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主的掩护下,没有人知道苏逸的真实恢复情况。所有人都认为苏逸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从曾经的天才,到昔日的废柴,再到今日的废人……还有,将来的死人。当然,死亡是苏家寨所有人的归宿。
在这个过程中,充分显示了苏逸命运的多舛和不幸。人们对苏逸的情绪也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从艳羡崇拜,到鄙夷轻视,再到同情怜悯。
少主另立仪式也已经延期推迟。不仅仅是因为苏主无心主持,也是因为人们对于他们的同情,还因为有些人已经认为少主之位已成定局,推迟数月并无影响。
房间内,苏逸一个人显得很安静。
他活动着手掌,观察着重新恢复完好的身体。
掌纹的脉络仍旧如初,手腕处的脉搏同样跳动着,只是比以前更加坚强有力了。
然而,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境界连奠基都不是。
一个连奠基都未到的人。
一个根本没有资格修行的人。
一个根本没有资格说自己曾经修行过的人。
静。空荡荡的静。不会有人来打扰。
自从被那青衣老者毁掉修行三基之后,苏逸昏死数月,继而醒来,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从秋天到春天,外面的世界变化了很多。
苏逸没有出去,但他知道。
从冷暖的感觉可以判断。
房间靠窗的位置悬挂着一串风铃,偶尔一阵风吹过,便传来清脆的叮咚作响声。
从风和风铃的响声也可以判断。
风不再冷冽,而是充满了春天的温和。
风铃的响声不再孤寂,而是增添了许多欢快。
然而,他的心,却愈发冰冷。目光中,也会不经意间闪过几道寒芒。
在被废掉的那一刻,太上长老若有似无看向自己的那两只干枯浑浊却精光闪动的老眼,让他印象尤深。
不仅是来自眼前的印象,还是来自过去的记忆。
记忆中的感觉并没有错。
曾经让自己如坠冰窟的目光,曾经令自己胆怯畏缩的目光。
苏逸想过要报复,不仅是为了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和耻辱,更是因为父亲为了自己所承受的伤痛和屈辱。
然而,苏逸知道,自己不能。不是自己不想,而是自己没有能力。
于是,他愈发沉默、安静和冰冷。
人体之根本——筋骨、气血、经脉,彻底被废掉。
这是奠基境的前三个阶段,更是修行的关键。
三基被毁,也就导致苏逸现在连奠基都不是。
虽然,这三者重组。但他丧失了修行境界,此时却无法自观,不知道体内确切的情况。
苏逸不知道识海内的骨片现在怎样了。
苏逸不知道之前觉醒的那块小黑砖还在不在。
苏逸更看不到自己重新形成的气海内正有一个星云状的漩涡,在缓慢地旋转着。
在这种情形下,连苏逸都认为自己是个废人了。
是的,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连废物都算不上。废物还有废物的废,而废人是连人都做不成的废。
不过人们同情废人,却不会有人同情废物。人们嘲笑废物,却没有人嘲笑废人。
但是,苏逸却没有不清醒。因为冰冷,所以清醒。因为平静,所以清醒。
也因为清醒,他相信自己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于是,他开始分析。
没有修为,不意味着完全不可以修行。
修行还可以重新开始,从零开始。
零,有时意味着回到了最初开始的地方,但不意味着一无所有。
他开始回想入门修行的方法。
修行第一步,引天地灵气入体。
自此之前,则需要感知天地灵气。
就像当初第一次修行入门那样,苏逸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感知到了天地间充斥的灵气。
接下来则是引灵气入体,由外而内,逐层改变筋骨、气血和经脉。
放松身体,打开全身诸窍百穴,融于天地……
外界灵气徐徐引导,缓慢的通过肌肤渗入。
然而,却如石沉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灵气无法停留。
当灵气第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时,苏逸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当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灵气仍旧消失的无影无踪时。苏逸的感受已经不只是困惑、不解、茫然、烦躁。
无法修行。
没有修为。也无法修行。
内心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和无助。
原本以为上天给自己关上一道门,必然打开一扇窗。然而现在看来,原本就没有窗。
原本就没有希望。
可是他还是继续尝试了无数次,因为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
他的修行方法并没有错,无论是根据第一次修行入门的经验,还是根据《修行概要谱》之上的理论叙述,都没有错。
那么为什么灵气无法在体内停留?
无法停留也就无法通过灵气改变身体,更无法修炼筋骨、气血和经脉。
修行最基础的奠基境的前三个阶段都无法跨过,更无法进行更高层次的修炼。
就像竹管里要流的水,在竹管的最初一段便被堵住了,流水再多,也无法流过去了。
难道真的都封闭了吗?
难道真的就此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吗?
……
几天过去了。
苏逸找不到答案。他绞尽了脑汁,翻遍了能找到的每一本修行书籍,尝试了所有能够尝试的方法。
仍旧不行。
骨片。识海中的骨片,苏逸也尝试着去沟通,然而却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音。
骨片所载,碎筋骨、竭气血、断经脉,已经全部完成,为何却接受不到任何信息呢。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难道真的要找死方成?
可是明明已经死过一次。
能够再次醒来,说明骨片救过自己一命。但苏逸却不知为何骨片就此失去了讯息,为何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副样子。
在几日苦思和尝试无果的情况下,苏逸不得已只能放弃。
推开房门,来到院落里。
院子里种植的花草早已轻吐芳蕊,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几块假山假石堆在院落东侧,山石与地面接触的地方覆盖了一层碧绿的苔藓。
院墙是由砖石垒成。墙头有几块砖石在风吹日晒下略显松动。几根生命力顽强的小草从砖石之间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望着那几块砖石,苏逸忽然想起觉醒当日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块小黑砖,那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本命物才对,只可惜……
漫无目的地想着,他忽然脚步停顿下来,伸出一只手,抓下一块板砖便朝自己的额头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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