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春天。
当年仅十五岁的伊丽莎白·阿玛莉娅·欧根妮公主从马上坠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确定了,她不可能成为萨克森王子的妻子。
萨克森的玛丽王后听到这个消息,皱眉道:“太冒失了……”
伊丽莎白公主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外伤,但是似乎受了较为严重的内伤,有几分钟的时间,她危险的停止了呼吸,这使得照顾她的家庭教师非常恐慌。所幸的是,几分钟之后她便又恢复了呼吸。
昏迷中的小公主被紧急送回王宫。经过危险的移动颠簸,在侍从们将她的身体放置到床上之后,悠悠醒转。
“啊……”年轻的巴伐利亚公主吐出了极为细弱的一个音节。
然后,伊丽莎白公主——也就是以后被奥地利皇帝称为“天使茜茜”的女孩,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意识涣散,几乎无法集中的注意力,口渴得要命,背脊和右肋抽筋般的痛楚。然而,那些穿着华丽的妇人们是什么人呢?
伊丽莎只觉得头疼欲裂。
“水……”想当然的,这个字是用中文说出来的。可是这个含糊的发音被包围着她的人自动忽略了。
“伊丽莎白公主!”家庭教师喜极而泣,首先扑了过来。
伊丽莎白这个词倒是能听懂,可是还有一个单词是什么?想了想,好像是“公主”的意思哦……伊丽莎迷迷糊糊的,随口而出:“什么?公主?”
妇人们一阵骚乱,然后一个男人靠近了床边,“殿下?”
“呃……我很好。”伊丽莎慌乱的脱口而出,“这是哪里?”
“这里是德累斯顿,您在萨克森国王的宫殿内。”
“嗯?萨克森?”伊丽莎只记得有个下萨克森州……等等,国王?宫殿?这个……这些词好华丽,包括那个公主的称谓……难道?伊丽莎惊愕的突然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时空?!
那个男人——看起来是个医生——开始检查伊丽莎的瞳孔,被伊丽莎粗暴的打断,“我很好,不用检查。”
用手肘支撑身体想翻身下床,却因为肋间的痛楚不得不放弃了行动。
伊丽莎牙缝咝咝吸气:“好痛!”
“公主殿下!”家庭教师小心翼翼的叫了起来,“您刚从马上掉下来,受了很严重的伤……请你……请你不要再动了。”
“我的肋骨断了么?”
“没有,殿下。”医生回答道:“殿下的右肋有点肌肉损伤,不过幸好没有伤到肋骨,休息一周就会没事。不过在这一周的时间内,我建议殿下还是卧床休息为好。”
伊丽莎呻吟了一下,“好吧……我不动。嗯?你刚刚叫我什么?伊丽莎白?”心里说,倒是跟我的英文名字一模一样呢。
“殿下,您是巴伐利亚的伊丽莎白公主啊。”
“啊,是的。看,我还没有摔坏脑子。”伊丽莎笑了笑,“不过有些事情我确实不太记得了,如果有人可以帮我回想起来我会非常高兴的。”
包围着她的妇人们开始散开,脸上都展开笑容。
“把我的镜子拿来。”伊丽莎对家庭教师吩咐道,从衣饰的华丽程度以及对自己的关心度上,很容易分辨出谁是身份较为低微的家庭教师。
镜子很快被拿过来,于是伊丽莎看见了被自己占用了躯体的这个女孩的容貌:是个拥有很显著日耳曼血统的少女,皮肤瓷白,嘴唇粉红,有婴儿肥的圆润脸庞,额头甚宽,丰茂的棕褐色头发有些儿凌乱的散在枕上。
伊丽莎用中文嘟囔着:“我知道中国神话中有很多附体的传说,可是不知道居然可以穿梭时空。”当然,她说的话不会被在场的任何人所理解。
“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下午五点了。”
“我是问,哪一年?”
“殿下!”家庭教师像是被吓住了,“今年是1853年。”
“1853年啊……”伊丽莎下意识的重复着。1853年……这是什么概念……十九世纪的欧洲……天哪,这难道是上帝给我的惩罚吗?
“巴伐利亚的公主……我的父亲是谁?我的母亲呢?”
“哦,天哪!”家庭教师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您的父亲是波森霍芬的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公爵殿下,您的母亲是卢德薇卡公爵夫人。哦!伊丽莎白公主,您真的不记得了么?”
伊丽莎怔了一下,微笑:“乌尔芬夫人,我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父母呢?我只是头疼的厉害。”伊丽莎把镜子递给她,轻声嘟囔着:“总以为这还是家里。我累了,想休息。”
妇人们包括医生都谦卑的退了下去。
1853年的欧洲,发生了两件震惊世界的事情:克里米亚战争爆发,以及奥地利皇帝的婚礼。克里米亚战争的爆发,实际上改写了欧洲的近代史;而奥地利皇帝的婚礼,则改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
在伊丽莎那相当少的欧洲历史知识中,只是因为对茜茜公主的个人迷恋,而浮光掠影的看了不多的一些历史读物,其中不乏一些偏颇的与事实不符的观点,但是——历史一向是按照书写者的观点来记录的,在二十一世纪更是如此。
努力回忆伊丽莎白·阿玛莉娅·欧根妮公主的一生,除了她是个美人、并且得到当时欧洲最高贵最有权力的男人的爱情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有电影中那些美丽的湖光山色、颜色绚丽的礼服裙了。
然后伊丽莎长吁了一口:那么,我就要在一百多年前的欧洲,成为一代美人茜茜公主了?这还真是……太出人意料的惊喜呢!
在头脑出现暂时的空白之后,因着肉体的疲惫,伊丽莎又沉沉睡去。
傍晚的时候,萨克森的乔治王子代表他的父王母后前来探望了受伤的巴伐利亚公主。
“我亲爱的伊丽莎白表妹,”乔治王子一贯的彬彬有礼,朱红的嘴唇紧紧抿着,“希望你能够尽快的好起来。我为我们萨克森的马儿的鲁莽和笨拙向你道歉。”
“亲爱的乔治表哥,你是想说我骑马的技术太差劲了吗?”伊丽莎好笑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一百多岁的欧洲贵族男子。
十九世纪的德语同二十一世纪的德语没有太大分别,与英文一样都只是派生出了大量单词,基本词汇不变,语法固定,伊丽莎完全听得懂乔治王子在说什么。
“你还是那么可爱,可见伤势并不严重,”乔治王子微笑着说道:“还有精神跟我斗嘴。”
“哎呀,乔治表哥!”努力模仿一个十五岁的欧洲少女的神态来说话,实在是很别扭。看起来乔治王子跟茜茜公主关系不错,很亲近。
“我很抱歉,小茜茜。”乔治王子亲昵的摸摸伊丽莎的头发,“如果早知道你会从马上掉下来,我肯定不会答应带你一起去骑马。”
“噢,骑马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不能因为害怕从马上掉下来便取消这个有趣的活动。”
“对于年轻的小姐们来说,骑马是件有益的事情。不过我很诧异,我以为你的骑术一向很好。”
“被溺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呀。”伊丽莎无奈的微笑。
“知道你没事我很高兴,亲爱的小伊丽莎白。希望这件事情不会让你对骑马这项运动有阴影。”
“我敢肯定,不会有阴影的。”伊丽莎真诚的说。
“我希望你可以尽快的好起来。”
“听上去很像希望我可以快点离开萨克森。”
“……”
“我倒是想在萨克森多住些日子,”伊丽莎不怀好意的说:“我想除了骑马之外还有很多好玩的。”
“……”
……乔治王子不过才二十岁,虽然觉得伊丽莎白有些与常日不同,不过这种活泼风趣捉狭,倒是满新鲜的感受。
也是伊丽莎白公主年幼,稚气未脱,神态可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跟她太过计较。
“我的母亲玛丽王后已经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卢德薇卡公爵夫人,告诉她你的病情,并请公爵夫人不要着急,我们会妥善的照顾你直到你的身体完全康复。”
“谢谢玛丽姨妈,我也希望我可以早点好起来。”
一周后,伊丽莎回到了波森霍芬。作为父亲的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并没有表露出太大的热情,只询问了伊丽莎白的伤势。母亲卢德薇卡则在察看了伊丽莎白的伤势之后,对萨克森的乔治王子没有跟伊丽莎白订下婚约表示了失望。
显然巴伐利亚伊丽莎白公主此次萨克森之行的目的——希望可以与乔治王子定下婚约——并没有达成。乔治王子对年仅十五岁的小公主没有表现出兴趣,无论从她的地位和外貌来看,都并不出众。那种多年后表现出来的成熟妩媚,现在完全看不见一丝可能性。
伊丽莎接受了1853年的伊丽莎白公主实际上仍然是个身量未足的稚嫩少女的事实,心里无数次哀叹为什么一个成熟的二十七岁女人要附身在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体内。不过这个……貌似是没的选择的,只能无可奈何接受了。
伊丽莎很好的应付了马克思公爵夫妇的关心,德语对她来说不是太大的问题,遇到听不懂的词句,一律发挥定理,只管微笑就足够应付了。
然而,那些小弟弟妹妹们才是问题……茜茜公主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他们使用的巴伐利亚方言几乎难倒了伊丽莎。好在公爵夫人卢德薇卡命令小家伙们离开受伤的姐姐,伊丽莎这才松了口气。
在“因为我受伤了所以不能参加大部分的户外活动”这样的借口下,伊丽莎逃避了伊丽莎白酷爱的骑马运动和一些户外运动,以便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十九世纪的德语上面。伊丽莎在语言书写方面的能力差强人意,写封信没问题,但是要拿德语来写作便很是糟糕了。但是万幸口语进步的不错。
马克思公爵并没有太在意向来活泼好动的伊丽莎白为什么现在的运动量少得可怜,倒是对伊丽莎突然对他的2万多本藏书的兴趣感到了吃惊。而对伊丽莎来说,阅读德语原文书籍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她不得不把自己认为需要看的书籍交给家庭教师来念给自己听。
因为伊丽莎知道,1853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年份。
距离1853年8月18号,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