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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峰猛的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混着眼泪的血水，朝葛亮藏身之处看去。一番扫射过后，荒草凋谢了些许；昏暗中，依稀可以看到几根折断的草杆，悠然的冒着轻烟。
悲伤、愤怒，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内心痛苦的王国峰暗暗的举起驳壳枪，将枪口对准了不远处的肥肉。
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之际，战火洗礼过后的荒草地里，葛亮蹭的站起身来，“啪，啪，啪。”三声枪响。枪声过后，葛亮猛的转身，开始在荒草地里狂奔。
突然的枪声，似乎并没有让这十三人有过多的吃惊。在枪声响起之际，他们已经潜伏在草丛里了。
待枪声过后，这十三依旧是一字排开，转过来驱赶葛亮。由于葛亮的突然出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反倒让他们顾不上顺着血迹搜寻王国峰。
看着一路狂奔，不时的往后放枪的葛亮。王国峰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酸的是刚刚那阵乱枪中，葛亮保全了性命。
甜的是葛亮弄出如此大的动作，自然是要吸引众人的注意，给草丛里的自己赢得离开时间和机会。
苦的是看眼前这情形，不必说，葛亮必然逃不脱十三人的围追堵截。
辣的是若自己离开，回到山寨？到时候，葛亮必然成为众人的枪下之鬼。
咸的是若自己跟上去，助葛亮一臂之力，到时候可能两人都无法逃脱。
人生难免陷入两难的选择，而此时，这两难的选择正摆在王国峰的面前。
“枪法，若是自己拥有葛亮那种出神入化的枪法，那么自己定然能与葛亮并肩作战。也就有了成功离开的保障。”王国峰暗暗的想着，手中的驳壳枪攥的更紧了。
回山寨，救葛亮。两个念头像一个立在桌面上快速旋转的大洋，一面人头，一面汉字不停的在王国峰脑海里转换。突然山寨里那个大厅后墙上悬挂的大大的“义”字浮现在葛亮脑海中。
王国峰坚定决心，循着远处零零落落的枪声跑去。即便是枉送性命，他也做好了随时搭救葛亮的准备。
王国峰一直小跑了半里地。突然他往草丛中一蹲，开始观察前方，原来这十几个人正停在离王国峰不远处。
这十几人如同在城里一般，站在相同的位置。十一个老套筒将三个人围在中央，不一样的是长枪由手中转移到肩上。中间的三人倒是非常容易分辨，趾高气昂的是肥肉，精明谨慎的是瘦高个，还有一位是大义凌然的葛亮。此时葛亮双手反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跟谁接的头？”肥肉好声好气的问。
葛亮半仰着脑袋，蔑视的瞥了肥肉一眼，依旧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见葛亮不答话，肥肉甩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葛亮的脸上，接着愤愤的说：“到底说不说？”
“呸。”葛亮一口血水喷在肥肉的脸上。
肥肉缓缓的抹去脸上的血水，忍着心中的愤怒，温和的问：“你的同伙在哪里”
“有本事你杀了老子，脑袋掉了碗口大一个疤。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动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葛亮说完，仰起头。他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嘴硬，不说。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肥肉气急败坏的说。显然葛亮的不合作，打破了肥肉忍耐的极限。“啪”又是一个耳光落在葛亮的脸上。
这一声响亮的耳光传到王国峰的耳朵里。一股无名怒火，从王国峰的脚底直窜脑门。此时，他真想冲下去狠狠的还肥肉一个耳光。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逞能的时候，待天色完全黑下来，胜算要大得多。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王国峰的预料发展。
“血迹。”站在一旁的瘦高个灵光一现，想到了追捕王国峰的好办法，谄媚的给肥肉献计。
肥肉一拍脑袋，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说：“血迹，血迹。”意淫了一番后，他对葛亮说：“有了血迹，那我就不留你了。”说完，拿过瘦高个手中驳壳枪，对准葛亮的脑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国峰蹭的站起来，指着前方的几人高声的叫喊：“老子在这了，想抓老子，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一落，开始往身后跑去。
一听到王国峰嚣张的语气，肥肉刚刚熄灭的怒火被重新燃起。他举着驳壳枪，朝空中开了一枪，凶狠的命令着十一个老套筒：“给老子抓过来，要活的。”
十一个老套筒得到命令，纷纷过来抓捕王国峰。
十一对一，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除非奇迹出现，不然王国峰是逃脱不掉的。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王国峰也没能逃脱掉十一个老套筒的追捕。
众人押着王国峰来到肥肉面前。
肥肉看到满脸鲜血的王国峰，用手中枪管拍了拍王国峰的脸，调侃的说：“你这是要唱大戏呢？”
王国峰一如身旁的葛亮，没有搭理肥肉。肥肉也不生气，反而接着说：“我当是孙猴子呢，抓你还要看有没有本事。”肥肉一如先前的王国峰一样，用驳壳枪的枪管抵住了王国峰的下颚，得意的说：“你说我有没有这本事？”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国峰愤愤的说。
“说真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你。可惜啦，可惜啦。”肥肉惋惜的说。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当王国峰知道死亡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时，他反而看的开了。
肥肉一脸阴险的笑了笑，说：“哦，对了，含笑九泉。”说完，他的目光从王国峰脸上移开，扫视了一眼聚在周围的老套筒，开心的说：“你们想看看含笑九泉吗？”
“看看，看看。”一阵哄笑中，不少老套筒应付着说。显然，十一个老套筒看热闹是不嫌事大的。
“想必，你也想看看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死去的吧？我人好，帮你数数你能眨几下眼睛。”肥肉一脸好人的模样，好似是在帮王国峰完成一个伟大的事情一样。
王国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你们要抓的是我，与他无关，你快放了他。”葛亮努力与王国峰划清界限，可是这招显然不能奏效。
“我要是不放呢？”葛亮的喊声将肥肉的注意力从王国峰身上移到葛亮身上。
突然，瘦高个又一次贴着肥肉的耳朵，叽叽歪歪说了几句话。话语过后，肥肉换了一副表情，抚摸着葛亮脸上隆起的刚刚被打的红肿的手印，十分心疼的说：“其实有一个办法，你们都可以不用死。”
“你别妄想了。”
“何必了，一边是荣华富贵，金山银海；一边是战死荒野，无人收尸。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给怎么选。”
“不必浪费唇舌了。”葛亮感觉和肥肉已经无话可说。他深吸一口气，唱起了高亢嘹亮的军歌：“天下雄，丈夫称战功。天下乐，英雄破列国……”
肥肉不在理会二人，与瘦高个一道，缓缓走到一边。
见肥肉走开，老套筒们将长枪从肩膀上取下，拉开保险，举起长枪，十一杆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王国峰、葛亮二人。
肥肉缓缓的伸出右手，在空中僵持了好一会儿。接着他叹了一口气，猛的往下一挥手。
王国峰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死亡前的宁静。而旁边的葛亮依旧在唱着那高亢的军歌：“幸诸君，发愤起义兵；享共和，全仗铁与血……”
一阵枪响过后，王国峰感到奇怪，怎么身上没有疼痛的感觉。他睁开眼睛，四个躺在地上的老套筒映入眼帘。这四个老套筒，或是胸口，或是脖子上正滋滋的往外喷着鲜血。而剩下的七个老套筒，正举着枪朝着王国峰侧面射击，一边射击，一边后退。在看瘦高个已经开始往城门楼跑去，肥肉却不见了踪影。
七个老套筒见两个头目，一个不见了，一个逃跑了，也跟着做鸟兽散，四散逃命去了。
不多时，一匹战马载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后面跟着十几个手持汉阳造的土匪。
这为首的年轻人身着一色灰长袍，外套蓝杠青短褂，脚穿皂角深统靴；行动时，如饿虎扑食；机灵处，似弄鬼掉猴。
葛亮瞧着眼前一副凶声恶煞的样子的十几个人，心中不免一阵胆寒，难免不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然而，王国峰倒是一脸轻松，冲着刚下马的年轻人说：“薛钟。”
“国峰。”薛钟听到声音，认出了满脸血迹的王国峰。他看到王国峰现在这个样子，显然十分气愤，他对身边的土匪恶狠狠的说：“全部弄死。”
一阵枪声，还在地上挣扎的四个老套筒一命呼呼，命丧黄泉。
王国峰转身对身边的葛亮介绍下马的年轻人：“薛钟，山寨里最年轻的当家。”接着他又对薛钟介绍起葛亮：“葛亮，白司令的饲马副官。”
“久仰。我远远的就听到了你的歌声，军歌唱的好听。”
“哦，当家的是听到军歌才过来的呀。这么说，倒是这军歌救了咱俩的性命。”见危机已过，葛亮开起了玩笑。这句玩笑话逗乐了旁边的王国峰和薛钟。
王国峰一丝疑惑的问薛钟，说：“你们不是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吗？”
“本来是还要忙一段时间的。下午突然接到大当家的急召。这才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匆匆赶回来。剩下的人，这两天也会陆陆续续赶到。”薛钟解释着。
王国峰接着话茬，往下问：“有没有说什么事？”
薛钟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土匪打断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出来。”这时，他正用枪指着不远处微微颤抖的草丛。
当三人来到草丛边时，这名土匪已经将草丛中的人揪了出来。原来躲在草丛中的人正是肥肉。此时，他正畏畏缩缩的对众人说：“好汉，饶命。”
肥肉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便惹恼了王国峰。王国峰一把夺过土匪手中的汉阳造，对肥肉凶狠的说：“你不是要看看含笑九泉吗？我这就让你看。”
话音刚落，不待肥肉求饶，一声枪响。肥肉迸出的脑浆撒了一地，犹如摔在地上的一碗血红的豆腐花。
王国峰的伤口在一名土匪的帮助下做了简单包扎。随后，众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山寨方向走去。一个黑影正悄悄的跟随在离开的人群后面。
月亮悄悄的挂上了树梢，这片荒凉的草地笼罩在惨淡的月光下。十几个背影已经离开，远处，一个老柳树的树枝上站着一只乌鸦，不时发出一两声聒噪；近处只有那躺在草地里的五具尸体和偶尔传来的鲜血落地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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