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庄栋第二日,南风又起,隋军竟在大白天强渡黄河。这一次,先头战舰达到百艘之多,似要把黄河河面铺满。我下令把这几天俘虏的战舰列在江岸,上面堆满煤和杂草,纵火烧船。风势凶猛,浓烟滚滚,初时浓烟朝向北岸,不一会北风又盛,风向很快转向南边。五十多艘大船与火船相撞,隋军又死伤不少。剩下的战舰强行突破,以木板铺过淤泥,直扑北岸。我率骑兵冲杀出来,一战屠杀二千多隋军,俘虏二百人。但我们自己也伤了五百多人。
我暗想,如此守卫,没有精兵补充,终究麻烦。所谓二十万纭纭,原是吓唬隋军的,看来他们也知道幽燕的老底,并不害怕。正在我烦恼之时,罗岭报告道:“爷,这次俘虏的隋军中有陈国的降军,他们说有事情想向您禀报。”
我诧异:“叫他们进来。”
那个士兵走入,神色坦然,对我行了一个陈国军中的礼节。我道:“我见过你吗?”
士兵道:“罗帅未曾留意小的,但小的曾在建康从军,当年罗帅破格赛破九宫阵时,小的也曾执兵目睹大帅英姿。”
我微微一楞:“你是谁的部下?”
士兵道:“小的是汪文进将军部下,汪将军曾是鲁将军下属。”
“你有什么要事?”
“大帅,大陈倾亡,我南方将士心有不甘。汪将军在婺州,联络会稽高智慧、吴州沈玄侩将军,准备起兵反隋。”
我想了想,又道:“听说鲁将军已经投降,你们为何不肯归顺大隋?”
那士兵流泪道:“正是为了鲁将军啊。鲁将军忠心为国,奈何皇上先降,以诏书不忠罪逼降将军。将军悲痛难抑,已在月前过世。”
“鲁将军死了?”我有点茫然,鲁广达对我,以忠直相待,何曾有过半分猜忌。
士兵哭道:“将军待下属,宽厚忠恳。大帅大概不知,江总大人为鲁将军题了首诗,我等都收藏在战袍内。”他撕下战袍的内角,呈给我。我展开一看,却是:黄泉虽抱恨,白日自流名。悲君感义死,不作负恩生。
我长笑:“鲁将军错了!一遭既降,万劫不复。他这又是何苦?”我对罗岭道:“吩咐下面好生款待陈国的兄弟们,顺便再多问些消息。”
我独自在帐内沉思,罗岭进来道:“爷,您打算和南边联手吗?”
我反问:“你觉得呢?”
罗岭迟疑了一下道:“爷,南边那些人素来自高自大,这次大陈覆灭,不少人打击甚大。但若要他们和我们联手,只怕难成大事。”
我叹道:“大陈军民,多服气周大将军。周大将军归降,剩余之辈最多掀几个水泡,如何能搅动大风浪。但他们既然准备造反,却可以为我所用。你等着吧,庄栋还会来的。”
过了三日,庄栋果然再访。
我命人牵马过来,与他一起巡视黄河北岸。河风很大,庄栋的头巾被刮散。我纵马追逐,半空抓住那块包头巾。庄栋鼓掌赞叹:“罗帅还是无名少年时,越王就一心招降罗帅。说实话,在下初时并不理解。后来才明白,越王从罗帅行军之中看出,罗帅应变之能,决断之狠,远胜于大陈诸将。在下此刻对越王眼光更加佩服。”
我哈哈一笑:“说到越王,罗某还真对不住他。虽然他屡屡招降,奈何罗某心中另有志向。”
“敢问大帅心中志向是什么?”
“你觉得呢?”
庄栋略一沉思道:“庄某略有所感。庄某听闻,大帅先占关外,即命废除奴制,不得随意斗殴杀戮,一时关外太平。大帅入关,鼓励耕种,废除世家与奴制,凡有才之士,参与军中选拔,即刻擢拔。此等气魄,不但降陈没有,连我大隋君王也难下决心。”
我扬鞭遥指对岸道:“我自北到南,历经艰险,深知下民之苦。我既领燕云,当给燕云之士直上之途。你大隋,君王以下,还不是与大陈相似,人分三六九等。世家子长势,苦寒之人哪有机会报效君国?”
庄栋默默无语。过了一会,他突然道:“如果皇上认可你的用人之道,治理之策,你就肯归降大隋吗?
我驱马笑道:“你我势均力敌,为何我要归降?隋国北有突厥,南未太平,我若北联突厥,南结陈人,何愁北岸贵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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