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男子离开,羊翔笑嘻嘻的从堂后走出:“罗艺,这家伙口才很好。“
我哼了一声:“他就靠这个骗吃骗喝,口才不好才怪。”
“哦,你知道他是谁?”
我嘿嘿一笑,却不回答。
羊翔又笑:“不过你小子口才也不错嘛。就象,哈哈,就象照着大将军的锦囊背出来的。”他哈哈笑笑:“这越王开出的条件还真丰厚。如果是我,说不定真动心了呢。”
我瞅了他一眼。
他并没有收敛,更加露骨:“我在大陈有老有小,你不同,单身一个人。如果隋国真的肯给你这么好的待遇,哈哈,真不如过去更划算。“
我觉得有点口渴,便喝了一大口水,微微一笑:“你没听说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句话吗?贺若弼一向狡诈,他手下的话,如何信得?再说我身为陈将,自然要一生忠于大陈,怎么能背叛呢?”
羊翔咕噜着道:“开个玩笑而已。小小年纪就学会说一大通正经话,没意思。”
我背上出了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我怀疑羊翔说这番话是试探我。啊,他代表谁试探我呢?代表周大将军?我对自己竟然怀疑周罗喉大吃了一惊,我怎么敢怀疑这位父亲一般的上司?我细细回忆自己到达陈国后的许许多多故事,觉得自己怀疑周大将军真是毫无道理。或者这是自己另一重性格,在危机重重中渐渐显露出来。疑心是好还是不好,我真的不知道。疑心究竟会救我还是害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多了份疑心,也让我步步小心,如履薄冰。
半夜,我率领骑兵紧急集合。使者也被我派去的人架到我面前。他显然还带了几分睡意,见到顶盔贯甲的我,吃了一惊。我靠近他的耳朵:“我决定连夜驰援吴州,烦请您带路。”
他的睡意消失,眼中精光一闪:“这么快?将军,广陵谁看守?”
我低声,近乎耳语:“都是我的心腹。你放心,这次我带去吴州的人全部是自己的重骑兵,那些贵族子弟也全在队伍中。一则可以免去周罗喉怀疑之心,我只推作他们立功心切,所以擅自赶往吴州;二则如果我们能顺利与贺帅汇合,也算献给贺帅的礼物;三则在万一之时,还可以把他们作为人质,要挟陈军。”我的笑容亲切,但看在使者眼中,却是深深的战栗。
他呼吸了口气,还要说什么。我已经道:“暂时委屈您做一下奸细了。”我翻身上马,扬声道:“诸位,我们抓到了隋军的奸细,经过盘问,才知道吴州已经空粮。这次大伙连夜偷袭吴州,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骑兵们一起举起手中刀枪示意,虽没有欢呼声,兵刃之气凛冽,也让人不寒而栗。使者被绑在另一匹马上,裹在中军当中,一起出发了。
清晨的时候,我把男子摇醒。此刻只有我和他单独在一块,骑兵队在不远处休息。他看着我:“能不能麻烦你把绳子松一松,我两条胳膊都麻木了。”
我歉意:“你先忍忍。这批骑兵中,有四百人是我的手下,有一百人就那那群少爷兵。我们现在急速前进。到时候直接把少爷们送进瓮中,他们还在梦里呢。”
男子的眼神有些迷惑,他看着我,似乎拿不定主意能否相信我。我笑笑,并不回避他的眼眸。男子突然道:“罗艺,你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不知道为什么血液里却散发着兽性。你应该是鲜卑儿吧,很多鲜卑儿都是这个样子,象妖艳的毒花。”
我觉得这家伙也很有趣,有点心软:“我小时侯听爹爹讲故事,说幽州产一种野马叫骏骐,在半夜的时候会幻化成各种人形,白天又会重新变成马匹。我觉得你很象骏骐。”
他没接口,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继续问:“这里是三岔口了,你看我们是走大路去吴州呢,还是走小道。大路呢,骑兵队速度比较快,但是比较容易惊动周罗喉的人马;小道呢,积的薄冰很多,而且绕了远路,但是不容易惊动任何一方人马。”
他还是没接口,似乎思考得更多了。我并不着急,慢悠悠的自言自语:“我这个人从北地到南方,没有什么朋友。但偶尔遇到一、两个谈得投机的,不管他怎么想,我心里总是把他当了朋友,觉得这份情谊十分宝贵。”
男子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有些笑意,他突然道:“走小道,我们可以安安全全的到达吴州。”
我叫来老杜,对他讲了几句。等他骑马往后军之后,便大声宣布:“骑兵队!走小道直抵吴州!”
小道上杂草丛生,因为正午的原因,薄冰溶解了不少,很显得周围阴冷潮湿。跟随我的身边的骑兵们骑的是缴获的隋军马匹,难免不太适应地形。我们有点磕磕碰碰,好半日才行进的一小半路程。待到夕阳时分,我传令全军暂停行军。老杜催马上前道:“还没到夜晚呢,我们要不要抓紧时间行军?”
我摇头:“小道地形复杂,不适宜急行军。万一有什么伏击,那么全军都会遭遇不测。这样,你传令下去,骑兵队每二十人一组,派一个下马生火做饭,其余不得离鞍。”
炊烟刚生了一半时,骑兵队已经骚动起来。中军有人在大叫:“隋军!有隋军!”耳边有利箭破空的声响,骑兵队齐齐挥舞盾牌,后退成几个圆圈。我一把揪住男子,喝问:“哪里来的伏兵?”
老杜已经从盾牌牌圈内钻进来,道:“罗将军,我们已经折损了二十来匹马,是吴州派出来救援广陵的隋军!”
男子声音嘶哑:“罗将军,您能否放在下和他们谈谈?”
我冷哼一声:“放屁!说得天花乱坠的是你,突袭我们的也是你的人!”
男子看起来非常疲惫:“罗将军,突袭你的是贺帅的人!但是在下是越王的人,请让在下去和他们说清楚,以免双方误伤。”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缓缓道:“好,我再信你一次!老杜,把绳子给他解开。”
老杜道:“现在出去,恐怕自己人都要被射出刺猬。”
我递给男子一面盾牌:“特使大人,阁下的身手应该足以保护自己吧。”
男子抓起盾牌,纵身而起,起落之间,隋军已经有人在呼叫:“停箭!停箭!”天色已暗,我们留在这小道上,不敢进不敢退,也不知道对方人马究竟多少。仿佛把命运完全交到了这位特使大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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