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不夜城,城门口只有守卒,却不宵禁。大街上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巨贾骚客,鲜衣怒马、彩轿重辕。
大街两旁灯火通明,酒楼客栈挂满幌子、吊足了灯笼,一家比一家富丽堂皇。楼阁里,笙歌艳曲、浪笑娇唤,不时飘出,此起彼伏。
吕无病和慧来大为兴奋,一边转着圈、一边往四处瞧看,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家好!
柳下男皱眉说道:“我说你们两个,这里实在太吵了,不如去城外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借宿。”
吕无病说道:“阿男,这里可是前朝的都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要出城干嘛?傻啊!”
慧来手指前处一家酒楼,说道:“无病你看,那家酒楼有三层阁楼,我们不如去那家看看吧?”
“好,咱们走!”吕无病应道。
正要往前走去,不想一人一个耳朵被柳下男拧住。柳下男大声说道:“我说的话不听是吧?好,我现在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听还是不听?”又用力扯住吕无病和慧来的耳朵往城外拉。
二人无奈被拧住了耳朵,只好一边讨饶一边出了城。等柳下男松开手,吕无病和慧来免不了要和柳下男大吵特吵。就这样一路吵一路走,来到了西子湖畔。
月夜下的西湖有多美?美得足以让所有人陶醉!微风送拂下,湖岸的垂柳轻轻摆动,惊起枝头三两声莺啼。湖水,则像披着千层银鳞,隐约闪现。还有湖面上,画舫轻摇、灯烛通明,幔帐内、丝竹叩耳、软玉怀抱,好一个人间天堂!
柳下男远眺着西湖叹道:“真是‘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吕无病说道:“吟诗?我也会!听好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慧来说道:“接着该我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杭州’!”
柳下男听见了好气又好笑,说道:“慧来,明明是‘骑鹤下扬州’,怎么成了骑鹤下杭州了?”
吕无病哈哈大笑道:“阿男,慧来连一本《百家姓》都没有读过,你和他计较什么扬州还是杭州啊?哈哈……”
慧来明知自己念得不对,却也不肯认错,嚷道:“无病,就算我念错了,那也是念错了诗。你那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也算作诗呀?还有你阿男,你去过扬州吗,你知道扬州在哪儿吗?”
果然被慧来说中,柳下男确实没有去过扬州,只好“嗯……啊……”了老半天,没了反驳。
三人一狗沿着湖岸走,慧来手指前方喊道:“无病、阿男快看,前面有个水榭挂着幌子,一定是卖吃食的。走快些,我都饿得快不行了。”
黑妞听见,也跟着“汪……”一阵起哄。
柳下男往前看一眼,觉得有些失望,说道:“什么水榭?明明就是个茅草棚子,会有什么好吃的?”
吕无病已经展开了幻想,陶醉的说道:“我可不求有什么好吃的,我只求能有一碟臭豆腐吃,就真的‘暖风醉’了。”
说话间,三人步入湖畔草亭,见亭中没有食客吃酒用餐,便找了个临湖的座位坐下。吕无病喊道:“老板、老板,人呢?有生意上门了。”
灶间门帘掀开,走出一个人来,说道:“三位小爷,我就是此间的老板。请问三位小爷有什么吩咐?”
慧来已经饿得不行,说道:“弥勒佛!老板,有什么能吃得饱的先端上来。”
吕无病跟着嚷道:“臭豆腐,我要臭豆腐!”
“两个粗鄙的傻蛋,带你们出来实在丢脸。”柳下男横了吕无病和慧来一眼,对老板说道:“请问老板,你店中有些什么拿手好菜?挑些精细的只管上来。”
老板打个哈哈,说道:“这位小爷,你们三位来得晚了一些,我都快上板关门了,厨房做菜的材料也早已经用完。我看你们还是去城里用餐吧,城里的饭馆酒家有通宵经营的。”
“什么?我们刚从城里出来!”慧来嚷道:“我饿得实在走不动了。老板,你去灶间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只要能填进肚子就行。”
老板说道:“如果是这样,厨房还有几个便蛋、一碟花生、几样酱菜,米饭可以给你们现煮一锅。三位小爷,可使得么?”
吕无病说道:“老板你就快些吧,我也饿得快受不了了。”
老板把眼睛望向柳下男,柳下男知道慧来和吕无病一准儿是赖着不走了,只好挥手说道:“也罢。老板,那就麻烦你快些吧。”
老板应一声“好喽”,转身进了灶间。只一会儿,五碟子冷菜摆上了桌,老板说道:“三位小爷请先吃着,米饭还要一会儿才熟。噢、对了,厨下的水桶里还有一条鱼,不知三位小爷要不要烧了端来?”
“要!”吕无病和慧来两眼放光、齐声答道。
“慢着!”柳下男独对吃食挑剔,问道:“老板,你那是条什么鱼?怎么烧煮?”
老板说道:“鱼是条一斤八两重的草鱼,就是从这西湖里打上来的。再用本小店祖传独有的方法烹饪、‘糖醋鱼’,怎么样?”
柳下男听罢,摇头晃脑、作派十足,说道:“糖醋鱼讲究酸、甜、鲜、香、嫩。好,就容你做来尝尝!”
老板说道:“这位小爷,如果只占这五样好处,就称不上是祖传独有了。本小店做的这道‘西湖醋鱼’香气沁脾、入口即化……”
吕无病和慧来早已经听得满口生津、饥肠辘辘,慧来急道:“老板你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更饿了呀。你还是快去做来吧!”
老板扭身回到灶间,好一会儿,方才托着食盘走出。布帘刚刚撩起,就有一股子鱼香味传出,三个人禁不住都伸长脖子、猛咽口水。
老板将三碗米饭端正在三人面前,又把西湖醋鱼摆在桌子中央,退回灶间去了。
果然是香气沁脾,吕无病闭上眼睛用力猛嗅,完全陶醉了!光是香味都那么吸引人,鱼肉岂不是更好吃?吕无病睁开双眼、拿起筷子,大叫一声:“啊呀,不好!”盘子里只剩下一个鱼头。
原来,这条鱼的上下各半段已经落在了柳下男和慧来的碗里,两人正埋头吃得“吧嗒”作响。
吕无病这个后悔啊,直怪自己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只好无奈的去夹鱼头。鱼头是从中劈开的、只有半爿,脑汁早已混在了汤卤里,也没什么肉。吕无病撂下鱼头大喊道:“老板,你快给我出来。”
桌子下的黑妞冲慧来轻“呜”一声,慧来知道是什么意思,说道:“无病,原来你不爱吃鱼啊!”飞快地夹起鱼头往桌下扔。
吕无病哪里还来得及阻止?眼看着鱼头还没有落地,就进了黑妞的嘴里。这下好,连鱼头骨的滋味都没得尝了。
吕无病见老板跑了出来,把气都撒在了老板头上。大声喝道:“老板我问你,我们明明要的是一条鱼,你为什么只上半爿?难道你见我们年纪轻,就以为好欺负么?”
老板急道:“小爷莫急、小爷莫急,本小店这道西湖醋鱼从来都是只作半爿的,绝非是为了欺负小爷们。”
柳下男还没吃过瘾,也和老板计较起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下哪家饭店做鱼作半爿的。老板,如果你不是存心短斤缺两占我们的便宜,那就请你把为什么做鱼作半爿的道理说出来。”
“对!”吕无病说道:“讲得通道里则罢,如果是真想占我们的便宜,哼,小爷我不仅不给钱,还要把你这个破草亭子给扳倒了。”
老板双手急摇道:“三位小爷请听我说、请听我说……这话要从我的曾祖爷爷说起,我的曾祖爷爷本是岳飞、岳爷爷帐下的伙头军,自岳爷爷被秦桧狗贼害死在风波亭后很久,我的曾祖爷爷才得到噩耗。因为钦佩岳爷爷忠义英雄,我的曾祖爷爷便来到了这西子湖畔的岳爷爷坟前,要终身为岳爷爷守坟。自此,我们这一家就在此地生根落户了。因为我的曾祖爷爷做过伙头军,所以就在此地开了家小饭店过活渡日。而这道西湖醋鱼的做法,就是我的曾祖爷爷传下来的。那么为什么要说、这到西湖醋鱼只卖半爿呢?是因为前朝皇帝昏庸,使我大好河山失去半壁,就如同整条鱼失去半爿一样。而岳爷爷一心想着直捣黄龙、还我河山,最终却落得壮志未酬身已休。唉,之所以这道西湖醋鱼从来只卖半爿,就是我的曾祖爷爷为了纪念忠肝义胆的岳飞、岳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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