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几个月前,保密局给上海站派来一位特派专员,这个特派员啊,长相倒是挺帅挺清秀和善的,可为人简直就是个怪物,不仅是反复无常,而且冷酷无情,站里的人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个个称他是活阎王。”“有这么可怕吗?”“别急,听我说,这特派员刚来的三天,就没在办公室里呆着,也不跟大家打照面,说是要先看看大上海的风情,站里给他专车,他不要,却包租了一辆黄包车。有天下午,他在路上,因为阻拦一名特务对一位女学生耍流氓,特务不认识他,而且,他当时穿的是便衣。这个找死的小特务,竟然把他当成嫌疑犯,押回站里,还要向站长论功行赏。你猜怎么着,就在站长室里,他朝那个特务大吼一声:败类,党国的事业全败在你们这群人渣的手里,说着就是一枪,把那个特务给枪毙了。在场的人,别说是我们这些下属,就连站长和那个平时专横跋扈天,谁也不放在眼里,不怕地不怕的张一彪都吓得目瞪口呆。”“这是真的?”许梦雨半信半疑地问。“我骗你们干什么。还有呢,接下来,他让我去通知少尉以上的军官开会,凶神恶煞的说‘迟到者杀’。当时,我都没敢说话,赶紧地一个个通知,还特别关照他们别迟到,特派员正发火呢,别撞到枪口上了。可就是有一个行动组的中尉组长,正急急忙忙地往厕所跑,我跟他说话,也只是一个劲的‘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开会的时候,特派员的枪就放在桌子上,一脸的杀气。这位中尉组长大概因上厕所迟到了,特派员对他说‘报上名来。’‘报告,行动队中尉组长……’特派员一听是中尉军官,还没等他说出迟到的原因,撩起一枪。‘砰’的一声。没了,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就这样瞬间,稀里糊涂地消失了。”“这根本就是冷血。”“这两声枪声,把站里的大小特务全给镇住了。往后我下会议通知时,他们都要悄悄问一句‘特派员参加吗?’只要是听说特派员到会,个个都象兔子似地,争先恐后的跑进会议室,生怕自己也落个稀里糊涂的下场。不过,这话要说回来,我倒觉得这个特派员为人挺正直的,也挺公正的。这些小特务在外面,打着保密局的幌子,欺男霸女,勒索钱财,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肆无忌惮,目中无人。这下好了,终于来了个阎王爷,可以镇住这帮人渣了。刚才的事,要让那位特派员知道了,还不活扒了他们的皮。你说,他们听到我说要告诉特派员,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会不知道。”“一物降一物,这是自然规律。诶,前面有家咖啡厅,我们进去喝杯咖啡,休息一下,走了这么久的路,我两只腿都酸了。怎么样?”梦茹提议道。“好啊,我正好也有点口渴了。”关长生接到了蹲点的任务,他知道这是一份不出力的苦差事,需要的是耐心和忍耐度,这等人的时间是过得最慢的。所以他准备好了充足的水、干粮和烟。把黄包车停在了公寓的旁边。公寓虽然紧挨着繁华的霞飞路,但和霞飞路相比,却显得太别得冷清,马路上也没几个人,进出公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几乎没有。他的心里牢牢地记着那张没有见过面的刀疤脸,目光在每一张脸上扫过,哪怕是路上的行人,他也没有放过。咖啡厅里,背景音乐萦萦缭绕,咖啡的香味飘渺、弥漫在空气之中。“你们说,这上海人还就是怪,现在国民党和解放军已经是炮火连天了,可这里的人,却依然是谈笑风生,一派歌舞升平的和平盛事。”“这有什么奇怪的。梦茹,你忘了,淞沪大战的时候,日本人的飞机在头顶上飞,炸弹在耳边响,不一样有人在咖啡馆里喝着咖啡,聊着天吗。日本人占领上海后,也没有听说哪家歌舞厅关门歇业,照样是靡靡之音伴随着他们度过每一天的。他们都很现实,战争归战争,这人的日子总是要一天一天过的。当然,做人的品味也不能丢。”“真实,这也是需要一些勇气的。”“惊涛骇浪也会有个平息的时候。再说了,这战争也只是两个政党,军人和军人之间的事,老百姓不参与,也没那个参与的份。”“姐,话是这么说,现实也是这样的,可你别忘了,战争的灾难最终总是落在老百姓头上的。这上海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北平的老百姓现在是哀声怨道,战争爆发,物价飞涨,这老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北平的市面上,现在是缺衣断粮,少医少药。”“二姐,你别说北平,上海也差不多,学生反内战、反饥饿的游行队伍就像接龙一样,我们保密局的人都快成了街头警察了。警察局和宪兵司令部的监狱全满了,前几天,还往我们保密局监狱送学生呢。你说,抓那么多的学生,有什么用啊。”“梦兰,你可别小看,代表的是一种倾向,代表着广大老百姓的心声和愿望。你忘了,中国的新民主义革命不就是从五四开始的吗。对了,我这次回来,是带了个大单回来的。”“什么大单?”“刚才我不是说到北平缺医少药吗,长青的父亲。”“二姐,还长青长青的,你直接说未来的公公不就得了。”“少跟你二姐贫嘴。”许梦茹敲了一下小妹的脑袋继续说:“给我介绍认识了一个代理商,他希望我这次回上海,能从咱家的药厂弄批药品回去,为北平的老百姓解解忧愁。”“弄药?”许梦雨说,“这可是件天大的难事,你别看咱家药厂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可暗地里的激流险滩却是数不胜数。咱家的药厂早已被军方控制,所有的抗菌消炎类的药,从下计划到生产过程,全被控制,而且由军方统一包了销售权,就连爸爸这个董事长、厂长也没有销售的权利。只有那些极为普通的感冒药,退烧药和维他命,才可以销售给上海的医药商,爸爸这个董事长厂长早就成了一个摆设。”“所以,我要你们二位帮忙啊,这可是一单大买卖啊。”“就算你弄到了药,没有保密局上海站签发的特别许可证,你也运不走的。”许梦茹看看梦兰。“二姐,你别看我,看我是没用的。这事,你别指望我。现在我们站里是特派员说了算,站长也得听他的,我见到他,双腿就直打抖,你让我去求他,不是在阎王爷面前求生吗。”“不至于吧,你刚才不是还说觉得特派员为人正直吗,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对你这朵军统之花冷酷无情吧。”“得,得,得,反正我是帮不了你的忙,你别指望我。”“好了,这事咱们找时间再从长计议。梦茹的这个订单,我们姐妹三人共同想办法去完成。喝咖啡。有钱不赚,不成了猪头三了。”“大姐,二姐,对面有家照相馆,我们去拍张合影,过段时间二姐回了北平,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好主意,走——”猎物总是在猎守者不知不觉中悄然出现的,刀疤脸终于在那一刻进入了关长生的视线。关长生迅速落下草帽,透过草帽的缝隙,看见刀疤脸拎着个皮箱走进了公寓的大门。关长生起身,拉着黄包车来到大门的对面,面对公寓的大铁门,他目窥着里面的一切。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见刀疤脸拎着皮箱从大门走来,他拉起黄包车也朝大门走去。“先生,要车吗?”刀疤脸什么也没说,就坐上了黄包车。“先生,这是想去哪里。”“东新桥15号。”“好嘞,先生请坐好,起车了——”江来生在院子里,逗鸟喂食。“老板,电话,是长生的电话。”“长生电话,说明目标出现了。”江来生跑步进了房间,拎起电话:“喂,长生。”“目标在东新桥15号下车,这里好像是他的住处。”“你先别走开,看好了,我让丁继发过来接替你。”“长青,你说的情况和梦雨说的差不多,看来,要想从药厂里弄到药,困难很大,而且我听梦兰说,只要是药,不管是什么药,没有保密局的特许证,别想出上海。”“我注意到了,药厂的办公区域有宪兵和特务,大门口有两个宪兵把门检查,再就是成品库有一个班的宪兵,领头的是便衣,应该是保密局的特务,生产车间里配料房,包装房,都没有宪兵把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样才能把这一批药弄到手,这类药品的销售权,完全控在军方手里,我们要想办法插进去,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走军方路线。”“要不,我跟组织上联系一下,让他们再想想办法。”“不要麻烦组织了,还是我们自己再想想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