假的,全、全都是假的!……”兰儿茫然四顾,忽然疯了般地放声狂笑,声震屋宇。段兴年使劲一扯,竟扯掉了一缕头发,兰儿也不觉得疼,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萧然衣襟,嘶声叫道:“假的,这些都是假的,对不对?”
“省省吧。如果你早一点意识到自己的野心,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众叛亲离。瞧瞧你自己,还像一个女人么?”
萧然漠然推开她手臂。兰儿连退数步,颓然跌坐在地。看着这个昔日艳光照人、娇媚绝伦的女人,此刻竟落魄到了这般田地,萧然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底某根弦被轻轻的拨弄了一下。尽管历史上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但是在此刻看来,却又显得那么无助。
园子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燃烧的火把必剥作响。
“萧公公,您看……”
半晌,奕去……”
“等等!”
兰儿轻轻拂了下腮边的乱发,缓缓站起身来。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上面还有斑驳的血迹。
“小三子,你能不能……为我梳一梳头?一次就好,我想,这也是我求你的唯一一件事,答应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