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德薇卡夫人在7月底返回了波森霍芬。她仍然忧心忡忡——倒不是担心茜茜的身体。
“我们的茜茜怎么样了?”马克思公爵焦急的问道。
“茜茜……她的身体很好。”卢德薇卡夫人有点心不在焉:“我临走的这几天她每天都能吃很多……跟她在家里吃的一样多。”
“噢,薇卡!我没问她吃什么。”马克思公爵不住揪着头发。
“那你想知道什么?”卢德薇卡困惑的说。
“……我的话这么难以理解吗?”
“哦。茜茜的精神也恢复的不错。弗兰茨非常关心茜茜,他对茜茜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我可怜的茜茜!——那么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薇卡,你很不安。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卢德薇卡夫人用力拧着双手:“佐伯克太医建议弗兰茨和茜茜分房,他说至少要分房三个月,或者四个月——天知道到底要多久。太医说要直到茜茜的身体完全康复。索菲为此非常不满意。但是因为这是太医的诊断,她也不好公开说什么。”
“太医的诊断是对的。茜茜的身体重要,弗兰茨还年轻,他们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孩子的。”马克思公爵总算是略微放心了,“至于索菲嘛……她不高兴就随她去,我不会拿我的女儿的健康开玩笑。哈布斯堡家族不会在乎再等这四个月的时间。”
“我很担心索菲会不喜欢茜茜。”
“怎么会呢?索菲是你的姐姐,茜茜是她的儿媳妇。她们就算不能亲如母女,索菲也不会太难为茜茜的。”马克思一直是乐观的男人,“我知道她希望茜茜尽快生下皇位继承人,可是,谁在乎呢?我只要我的外孙健康,至于这个外孙什么时候出生,我倒不是很着急。”
“马克思……”卢德薇卡夫人抚丈夫的胳膊,“我也是这么想的。什么都不会比茜茜的健康幸福更重要。她的身体不允许在短时间内再次怀孕。我很庆幸弗兰茨能够理解这一点。”然后又忧愁的说:“可是索菲真的很不高兴……”
“薇卡,你对你那个姐姐实在……”马克思公爵摇摇头。
维也纳的贵族们私下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皇后接连二周没有接见任何人,皇室给出的解释是:皇后感冒发烧很严重,必须卧床休息。隐隐约约有人猜测“皇后可能并不是感冒”,但是谁也不敢猜测皇后居然是流产了,毕竟皇帝夫妻结婚才两个多月。
弗兰茨自然是每天早晚都要亲自来问候的,格吕内伯爵紧随皇帝左右,也常常会见到伊丽莎白。
格吕内伯爵的外表十分沉稳,声音纤细,内心坚定,具有中年成熟男人的睿智,是个非常好的聆听者。茜茜很喜欢格吕内伯爵,不仅仅因为他是弗兰茨最信任的人之一,还因为格吕内并不是一昧只会阿谀奉承、遇事只懂推诿的人。
格吕内伯爵有时候会单独陪伴皇后散步,皇后必须被人们看到,哪怕只是在霍夫堡宫的庭院中。
“格吕内伯爵,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能够陪伴皇后,是臣的荣幸。”
“我十分讨厌那些女侍从们,尤其是埃斯特拉齐夫人,她简直就拿我当个不懂事的乡下孩子,每天尽是批评我这个做得不好,那个做得不对。我总想把那本厚厚的宫廷礼仪手册直接丢过去把她砸晕!”
“那本手册太厚了,埃斯特拉齐夫人可受不了呢。”格吕内微笑着说。
“那些男侍从也是,个个都没有脑子,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不变的白痴才奇怪。”
“皇后您是特别的女性,当然会觉得他们都很肤浅。”
“那么你这是在夸奖我了?”
“您知道我对陛下从来是真诚的,有什么说什么。”
“格吕内伯爵,我很感谢你的直率。皇帝陛下对我……其实也一直当我是一个孩子,从来不跟我说什么严肃的事情。战争啊外交啊,他会跟索菲太后商量,却从来不跟我说……”
“那是皇帝陛下不想让您也整天烦恼这些事情。”
伊丽莎白撇了格吕内一眼,“这个我也明白。不过他总是把我当作孩子,这一点很让我难受。”
格吕内伯爵很温厚的笑了笑,“皇帝陛下……是在保护您,不想让那些讨厌的政治令陛下您烦心。”
“可是他自己也太优柔寡断了些,我真想象不到,他竟然是奥地利的皇帝。”伊丽莎白撅着嘴。
格吕内伯爵只是笑,心道:这位皇后还真是鲁莽直率的可爱啊。
格吕内是弗兰茨的忘年交,一直以来,都以亦兄亦父亦友的形象,陪伴在弗兰茨身边;如今的伊丽莎白也是同样信任他。不得不说,格吕内伯爵的人格魅力十分强大。中国有句俗语:伴君如伴虎,在这里不曾出现。除了格吕内的处世圆滑、人品高尚之外,弗兰茨的温和性格也是一个方面。从这一点来说,也是因为索菲太后的家庭教育过于严厉、正直的缘故。
路德维希又一次前往柏林。这一条路如今他走得很熟了,西门子公司上下也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大股东。
“你好,路德维希。”约翰·西门子从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约翰·西门子并不喜欢这位股东经常出现在公司里,这给他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路德维希也隐约知道这点,不过他性子一向温和,不跟人争长短,知道了也当不知道。
维尔纳·西门子从实验室出来:“路德维希,我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两人来了个真挚的有节制的拥抱。
“你好,我的朋友维尔纳。”路德维希很高兴至少维尔纳的感情是坦诚的。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发电机已经完成了整个试验,结果是令人万分惊喜的。我很感激伊丽莎白小姐。确切的说,我非常惊讶,那么年轻的小姐会对发电机有如此深刻、正确的认识。我想说的是,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我们不会那么快找到正确的方向。”维尔纳有点激动:“很难跟你说清楚,这对我们的意义——你的妹妹是个天才。我不相信这会是她的灵机一动偶然想到的,灵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呃……这个么,我也觉得伊丽莎白是个天才。她也让我很吃惊来着。”
“我真想再次见到令妹——哦,路德维希,也许我是太失礼了。”维尔纳同堂兄约翰私下讨论过路德维希兄妹俩的身份问题,他们一致认为这兄妹俩身份高贵——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穿的华丽的服饰的原因。不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伊丽莎白会是巴伐利亚的公主,现在更贵为奥地利皇后。
伊丽莎白再三叮嘱路德维希万万不可暴露身份。
“如果令妹是个男孩,我会考虑不计报酬请她来西门子公司任职——当然我也就这么说说。”
“你知道这不可能。现在她连出门都不被允许。”
“呃……为什么不能出门?”
“哦,丽莎生病了。”
“……上帝保佑,希望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不严重,谢谢你的关心,维尔纳。”
话题转到公司的生产计划上,“好吧,现在我们已经制作了生产计划。有些部件我们自己做,大部分部件需要外包,然后将各部分零件拿回来组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第一批产品将在六周之后组装出来。”
“月产量是多少台?”
“……等一下我算算。”维尔纳随手拿了张纸刷刷的算起来,然后听见约翰·西门子说:“一个月十台,从零部件工厂开始生产零件一直到组装完成。”
路德维希沉吟:“这个数字应该还不错……丽莎说,应该可以更多。”
“是的,这个数字比较保守。在这个基础上,我们会尽快加快速度的。”
“销售方面,约翰应该比我们更有经验。我的公司也会进行发电机的销售,在巴伐利亚和奥地利,我还有一点门路。”
“销售分成的问题,可得好好订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比例。”约翰·西门子不失时机的说。
“当然,涉及到另外一个公司自然要算清楚。”路德维希很能理解约翰·西门子的想法。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路德维希小心翼翼的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丽莎要我带给你的,维尔纳。”
“是什么?”维尔纳接过来,打开,“嗳,这是——这是什么?”摸着下巴沉思起来,一边念纸上的注释文字:“用玻璃做成圆形的器皿,然后用金属把出口封闭起来,然后抽空玻璃里面的气体……选择合适的材料作为媒体放在玻璃内,制作通电之后会发光的灯……”
“这个东西叫做灯泡(lightbulb)。”路德维希说了一个英文单词,“制作成功后,会取代煤气灯,成为干净方便的照明工具。”煤气灯的重大弊端便是有气味并且光亮度不稳定。
“重要的是发光的材料,以及抽真空的技术。嗯……抽真空应该不是什么难题,钨虽然有点贵,但是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拉丝这个就比较麻烦,我只能尽力了。不过,这个构思,难道又是伊丽莎白小姐想出来的?”
“是的。她还说,请西门子先生好好研究这个东西,西门子可以申请灯泡的专利权,但是我们会要百分之65的收益;只要西门子公司仍然生产、出售灯泡,这个协议就将一直执行下去。”
“这个……”西门子兄弟都怔了一下,约翰·西门子说:“我们要商量一下。”
“当然当然,不着急。商量好了,可以把协议寄到慕尼黑。”
维尔纳·西门子模模糊糊的觉得,这将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这位伊丽莎白小姐每一次提出的构想都非常令人惊艳。
即使迟钝如维尔纳·西门子,也觉得不可思议,因而心底泛起了重重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